十五、山雨欲來風滿樓

進入正月，後漢皇帝劉知遠去世了，時年五十四歲。其實在年前，他的大兒子去世時，他就因為深受打擊而變得憔悴、虛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進入正月終於與世長辭。臨終前，他召史弘肇、王章、蘇逢吉、郭威等人託孤，擁立他的二兒子劉承佑繼位，即漢隱帝，改年號為乾佑元年。老皇帝認為杜重威反覆無常，於是授意託孤大臣除掉他，為兒子掃清路障。

老皇帝新喪，京城內不允許動火一百天，我的三輪車圖紙又被擱置了。

過了正月，符將軍帶親隨回青州任上，臨行前留下話三月定回來參加我的認祖儀式！我沒心沒肺地嬉笑著向他揮手告別，府門口周邊列隊歡送的人卻愁雲慘霧，符夫人看著我嘆一聲。

我向她眨眨眼，然後抱著象棋和五子棋去了她住的丁香園，向她推薦這閨中必備娛樂用品。她執棋子沉吟片刻，讓臘梅把公子請來。我有條不紊地介紹每個棋子的行走規則，當介紹到炮時，符大公子凝眉看著我不語，我忽然反應過來，五代時還沒有大炮，只有煙花！

「嗯，這個是一包火。」我喃喃解釋道，手裡捏著這個棋子，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可惜本尊沒有學會吞金術！

「火不是這麼寫的。」符大公子無視我的窘態：「這兩套棋我帶回去完善一下。」說完將兩套棋子塞入袖中，施禮告辭。

幾天後我和嫣然各得到一套象棋和五子棋，兩個方木盒，一個大一個小。上面雕刻精美，打開棋盒，每個棋子木製，打磨圓潤光滑，棋盤則用木傘上的油紙畫成，線條橫平豎直，四個角上還畫了兩片竹葉，耐磨防水美觀，心思甚是巧妙！我心中感嘆不已。

一晃進入三月，京中天氣轉暖，符夫人命人給我綉制了四套美輪美奐新裙裝，準備認祖儀式上穿，材料我不懂，但摸在手上的光滑質感讓我肉疼，一定價格不菲啊！

話說到錢，符夫人每個月給我幾兩銀子作為零用，生意得的利錢都交給大江叔管著，在我答應要認符將軍為爹時，大江叔就將銀子都兌成銀票交給了我。算來我也是擁有千兩銀子的小富婆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剛進三月，還沒有等到我的認祖儀式，還沒有盼到符將軍回汴梁，後漢發生了一場重大叛亂，這場叛亂改寫了我的命運，也改寫了很多人的人生軌跡！

948年三月，河中節度使李守貞夥同永興節度使趙思綰、鳳翔節度使王景崇相繼發動叛亂。頓時，各地戰火四起！新皇帝劉承佑派出白文珂、郭從義和常思等將領攻打河中，卻罔顧郭威和史弘肇等老將。

郭府自此緊閉府門，符府也是。

河中節度使李守貞自後晉時代起就是上將軍，戰功顯赫。劉知遠建後漢后，李守貞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心中有些不快，但因為劉知遠兵強勢大，李守貞一時也不敢與後漢反目為仇。我猜測促使李守貞決心反叛的，是杜重威之死。杜重威是李守貞的舊交，竟然被劉知遠殺了，不免兔死狐悲。

甫一聽到這個消息，符夫人頓時暈倒在地！大夫看了說是怒急攻心，開了幾服藥，大公子著臘梅下去煎藥。我和嫣然焦灼地坐在符夫人榻前，楊夫人帶著兩個小公子坐在房內抹著眼淚，不知所措，符公子的妻子王夫人挺著大肚子在丫鬟攙扶下，也在偏房等符夫人醒來。

符大公子送走大夫，回到房內，見狀安慰眾人幾句，讓秋菊、秀蘭送楊夫人、王夫人和小公子們各回自己的院子，然後吩咐翠竹將管家、大江叔、符武召到丁香園。

他們四人在偏房商議片刻后，各自離開，大公子又回到正房。

正房內一片靜謐，室內點了安息香，他面色如常，成竹於胸，輕聲安慰我和嫣然：「你們不必緊張！朝中不太平，我已請大江叔給軍中的父親送信商量應對之策，同時吩咐管家，儘快和幾位世家聯繫，商議將京中幾家生意關張，另外，已派符武加緊府中巡邏。我們符府定能安然無恙！」

正說著，符夫人悠悠醒來，向符大公子招招手，我和嫣然連忙退下。

「信兒，去河中將妍兒帶回來！」她抓著大公子符昭信的手死死地盯著他：「妍兒是你嫡親的妹妹，答應我把她平安帶回來！」

「但憑母親吩咐！」符昭信思索片刻安撫符夫人。

這怎麼行！我忙打斷他：「不行！大公子去了，府中怎麼辦？將軍尚在武寧，府中老小都還要靠大公子安排！」

「粟兒，嫣然我們母子幾人在家候著，只要將軍無虞，符府也定無虞！」符夫人眼圈通紅，咬牙說道。

「夫人，請聽我一言！大公子此時不能去河中！朝堂上形式不明朗，今上與幾位將軍關係緊張，恐有變數！所以需有人探聽消息，及時與各位世家聯絡。另外，符將軍在武寧軍中，以符府為制肘？如不慎與軍中斷了聯繫，後果不堪設想！」我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些都需要大公子在府中運籌帷幄。至於河中，我願前往！」

此去河中，如果符昭信有個差池，符夫人和將軍怎麼辦？這句話我卻無法說出口，這位臉色慘白的女子，在得知親家李守貞反叛時，衰老了近十歲，如果再出事故，恐怕也難活命了！這個給過我溫暖的家，值得我去守護！

「不行，你是姑娘家，這事關生死，我來想辦法！」符昭信嚴辭拒絕！

很快符將軍回了消息：「稍安勿動，靜觀其變！」大江叔將消息遞交給大公子時囑咐說：「形式尚不明朗，大公子切勿妄動！」

我脫下了裙裝，換上原來的家丁服，和符武加緊了府兵的操練，這樣至少可以保證戰亂時符府的一時安全。

另外，我向大公子提出地道戰之策：在汴梁近郊買下一個院子，讓大江叔備好車馬，然後從符府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挖地道與之相通，這地道必須通風，每隔百步埋下機括，地道中還要有下水道，另外為了迷惑他人，可多挖些交錯的通道，並做好記號。當符府受到外敵入侵，女眷和老少可先避入地道前往郊外逃出汴梁，伏兵在府邸各門失守情況下潛入地道制敵。

我津津有味地向他描述在戰爭片中看到的地道戰細節，而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手舞足蹈、唾沫四濺的神態，最後嚴肅地問了一句：「這浩大的工程要多少人參與？多久才能完成？」

我一拍腦門，掰著手指細細算到：「咱們府到郊外近三公里，地道寬一米，高一米五足矣，那麼需要挖土方約莫五千方。府上府兵加上家丁近六十人，如一人一天挖一方，一個月可挖近一千八百方，加上埋機括，三個月足矣！」

我斟酌片刻，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將地道挖掘和布置的要求在紙上一一列出。符昭信忙命符墨召來大江叔，我們三人在書房中就著大江叔畫的汴京地圖商量地道戰的可行性和執行細節。經過一番激烈討論，將地道入口安在偏院的竹林后，出口最後定在汴京的東南面，那裡有一片符府的莊子。到了莊子所有人可喬裝分兩路向東趕往青州。一路乘車馬，經菏澤、泰安前往青州，一路乘船沿著黃河到濟南，然後換乘車馬經淄博到青州。

大江叔奉令傳信給符將軍，由我連夜趕製地道圖，而符昭信則和符武在書房中密談了一個下午。

第二天符武組織府兵在偏院竹林后挖深井。然後拿著圖紙在井壁朝東南方向開始鑿近一人高的地道。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我和符武輪流監督地道的挖掘，三個月後已挖至郊外。挖出的土幾乎填滿了花園的小湖。

但河中的平叛一直到六月都沒有結束，白文珂、郭從義、常思等人幾次擊敗李守貞，李守貞退守河中城，閉門不戰。白文珂、郭從義、常思等人圍城，從春天一直圍到夏天，始終沒有攻破河中城。

無奈之下，小皇帝親自前往郭府，請郭威出馬攻打河中，郭威說：「臣不敢辭！」

七月中旬，郭威率五萬大軍前往河中平叛。柴榮押運糧草隨郭威出征，在大公子的安排下符十三被編入親兵隊隨軍前往河中，要他伺機行動，想辦法救下大小姐。

我給夫人和大江叔各留下一封簡訊，然後藏身於運糧軍的一輛糧草車中隨軍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