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歡樂的烤肉宴
天黑紮營后,兩匹倒霉催的馬早已被交給伙頭兵,燒火的老劉師傅和兩個伙頭兵一起將兩匹馬肢解成幾部分,一半鹽漬起來,一半再剝皮剁成小塊準備熬湯喝。我趁他們不注意順來一條剝了皮的馬後腿,用匕首剔除骨頭,將整塊的肉割成一片一片,撒上鹽巴,借來郭豹的長槍,鋪在長槍上,然後架火烤肉,不一會肉嘖嘖地冒著熱氣向下滴油。
「好香!」很久沒有吃烤肉了,我饞得直流口水。
柴榮、趙乾和四大金鋼聞香而來,看著架在兩根樹杈上做烤肉架的長槍臉上不由抽搐起來,尤其是郭豹漲的滿臉通紅。
我想這一定是火光太亮的原因,但為何柴榮的臉是黑的!
「烤肉一會就好,各位請坐!」我不能吃獨食啊,只好要請他們一起分享,只希望他們一會別像惡狼下山一樣!我折下幾根半尺長樹枝,用匕首將樹枝的一端都削尖做叉子備用。
「去我帳里取酒來!」柴榮吩咐趙乾道,說完挨著我盤腿坐下,四大金鋼也只好在篝火邊圍坐下來。
火光照映下,柴榮默默地向篝火添柴加薪,臉色平靜無波,我用樹枝翻動著槍上的肉也一言不發。
一會趙乾抱著一壇酒和一疊碗回來,後面卻還跟來了一人,正是監軍李洪義。他應該是找柴榮商議糧隊事物,見眾人圍著篝火烤肉,先是一愣,而後看見架在樹杈上烤著肉的長槍,不由撫須哈哈大笑:「好!好!這馬肉烤得甚好,我也嘗嘗!」說完掀袍在我的另一側盤腿坐下。
「歡迎監軍大人,只是食物簡陋,望勿嫌棄!」我狗腿地用叉子將烤好的馬肉叉著遞給李洪義。
「承讓!承讓!」李洪義大口嚼肉,一邊拍拍我的肩膀,一邊贊道:「小夥子有前途!師從哪位高人?看你馬上功夫了得!而且機智非凡,短短一個時辰就修好了糧車!」他舉著叉子:「這肉也烤得甚好!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小民山野村夫一個,哪有什麼師傅,只是自小頑皮,不免皮厚實些罷了!」我嘻嘻笑著答道。
趙乾滿上一碗酒遞給柴榮,柴榮卻是黑著臉不接。
小性!我畢恭畢敬地將第二塊烤得焦黃的馬肉,遞給柴榮:「柴將軍,請!」
柴榮接過烤肉,臉色微霽,一手拿著叉子大口嚼肉,一手接過趙乾的酒大口喝將起來。趙乾不由的鬆了口氣,趕緊招呼著給李洪義等圍坐的其他人也分別盛上酒。
我的烤肉啊!這些人都屬狼的!看著他們一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鬱悶地端起趙乾遞來的酒一口飲盡,燒刀子入口,一股辛辣游遍全身,以前我喝的都是米酒,甜膩帶著米香,第一次喝燒酒細細回味,全身熱辣,我不由大聲嚷道:「好酒!」然後搶過趙乾的酒罈,自薦當酒倌。
趙乾無奈接過我的伙夫崗位,學著我的樣仔細翻動長槍上的烤肉。
我左右看看,心裡凄苦,右邊是監軍李洪義,話里話外都是拷問,左邊是柴榮,為著上午的事不知還要如何罰我!我為了你們拼盡全力,差點犧牲,卻是這般待遇!
我想著氣餒,不由自滿一碗,對月一飲而盡。不管了,如今之計,唯有眾人清醒我獨醉!發酒瘋誰不會!
「噹噹當——」我用手裡的叉子敲著空碗。「都說酒壯慫人膽,我給各位唱首歌助酒興!」說罷,敲著碗合著節奏高聲唱起大文豪蘇軾作的宋詞《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這首宋詞從牙牙學語老爸就教我背誦,上學表演或比賽我也最愛唱這首宋詞編的歌曲,每一次唱得中氣十足、蕩氣迴腸,唯有這次涕淚泗流,幾度更咽。
一曲唱罷,四野寂靜。
「好!」唯有李洪義那個老滑頭踉蹌站起,穩穩身形高聲叫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難得歌中有真情,歌中有真義啊!」
周圍叫好聲四起,原來很多士兵聽到這的響動都圍過來,篝火映著他們充滿生氣的臉龐。我不由恍惚,眼前彷彿是一群群可愛的同學和慈祥的老師,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每次我在教室講台或是學校禮堂的舞台上唱完這首歌,台下必然掌聲雷動。老爸老媽也曾坐在台下,聽完我唱這首歌,老爸笑著說:「看你像個野小子,這歌喉倒是不錯,音色低沉,難辨雌雄!」
「見笑見笑!」我搖頭晃腦地抱拳團團一揖。
「有歌怎能無舞,某願一舞助興!」只見郭龍忽地站起抱拳,抽出寶劍,就著如水月色在篝火前舞起劍來。月色是冷冽的,而劍光如流水,在空中挽出朵朵劍花。不知是誰吹起了蕭,簫聲時而纏綿,時而激越,似歌似吟,如泣如訴!
多麼美好的夜晚!
我一手接過趙乾遞來的烤肉大嚼,一手端著酒暢飲,傻笑著看場中舞劍的郭龍。
「郭龍的劍舞得如何?」柴榮偏頭看我,雙眸流淌著這如水的月光。
我沉溺於其中,遲疑片刻收回目光喃喃說到:「很好!」
「他們四人都是我父親收養的孤兒,年歲和我相當,從小陪著我練武、讀書,和我一起長大。」柴榮收回灼灼目光,看向場中的郭龍,輕聲說道:「與我情同兄弟!他們的家人都在戰亂中被契丹人所害,為了報仇學好武藝,準備驅逐躂人!現在卻要對自己曾經的袍澤動刀!」說到最後一句,他的眼圈明顯紅了起來。
郭威和李守貞都曾是後唐、後晉和後漢的大將,曾追隨劉志遠攻打契丹,光復中原,抱負相同,遭遇相似,想來兩家也曾交好,但世事無常。如今,向曾經的同僚動刀是郭威心中之痛吧!
「世事、世事難料!立場、立場不同!你為臣子,他為叛賊,必須、必須誅之!如果朝廷軟弱,內亂不止,百姓遭殃!國亂如何抗擊、抗擊契丹,這正是所謂的攘外必先安內、安內!」我口齒已不清晰,頭腦卻是清明,端起碗將酒一飲而盡,然後向身側一倒,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