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篇：櫻筍正當時（五）

（五）一年春好處，櫻筍正當時

白玉嬰年少還在書院讀書時，教授寫作課的夫子常常向他們誦讀他年輕時候作的文章，其中一段翻譯過來大意是如此：

那日微有風雨。我撐傘自橋頭走過，你抱著一捧沾雨的山杜鵑迎面向我走來，鮮艷的花朵將你的笑容襯得那樣明媚，嫣紅的裙衫在雨中輕輕飄揚，這樣驚鴻美妙的場景，使我久久不能忘懷。

據說這篇文章是夫子為了紀念從前的初戀情人有感而作的，白玉嬰因於作文章方面向來沒什麼造詣，當年聽過後便忘了。同窗的陳夢良覺得夫子是個很有故事的人，當即便拿出小本本將夫子的那篇文章默寫了下來。

期末考察的時候，陳夢良便拿著那篇手抄盜版文章訛上夫子，揚言夫子如果這次期末考核再給他打不及格的話他就跑到他家中去將那篇文章念給他家中的那位悍妻聽。

當然，這件事最終被陳夢良他老子一頓鞭子抽滅在搖籃里。

但多年後，在櫻筍時再次見到朱櫻櫻，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想起那篇文章。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雖然眉眼還沒怎麼長開但卻也隱隱可見美人雛形。

一個女子生得貌美原本就很難得了，更何況還很會做飯。性子也有趣兒。白玉嬰從未見過哪個姑娘在他那副相貌下還能把持得住的，無論大姑娘還是小姑娘。當然，白玉嬰年紀輕輕便有這種想法我們不免揣測他可能是個自戀狂。

總之，再見朱櫻櫻時的驚艷之感絲毫不亞於夫子當年初見他的夢中情人。

大抵是兩次煮餛飩的緣故，他對朱櫻櫻總比其她女子更為包容些。譬如他從不吃其她姑娘做的菜，但卻會吃朱櫻櫻做的。當然，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朱櫻櫻原本做的就很好吃。又譬如他鮮少插手家中租賃的事，卻為了包庇朱櫻櫻下了金掌柜的面子。當然，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金掌柜那天運氣不好嚇跑了他就要上鉤的魚。再譬如他從來不輕易答應別人要求，卻答應了朱櫻櫻會考慮幫她弟弟。當然，即使他答應的初衷是因為單純覺得府中那些手下都挖不好筍，並且考慮考慮也不是說真的就要答應。

這些樁樁件件的事情，都從陌上朱櫻櫻撲倒他的那天開始被迫加上了主觀情感極為嚴重的緣由。於是兩天之內，白玉嬰成功說服白玉嬰，他喜歡上了朱櫻櫻。

或許有人要說這樣的感情太不慎重了，朱櫻櫻對此的看法是：感情這個玩意兒，原本就是一時衝動萌生的產物。這是人性。更何況白玉嬰還是個首屈一指的帥哥。年紀輕輕便當上了書院的教諭，家境殷實卻如此上進，穿衣服也很有品味，除了嘴巴毒點簡直沒有其他缺點。但凡是個心理發展正常的姑娘，沒有理由能拒絕這樣一個男子的告白。

朱櫻櫻覺得，她心理發展一向很正常。

陽春三月，春風和煦。

三聲雞鳴后，街道上漸漸有了人聲。日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落在清水鎮家家戶戶的青色屋檐上，臨街的鋪子陸陸續續開了門，沿街整齊排布的小攤上販賣著各色果蔬、河鮮活禽，諸多生活用具……種類繁多，數不勝數。吆喝聲、叫賣聲、石板路上去學堂的孩童嬉笑追逐聲悠悠飄蕩在整個清水鎮的上空……陽光灑在清水河面上，水波粼粼。橋頭支起小篷賣早食的商販，鍋爐里的餛飩已滾了三滾。

日光溫和處，一抹白色身影漫步而來。青年抱著裝滿鮮筍的竹簍，雪白色的衣袍微微錯開，露出一角青色的裙踞。女孩子清脆的聲音響起，「哎白玉嬰你說我都跟你回家見你奶奶了，那我們是不是一家人了。那你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弟弟去你書院上學啊，憑我跟你的關係學費可不可以打折啊，還有還有，你能不能給我弟弟安排個好看的女學生當同桌啊，我覺得隔壁郭屠夫家的女兒玉小娘就很不錯......」

青年偏過頭來，好看的臉上佯裝出不耐煩的神情，「朱櫻櫻，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啊。」眼神里卻溢出寵溺。

「吼！」女孩子重重跺了跺腳，「剛才在山上你還說喜歡我來著，現在這麼快就嫌我煩了。你太善變了！」說完提著裙子向前跑去。

青年無奈搖了搖腦袋兩步追上去，嘴角勾起好看的笑，「哎，你想不想吃櫻桃，我給你買啊。」

「不吃不吃！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啊白玉嬰。」

「哎呀，吃嘛吃嘛......」

擺滿鮮紅櫻桃的小攤上留下一串銅錢，陽光灑在白色的筍肉上泛出好看的光澤。陌上繁花似錦，河堤楊柳如煙。櫻桃酸甜、竹筍鮮美，正是春天最好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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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本文食方參考於：《山家清供》宋.林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