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賜福上

一百人進了這林子，只覺陰風陣陣，分明艷陽高照，可寒冷如一根根看不見的刺，直往人的骨頭裡鑽，不過這群漢子都是刀尖上舔血過來的，誰都悍不畏死，這種無關痛癢的寒冷雖然詭異，可誰都沒有皺一下眉頭，更何況出發之前接受過二當家的賜福，此行必定會將恓惶林那群縮頭烏龜殺得片甲不留！

二當家在山中的地位，那可是不可動搖的，據說他上山之前，做過官老爺的書童，後來給老爺戴了頂綠帽子，被捉姦在床之後，氣急敗壞，一刀捅進老爺的肚子，然後名正言順地將老爺夫人拐走了，他上山的投名狀，便是那位姿色甚佳，名叫黑牡丹的老爺夫人，如今這位夫人成了大當家「後宮」中不可撼動的紅人。

眾人對二當家的佩服不僅於此，或者說眾人對二當家不是佩服，而是畏懼。

在無憂山，二當家有一個「卧龍」的外號，據說他不知從哪兒學來一身出神入化的畫符造詣，一雙丹青妙手上可降妖，下可伏魔，據說山上曾有一條蟒蛇精，二當家手持判官筆，在地上化了一條墨龍，落下點睛之筆后，墨龍竟然平地而起，伸出黑色的爪子，將這蟒蛇精的蛇膽刨出，據說後來給大當家下酒吃了。

當然，這只是傳聞，其中真假已不可考。

既然是「卧龍」，有一身詭辯莫測的修為可遠遠不夠，要配得上這個稱號，他要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才學，還要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韜略，自然少不了算無遺策、百密不疏的縝密心思。

當然了，這樣一說興許有些誇張，但總之二當家就是類似於狗頭軍師的存在，無憂山的悍匪每次下山可不是無的放矢，他們會事先謀划好一切，事無巨細，小到去附近村莊燒殺淫掠，大到攻佔幾十裡外同樣是山賊的寨子，二當家都會給嘍啰們擬定一個詳細的作案計劃，有時還會利用他的丹青妙手，給嘍啰們賜福，這種賜福或讓人刀槍不入，或讓人力大無窮，起到的作用巨大。

只不過，這次討伐恓惶林，這位軍事彷彿勝券在握，並沒有羅列詳細的作戰計劃，只是大費周章地對眾人進行了「賜福」。

為什麼說大費周章呢？

因為這場賜福持續了七天，而且極為繁瑣。

所謂賜福，其實是二當家利用判官筆在眾人的後背上描畫各種圖案。

以往他賜福，端坐於專屬座位，旁邊放著一大盆墨水，即將出征的漢子，就像入了地府見閻王一樣，排成一排，走到二當家跟前，轉身，將衣服往上一撩，露出黃燦燦的膀子，二當家往往一氣呵成，兩個呼吸間，賜福大功告成。

但這次格外繁瑣。

二當家沒有採用普通的黑色墨水，而是不知從哪弄來的紅色液體。

經常殺人的漢子哪能不知，這分明就是人血，將人血畫在後背，有種莫名的詭異。

雖然好奇，可二當家從來不準別人詢問他畫的東西，有人試過，下場不是很好，所以這群漢子選擇了默不作聲，其實人血也不是不能接受，說不定產生的作用更為奇特不是？

以人血作畫時，旁人不得觀摩，而且耗費的時間比以往更長，以前只是幾個呼吸之間，現在則需耗費幾炷香，而且得看二當家的狀態，狀態好一炷香就可畫完，狀態不好，五炷香也許還有些不夠。

每畫完一人，二當家都要喘口氣歇息一會兒，彷彿做完一次賜福讓他消耗極大。

另外，所有被賜福的漢子須得擠出一滴血，

放在二當家面前的一個白玉瓷碗中。

出發之前，還得喝下二當家親自調製的「補藥」，也不知道原料是什麼，總之味道極差，透著股腐爛的氣息，但一看到二當家那冷漠的眼神，沒有人不是捏著鼻子也得喝下去的。

二當家讓你喝尿，你也得當面喝，喝完之後，你還得從喉嚨里憋出一道響亮的嗝聲，以表達味道滿意極了。

此時，無憂山這些漢子提刀前行，由於林子狹窄，而他們又虎背熊腰，因此需要側著身子走路。

又是一陣陰風吹來，這次的風格外大，地上的枯葉連成片，像掀開的地毯一樣倒卷而來，這群漢子連忙用手護住眼，雜亂的落葉拍打在額頭上，焦化的葉片竟然還挺鋒利，能劃開頭上的糙皮。

風來得快，去的也快。

等眾人恢復了視線之後，他們發現，周圍安靜的嚇人，就連那三條黃金蛇，也瑟瑟發抖，匍匐在地面上不敢動彈。

就在這時，一隻白骨手從枯葉里冒出來，一把抓住其中一條。這枯手力氣極大，被捏住的黃金蛇纏打著身子，頭尾瘋狂扭動，似乎十分痛苦。

另兩條蛇趕緊往後爬行，直至纏在孫智才腳邊。

另一隻枯手也冒了出來，握著柄破損鐮刀，做了個手腕撐地的動作，接著，就見一具骷髏屍體從土裡緩緩爬出，眼冒藍色火焰，嘴裡牙齒所剩無幾，第一件事就是將那條黃金蛇放在嘴裡嚼成碎肉。

刀光閃過。

只見這骷髏的腦袋飛起，卡在了一顆楊樹的枝丫上，嘴裡還咯吱咯吱的嚼動，下頜處卻掉出零星的肉沫。

而無首的屍體竟還在繼續前行，揮舞著鐮刀，似要將生了銹的鐵片捅進前方這人的腹中，奈何又是一刀，這骷髏被攔腰截斷，徹底喪事行動能力，落在了地上。

「狗日的，嚇老子？嗬......呸！」

五當家冷笑一聲，將刀插在地面，使勁從鼻子里吸了氣，帶出一陣咕嚕咕嚕聲后，往地上吐出了一口青色的濃痰，極其粘稠，緊緊粘在枯葉上，彷彿帶有腐蝕之力，枯葉陷落，那塊地方似被溶解了一個洞。

可下一刻，另一隻手恰好從那裡伸出來。

擦咔，咔嚓，擦咔......

同一時間，周圍不斷響起這種破土而出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不多會兒，這片林子里出現了數不清的白骨人，有些身上穿著破爛的衣服，有些頭髮還沒有完全腐爛，像一搓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