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啟程去京都
幾天前,方磊和青木過招時,就打通了任脈,接通了丹田。這幾天他沒有打拳,也沒又再去廠棚,而是守在了爺爺身邊,練字,看電視,遛彎。
他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去告訴父親,然而有一天,父親跟他說,爺爺之前告訴他,自己的大限快到了,當時他不信,可現在……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父子倆陪著爺爺在院子里賞月,兩人喝著酒,談了談父親以前在部隊的生活,方磊也說自己找到了工作,等手續辦好體檢完,就可以去上班了。
第二天早上,爺爺在安眠中離世。方磊本以為自己會哭得昏天黑地,可他只是看著爺爺安然若睡的臉,靜靜地守在那裡。淚水什麼時候劃出來的,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突破成了三脈,就像他不知道怎麼度過了爺爺的葬禮。
一轉眼,那個和藹的身影,就變成了一方矮矮的墓碑,上面的照片微笑著,一如往昔。
……
悲傷往往追不上時光的腳步,短短半個月,方磊總覺得自己心裡的那道影子模糊了不少,他想努力記起他的臉,才發覺自己並沒有太多的看過他。想看時,只剩一張照片,一座墳塋。
最近他常常與俞勇一起在花架下喝酒,這樣心裡那團化不開的鬱結,才會隨著酒水從胸膛里流淌下來,好吐出一口氣,看一看月光。前兩天,多多餓死了,它的飯盆很滿,但卻瘦的可憐。
功夫依舊沒有再練,他不清楚自己踏入修行到底是對是錯。當他還是一脈的時候,就丟掉了很多東西。生日過完,他殺了人,丟了單純,中秋過完,爺爺走了,他丟了家人。現在連多多也走了。如果不是青木和祁玉在這裡,那這裡,應該是如死寂般的安靜吧。她們勸過方磊,俞勇也勸過,可方磊明白,其實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方磊甚至想著,如果自己沒有踏入修行。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
京都,通州,影棚。
溫陽卸了妝,跑到走廊里打電話。「方磊師傅,我找到工作了,現在給人家演男二,哈哈。
還多虧了你,人家要武術的底子,我說我會一點,結果人家就跟我簽了,哈哈哈,等哪天你到了京都,請你喝酒啊。」
方磊在那邊聽著電話,裡面傳來溫陽洋溢著青春活力的聲音,這讓他覺得很暖,那團冰冷的鬱結被這股暖意包圍著,甚至讓他感動。
昨天接到一份快遞,拆開來是一張請柬,邀請平安派的方掌門,重陽節到京都,參加門派大會。他想都沒想就給扔進了垃圾桶,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上不了檯面。現在他有點想去了,至少去看看溫陽。
酒總是讓人恍惚,他好像看到了爺爺出現在月夜下,笑眯眯地看著他,他搖了搖腦袋,聽到胖子的聲音,「石頭,師傅讓你送我去京都,參加中醫討論會。」
師傅?哪個師傅?哦,狗賊老道。
他左右摸索,然後抄起旁邊的小板凳朝著胖子砸了過去!
「還去!工地那次沒死夠是嗎?!還師傅,狗賊老道算個什麼師傅?一身本事不救人,專把人往死里坑,你去啊,去!這次我看連買墳地的錢都省了!!」
俞勇在旁邊拉著他的腰,阻止他撲向胖子。「都是兄弟,不至於。」
方磊指著胖子,「你說我有你這樣的兄弟嗎?啊??非要死到他手裡?你連功夫都不會,你湊什麼熱鬧,你配嗎?」胖子在旁邊被罵得不說話,
他知道方磊有太多需要發泄的東西。
方磊俯下身,肩膀一聳一聳的,哽咽著說給自己聽:「是啊,你湊什麼熱鬧。」
「……」
……
清晨,方磊再次帶著宿醉的頭痛來到院中,青木在打洪拳,虎爪牛肩螳螂臂,帶起一陣風。
在旁邊看著青木的祁玉,走到他身旁,想開口,又猶豫。
「說吧,我沒事,怎麼了?」
「幽冥錄來任務了,要去京都,守陰脈。」
「又是京都,多少功德啊?」
「打底一萬,上不封頂。」
「……接了。」
他打電話給胖子,道了歉,胖子忙說沒事。於是他們約好後天一起去京都。不過在這之前,胖子得過來幫忙搬東西。
中午胖子過來的時候,俞勇和戚鳳都來了,於是胖子就先給戚鳳換藥。戚鳳這個傢伙也奇怪的很,明明戰力那麼強悍,可是傷口半個月了也不見好,隔三差五過來找胖子。換完葯,戚鳳和俞勇就去客廳逗青木去了,茶几上的零食水果也不見外,好像自己家一樣。
胖子和方磊走在大街上,聊著近況,得知胖子跟著老道學算卦,不知怎麼的,有些反感,於是勸胖子別跟著老不正經學壞了。
今天是周日,逛街的人不少,還有一些學生放假。等他們走到快出鎮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三個學生,看年紀應該是大學生,有意思的是他們背後都背著一把木刀,是那種日式劍道社練慣用的。方磊有些反感,就走得靠邊了一些。等他們擦肩而過,方磊感覺到有一道風聲呼嘯。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噌」手臂上一道口子裂開,竟是一把圓潤的木刀割開的。他左手掏槍,右手去撥開另外兩道沖向胖子的刀。
「噌」手心又是一道口子。
「嘭」「嘭」「嘭」接連三聲槍響。那成三角之勢包圍而來的三人,一人軟軟地倒在地上,一人定在那裡,刀懸在胖子頭頂,最後一人化作了一個火球叫喊著到處打滾,方磊補了一槍,那人也沒了動靜。
方磊看向那個被困魂符控制的人,說道:「你是什麼人?老實說,我給你條活路。」只見那人眼睛里流出血淚,一句話還沒有說,就沒了氣息倒在地上。
怎麼會死了呢?滅口嗎?
方磊百思不得其解,他翻看那人的身上,發現一個錢包,裡面有一個會員卡,上面有著「京都流雲劍道社」的名字。這時他才注意到胖子,只見胖子臉色煞白,竟然被嚇哭了,「石,石頭哥,我們不去了,不去了。」
「沒事,我在呢,不過你怎麼惹他們了……不對,你去京都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師傅還讓我送個吊墜。」說著拿出一個翡翠吊墜,與胖子和祁玉的如出一轍,不過這次,是龍。
他們想要這個龍吊墜,或者不想讓京都的人拿到這個龍。怎麼又是倭刀,怎麼又是狗賊老道。方磊現在恨不得馬上把那幫躲躲藏藏的龜孫子揪出來一炮轟死。這時胖子拚命搖頭,「石頭你說的對,我不該聽師傅的,我把吊墜還給他,咱們不去了。」
方磊看著他,像是看到了前些天被屢屢嚇壞,屢屢秒慫的自己。退縮嗎?還退嗎?爺爺都不在了,還往哪裡退?難道一直龜縮在這個小鎮里,做一盤上不了席面的狗肉?
他突然想通了一些東西,為什麼那天聽完爺爺的事迹,不再歇斯底里地找老道幫忙,因為那時他心底懷著一份小小的東西,一份自豪。這也是為什麼,老道士一次次地坑他,他還一次次地去找他。因為只有見到他,才能證明這個耄耋的老人,有著一段光輝歲月,有著救世主的光環。
所以在工地時他不能走,他不想當救世主,但做不到袖手旁觀。李玄心越階打生打死沒有退,俞勇挨了一劍沒有退,戚鳳,老尼,甚至一點本事都沒有的老土都沒有退,他憑什麼退,他不是廢物。
更不要說血戰京都的老於,治水救災的老潘。
甚至!爺爺!!甚至,多多……
怕什麼,一群矮倭瓜,還能嚇死我?
不就是實力低微,不就是運氣倒霉,我還有伏魔掃把,我還有離火槍,我還有我的符籙大道。我連符籙都能流水線生產,我怕個毛啊?
此時方磊心中湧出一股豪氣,槍杆子在手的豪氣。哪怕我沒有主角光環,沒有神靈保佑,那……我就自己當神!!
「我聯繫老土過來,我們等等他。」
……
半個小時后,老土和方磊扛著三個大黑箱子進了院子。戚鳳和俞勇都圍著箱子團團轉,好奇得不得了。
「小花旦,這裡面裝的什麼東西啊?」戚鳳摸了摸箱子,半人高的箱子有著兩條的背帶,原本開著方口子的洞被一塊顯示屏代替,沒有按鈕,但卻鎖著,戚鳳搞不開,只好下問。
「火器。」簡單明了的兩個字讓戚鳳驚訝。
「你這是要去打仗啊?」
「去京都開個會,這些東西快遞過去。」
戚鳳斜眼看著他,像是見到了外星人。「門派大會?」
「你怎麼知道?」
「我也去,要不咱們一起?」
沒等方磊回答,俞勇就開口道:「正好我也要去京都開會,我捎上你們怎麼樣?東西直接放到飛機上,也方便。」
方磊扭頭看他,「你也去開門派大會?」
「沒有,收購一家公司,爸爸跑不開,我幫著簽個合同。」
「……」是什麼讓你37度的身體說出這麼冰冷的話。方磊也不見外,窮狗能省則省。
「那謝了,不過這裡面有液體,不能空運的。」
「沒事,自己家的飛機,只要沒有違禁品,一般都能帶上去。」
「……」他想到了俞勇有錢,但沒有想到這麼有錢。
……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明天要一起去京都,青木得帶著,不然孩子自己在家不放心,老土也要去,說是掌門到哪他到哪,祁玉更不用說,於是自己一家子就佔了人家三個半名額,也不知道擠不擠得下。
廠棚,方磊在做最後的準備,他戴著特製的護目鏡,像個老式飛行員,旁邊的青木也戴著個小的,這是方磊特意給他做的。
除了使用鐵骨筆外,用寫字機畫出的符籙,能量逸散很快,應該是沒有精神力注入的緣故。所以方磊在熔鑄最後的聚氣陣符文。
……
等方磊等人到達機場,竟看到一個意外的人等在那裡。那是狗賊老道。他今天居然穿著一身整齊的中山裝,像個送孩子上大學的老爺爺。他笑眯眯地看著方磊和胖子走過來,「孩子,打算好了?」
這話像是問方磊,也像是問胖子的。方磊點了點頭,胖子也跟著點頭。老道接下來的話,則是說給方磊一個人的,
「孩子,你現在還未築基,不算踏入修行,要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只能一路向前了。」
方磊笑著,眯著眼睛看著朝陽,「老道,你有沒有看過米蘭·昆德拉?
他說這是個人類最古老的笑話。因為往哪裡走,都是往前走。」
老道打了個稽首:「那就恭喜小居士得道了。」
「得道?」方磊沒搞清楚他話里的意思。
「天機不可泄露,否則要遭天譴的。」老道神秘地說,
切,坑人錢財就不怕遭天譴。
「坑人錢財不遭天譴,只是會入地獄而已。」
真的假的,第幾層?
「第一層,拔舌地獄。」
方磊瞪大了眼睛,他在震驚。不是因為下地獄,而是因為他剛才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內心吐槽。
老道呵呵地笑著:「孩子,不是我能看穿什麼,是你的心太亂了,去吧,別誤了飛機。」
老道看著眾人走去的身影,喃喃地說:「怎麼現在年輕人都喜歡說外國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