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師兄威武世無雙
雲霧鎖幽谷,百花簇山邊。
風拂竹空響,輪轉引清泉。
啾啾鳴飛鳥,裊裊起炊煙。
君子此中落,不辨是仙凡。
自在谷的傍晚總是溫馨的,夕陽餘暉灑落在林間楓葉,驅散了黃昏的傷感。
顧楠卿帶著少女,來到谷中一座院落。
門口迎來一紅色勁裝少婦,人笑百花失色,身若鶴曲蛇盤,正是花熟醉人時,媚眼含淚迷世間。
少女心道:師娘好漂亮。
面容體態似少女,氣質眼神如貴婦。嬌媚中帶著一股冷厲的氣質,讓靈兒沒來由的感到畏懼。
少婦俏眼先瞪了一眼顧楠卿,隨後笑顏將靈兒迎進院內。
「你就是胡靈兒吧,歡迎來到自在谷,你拜了我夫君為師,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隨便一些,不用拘謹。」
胡靈兒怯生生地行了一禮:
「弟子胡靈兒拜見師娘。」
顧楠卿趕忙介紹。
逍遙散人的妻子,閨名厲芳,是雲鷹山莊莊主厲天佑的長女。自幼不愛女紅,專愛習武。
厲天佑除了長女厲芳,還有三個兒子。因為就一個女兒,從小倍加疼愛,任由其喜好闖蕩江湖。
厲芳雖是女子,卻盡得雲鷹山莊真傳,所修功法《鷹化落羽神功》乃是名鎮江湖的絕學,號稱身法天下第一。
配合一手鴛鴦雙刀,施展《展翼刀法》,江湖之上鮮有敵手,又因容貌驚艷,短短一年便名動武林,闖下了「比翼仙子」的名號。
後來因為一場誤會,結識了自在谷顧楠卿,兩人結伴了結了幾樁武林公案。
過程中二人情愫暗生,於是喜結連理。連帶著自在宗與雲鷹山莊加深聯繫,相互守望,成為武林一樁美談。
自在宗少有規矩,顧楠卿夫婦正坐堂上,接過胡靈兒的敬茶,而後一起給祖師上香,就算是正式入門。
因天色漸晚,夫婦二人先給胡靈兒安排房間休息。等第二日,再帶其見過掌門與幾位師叔。
至於師兄鐵來寶,因其外出歷練,沒有見到。
正在此時。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爭吵,隨即似乎動起手來。
顧楠卿剛要起身出來,只見院門被粗野蹬開,擠進一個高大壯漢。
其壯漢身高一丈,長得熊體猿臂,彪腹狼腰,雄武異常,渾身筋肉似鋼鐵灌注,撐得一身勁裝似好裂開。
觀其相貌,短髮連鬢髯,鷹視虎口闊,獅鼻橫肉生,真乃凶神在世,好似惡鬼降生。
此人兩隻蒲扇般的大手,各掐著一儒衫男子,似提雞一般闖入前堂。
其走到顧楠卿夫婦面前,將手上兩人隨手摔在地上,而後抱拳見禮:
「弟子鐵來寶,給師父師娘問安。」
聲若虎吼,氣似炸雷,震得堂上眾人耳中轟鳴。
顧楠卿苦笑道:
「來寶啊!為師和你說了許多次,不用每次都如此多禮,我們自在宗不看重這些。」
鐵來寶鷹眼一瞪:
「不可,禮不可廢!
師父你讀過儒家的《禮籍》,當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師師徒徒的道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顧楠卿眼睛一瞪:
「你還有臉提《禮籍》!想我逍遙散人,當世大家,教出你個孽徒,成天滿口粗話,四處惹事生非。除了會氣我,還會幹什麼?!」
隨後一指趴在地上的二人:
「這又是怎麼回事?!」
趴下地上二人正在偷眼打量著胡靈兒。
胡靈兒面容似仙子,眨眼若精靈,體似驚鴻,膚若凝脂。年芳十六,即便長居王府,也是艷名遠播。大離王朝全都知道,鎮南王生有一極美的女兒。
兩人立馬起身,整理衣冠。
胡靈兒本來被鐵來寶模樣驚嚇,躲在師娘身側。此時又看到兩人樣貌,臉上一紅。
二人皆是身高八尺,年及弱冠的俊美少年。
其中一人,身著翠衫,負手搖扇,一對桃花杏眼,迷人心神,似有說不盡的溫柔纏綿。
另一人,白衣白面,手托一桿紫玉精鋼筆,氣質高雅,神態超脫,靜靜站在那裡,卻是道不盡的瀟洒愜意。
鐵來寶見二人不開口,光顧著裝相,悶聲說道:
「弟子一路尾隨師父回宗,卻見到許松和孔竹這兩個王八蛋,扒在院牆上向內偷窺,被我發現了還想跑。
於是弟子就動手擒了兩人,交給師父發落。」
許松是手持摺扇的少年,一聽鐵來寶的話,趕緊辯解說道:
「鐵師哥,你可不能污人清白!
什麼叫偷窺啊!
我堂堂「書公子」怎會做此等下作之事!」
一邊說,一邊緊張地瞟向胡靈兒。美人當前,可不能壞了形象。
鐵來寶悶聲吼道:
「放屁!不下作你們鬼鬼祟祟,不下作你們扒人牆頭!
這又是何道理!」
許松心虛語結,眼珠一轉,看向孔竹:
「老四,你跟他解釋!」
孔竹嘴角一陣抽搐,無奈之下硬著頭皮說道:
「弟子近來學畫美女圖,聽聞顧師叔新收一女弟子,生得國色天香,固此特來採風。」
言罷走到胡靈兒面前,行了一禮:
「胡師妹,師兄這廂有禮了。
為兄深諳丹青一道,尤喜美人畫卷。所見美女圖不下千副。奈何美女如雲,千嬌百媚,皆不及胡師妹的一笑傾城。
不知為兄是否有幸,今夜邀師妹月下同游,讓為兄將師妹美貌著墨於圖,流傳千古?」
胡靈兒深閨少女,哪裡聽過這些酸話。更何況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畫公子」。
今番被孔竹一番言語撩撥心神蕩漾,面紅耳赤,正要開口答應。
許松突然上前一拉孔竹,對胡靈兒笑道:
「胡師妹,在下許松。
今日得見師妹天顏,此生無憾矣。
正所謂,何道仙路無覓處,回首聖女落凡塵。今欲共邀聖女一起飲酒賞月,焚香賦詩。
有道是:墨為佳人干,今宵共良辰。豈不美哉!?」
許松與孔竹,正為胡靈兒爭風吃醋。突然感覺脖子一緊。
兩人又被鐵來寶拿了後頸,提了起來。
美女當前,自覺狼狽的二人羞怒異常。
憤然出手。
許松鐵扇撒手,空中迂迴,砸向後心。
孔竹單手扣住鐵來寶手臂借力,鐵筆被吸在掌中盤旋,反手掃向肋下。
這兩手招式應對,甚是玄妙。一般人要麼撒手回防,要麼中招身死。即便撤手回擋,也難逃之後的連環後手。
自在宗「四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奈何他們的對手是鐵來寶,那可是把他們從小揍到大的鐵師哥。
只聽得「嘡嘡」兩聲,兵器打在鐵來寶身上,發出似鐵石的撞擊聲。反觀鐵來寶面色如常,安然無恙。
兩人見反擊無效,立馬求饒。
可惜晚了。
鐵來寶手指發力,只聽得二人一聲尖叫,隨後癱軟在地,渾身抽搐起來。
胡靈兒已經嚇傻了,心道自己這個師兄,面目兇惡,心狠手辣。當真是自在宗這種名門正派弟子?
該不會是什麼放下屠刀,洗心革面的江湖巨匪吧!
顧楠卿倒是見慣不怪,不理躺在地上的一對活寶,此時他另有疑惑,開口問道:
「來寶,你方才所稱尾隨為師,是為何意?」
鐵來寶抱拳道:
「弟子近來修習《千里縱橫術》,上言「縱橫千里,鳥獸不驚」的境界。弟子認為,這說的就是高超的追蹤之術。
弟子為了映證境界,自師父出谷之日起便暗中尾隨,是以知行合一,磨練功法。」
顧楠卿驚呆了:
「你……你是說,你跟蹤了我兩個月?」
鐵來寶看師父神情,就知道沒有發現,心道我神功精進,師父應該會誇獎於我吧。
畢竟這《千里縱橫術》,是師父所傳授的唯一一門武功,如今境界提升,師父也面上有光。
隨即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獻寶似地遞到顧楠卿面前。
顧楠卿沒有接過來,迷惑問道:
「這又是何物?」
鐵來寶咧嘴一笑,面容更加猙獰可怖起來。
「師父,您傳授我這《千里縱橫術》,乃是祖師得自軍中的斥候之法。千里奔襲,自不在話下。
然而斥候之術,講究的是情報收集。固此,弟子將師父出谷兩月以來的全部行程,做了詳盡記錄,還請師父指正,為弟子查漏補缺。」
顧楠卿心裡咯噔一下,趕忙伸手。
突然眼前一花,一股香風拂面,書冊已到了厲芳手中。
顧楠卿訕訕一笑:
「夫人的身法又精進了。」
厲芳冷哼一聲,沒有搭理。
鐵來寶此時言道:
「師娘,此為師父個人隱私,您……不宜觀看。」
顧楠卿心裡大罵!
你個孽徒,你也知道這是隱私。就不能私下給我啊!
就憑你師娘的身法,能從她手裡搶東西,全天下也超不過十人。
厲芳不理師徒二人在那大眼瞪小眼,自顧翻閱起了書冊。
越翻閱,眉頭皺得越緊。
猛的合上冊子,朝顧楠卿冷笑道:
「姓顧的,你可以啊!
說是去訪徒,都訪到青樓楚館去了?!」
顧楠卿強自鎮定。
「為夫與瀘州城的官場文壇,多有交往。免不了一些應酬,此乃文人雅士以文論道之所,你應當知曉的。」
厲芳喝道:
「姓顧的,以往你便用這些話搪塞於我!
即是應酬,那你在醉香格頭牌閨房過夜,難道也是應酬!?」
堂上一片安靜,幾人大氣也不敢喘。
趴在地上的許松與孔竹交換了一個眼神。
看來顧師叔是同道中人啊!
厲芳長吐了口氣,又溫聲道:
「夫君,我非是妒婦,雖是江湖兒女,卻也家教嚴深。
我從來就不反對你納妾,是你徒弟一直不讓,還整出了一本《婚姻法》用來約束與你。
我也理解,可你不能沾染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啊!你可知那些女人里有沒有合歡宗的暗子。
文人風流,我不反對,可若因此丟了性命,可是值得?!」
許松與孔竹又交換了一下眼神。
值得!
顧楠卿趕緊一揖到地:
「夫人教育的是,學生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真是聽妻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厲芳被他的姿態逗樂,說道:
「來寶,你帶著師妹去收拾屋子。我去給你們準備晚飯。」說完便紅著臉離開了。
顧楠卿瞪了一眼鐵來寶,而後溫聲對胡靈兒說道:
「靈兒,為師先去稟明掌門,晚飯時回來,你先跟著你大師哥,他會給你安排房間。」說罷,也起身離開。
胡靈兒心裡害怕,本想借口去找師娘幫廚。
可此時自己被鐵來寶一雙鷹眼看著,似乎一頭凶獸怒視,只覺得喉嚨發乾,身體顫抖,根本講不出話來。
鐵來寶悶聲說了句:
「跟我來!」
轉身便走!
走了一陣,似乎不見有人跟來,轉頭看見胡靈兒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自語一聲:
「真麻煩!」
走到近前,一手抄起行李,一手掐起胡靈兒後頸,提著相別院走去。
胡靈兒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如斷線銀珠般滾滾落下。
堂上只留下穴道未解的許松與孔竹。
兩人趴在地上繼續眼神交流。
咱們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
要不留下用飯?
我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