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考驗
九頭妖鳥是在一陣撕扯中醒過來的。
雷擊留下的傷口被硬生生撕開多處。
它拼盡全力掙扎了好幾下,也只是輕輕扇動了翅膀。
「啁啁......」用利爪踩在它身上的幾隻雕鴞不僅沒有被嚇到,反而撕扯得更厲害,它甚至可以感覺到羽毛被連皮拔掉,整個妖身痛到爆.裂。
樹上觀望的妖禽也按耐不住地撲了下來,向不同的方向撕扯著它的頭和身軀。
雕鴞們驅趕了幾下沒什麼用,只能更快速地撕扯啄食,就像它的九個頭平時爭搶食物一樣,能多吃一塊是一塊.....
「呯!」猩紅的九雙眼睛乍地睜開,一下就震死了圍食它的大半妖禽。
僥倖不死的幾隻妖禽,剛起飛就直接被九頭妖鳥一個上躍抓住,按在地上用利爪尖嘴撕開翅膀羽毛,只吃心......只是片刻,滿地只余殘缺不全的鳥屍。
雖說神族仙族子女在修行上天生就有很大優勢,可辟穀之後的開靈一點也不比人族的易筋洗髓簡單,加上各族體質不同,方野在幫這群學生開靈的時候,差點把自己累死。
用他跟崇玉的對話來說,就是『我這輩子積了這麼大德,以後再有天雷劈我,老天一定是瞎了』。
尤其是嬰灼,回族裡兩次,方野幫了三次,都沒能成功開靈。
不能開靈,意味著接下來的修行都不能進行,將來最多也就是個法力平平的仙人而已。
正當連她家裡人都打算放棄她,隨便給她定個親,等她長大了就送得遠遠的時候,十分不舍她被家人帶回去的小胖子撒潑打滾地哭了好久,哭著哭著,居然給嬰灼哭開靈了。
對,就是那個阿魚改好了也以嘲笑她為每日目標的小胖子,佘於,字安安。
「哈哈哈哈......」後來在閑聊中,知道小胖子還有個安安的名字時,阿魚當場笑出了鼻涕泡。
「哪有男孩子叫這個名字噠!」九虎粗暴地錘了小胖子一下,「怪不得是個哭包~」
「你,你才是哭包!」胖臉一紅,扭頭就跑,跑了一段又折回來撞了阿魚一下,再圓滾滾地消失了。
「啊呀」阿魚被撞到在地,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把鼻涕擦乾淨。
難得看到小胖子這麼慫,她就不生氣啦~
崇玉小大人般欣慰點頭,阿魚終於知道用手絹了。
只是......
「哎,這不是媛媛的嘛?」一看手絹粉粉嫩嫩的顏色,九虎就知道阿魚又去佔人便宜了。
阿魚驕傲叉腰,仰頭踮腳,「這是我幫媛媛學控水術的謝禮,我可沒白拿!」
「哼~」九虎挺一挺胸膛,輕輕鬆鬆比阿魚高出半個頭。
「明天就要跟著先生去看戰場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裡閑話?」時時刻刻都在學習的樂君璣拿著一卷書簡坐到廊下,對崇玉他們老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塊很是鄙視。
阿魚趕緊湊到樂君璣身邊,瞅瞅她在看什麼書,「怕什麼,先生不是說只是帶我們去看看嗎?」
「你......」看阿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樂君璣假意認真看書,心裡卻不是滋味兒。
「就是,我爺爺說了,開靈之後還得修行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跟別人打架,反正明天肯定也沒事,不如今天去荷塘那裡玩玩兒~」
「好啊好啊!」阿魚立即高興得手舞足蹈,方野說水族靈脈開得像她這樣純的很是難得,不能浪費,拘著她修鍊了好一陣子,可給她憋壞了。
崇玉也贊同地笑笑,「君璣一起去吧。」
樂君璣把臉轉到一邊不理。
她的靈脈雖然開的也不錯,可比起一開靈脈就有虎嘯光暈的九虎,早在來敬節堂之前就開了靈脈的崇玉還差得太遠,平時方野也不是很關注她,家裡因為她上次小測沒能保住第一罵了她好久,若再不勤奮一些,爭取明天好好兒表現,家裡人一定會越來越看不起她。
「君璣?」以為樂君璣沒聽見,阿魚又喊了一聲,見她還是不理,便拽著她搖來搖去,學著媛媛撒起嬌來,「君璣君璣君璣~去嘛去嘛~」
「就是就是,我就不信她這麼吵你能看的進去?再說啦,少看這一會兒,又礙不了什麼事,方先生不是也說勞逸結合嘛。」
「你們煩不煩!」甩開阿魚的手,樂君璣直接走人。
一家子都是放養中長大的九虎和骨子裡一直都很皮的阿魚兩臉發懵地看著彼此,我做錯什麼了嗎?
少年老成的崇玉卻很明白樂君璣的心情,「她不想去就算了,我去叫其他人,你們去找閔懷堂主拿開陣令,在門口匯合。」
「好勒~」九虎和阿魚瞬間開心。
沒一會兒,除了樂君璣,所有學生都到了門口。
「去採蓮咯~」
隨著一陣吆喝,方野的耳根總算清凈了,慵懶地躺在長椅里,想著明天之後他就可以解脫了,心裡——
真他娘高興!
普天同慶!載歌載舞!喜不自勝!再也不來!
一百年對妖魔神仙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可這群小鬼已經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幾百次了好嗎!
簡直比他獨自修鍊的時候還難熬一萬倍!
明天過後,這個老師愛誰當誰當!
那個九虎,辟穀的時候,居然餓極了想咬他。
我我我???!!
一想到當時他那個尖牙都在『噌噌噌』發光,方野現在都想打他一頓。
幸好當時阿魚直接給九虎打哭了。
不過阿魚那丫頭也不是啥乖學生,看著是改好了,實際上還是總想趁他打瞌睡的時候揪他頭髮。
他要不是法力高強,謹慎小心,早就禿頭了好么?
唉......算起來,差不多一百年沒睡過好覺了。
還有還有,不是他說,嬰灼那小姑娘著實太笨了,開個靈脈,廢他好幾百年功力,好在最後成了,不然砸了他招牌,那可丟死個妖了......雖然是被小胖子哭出來的。
這麼多學生里,也就崇玉和樂君璣最讓他省心。
樂君璣呢,知書達禮,聰慧勤奮,除了性格沉悶了些,再也沒什麼缺點了。
崇玉就......實在讓人省心過頭了。
很多時候簡直懂事到不符合他這個年紀,連他這個老師都有任意妄為的時候,崇玉卻一直都那麼謙和理智。
要不是他暗中調查過,他都要以為崇玉是不是在夜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才會這麼懂事。
這麼一比,他還是更喜歡——媛媛。
乖巧可愛,不失活潑~
更喜歡九虎或阿魚是不可能的,這兩個小東西要是他的子女,或者他不是敬節堂的老師,早就一頓打死他們了。
實在太難教了!
所以......
「嘶~」方野摸著下巴思考起來......我明天之後就要走了,教了他們這麼久,常常被九虎和阿魚整得慘兮兮,不整回來,不符合我妖的本質啊......方野眼睛一亮,心有盤算的連連點頭。
次日一早,數道流光從空中劃過,映著朝霞,飛向山巒疊嶂的南九營。
先見妖氣衝天,再見濁霧瀰漫得連陽光無法完全滲透,一眾學子終是認真起來。
廝殺聲,血腥氣,如同身臨戰場,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方野口中的看看,原來這樣恐怖。
「哇......」媛媛是第一個哭出聲的。
其他學生不是面露驚慌,就是三三兩兩地抱在一起,互相安慰鼓勵。
一向膽子大的阿魚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和冒著冷汗的九虎一起跟在毫無懼色的崇玉身後,一點點走進濁霧中。
方野給他們的考驗,就是穿過這片濁霧,自己走到前面的南九營。
「崇,崇玉,不會,不會有什麼事吧?」這種與自身靈力相衝的壓迫感,讓九虎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極了。
「不會......不會有妖怪突然衝出來吧?」九頭妖鳥的那次襲擊,阿魚還記憶猶新,那兇殘的模樣,可不是九虎辟穀時哭唧唧地吼著要吃肉能比的。
崇玉剛想安慰九虎和阿魚別怕,就看見明明很害怕卻握緊拳頭的樂君璣一頭扎進了濃霧深處。
「樂君璣!」一眾學生驚呼道。
媛媛哭得更大聲了,甚至開始有些喘不過氣來。
嬰灼和小胖子趕緊圍過去安慰,崇玉也冷靜地安撫大家不要慌。
「我......我盡量」阿魚不自覺地靠近了九虎。
崇玉從容地比老師還老師,「別怕,只是幻術,不會有事的。」
「咔咔咔......我,我也盡量」九虎和阿魚相互拉著小手,慫得不能再慫地縮在一起,牙齒都在打架。
「大家調息運氣,守住心神,跟著我」崇玉說完不再耽擱,領著眾學子往濁霧深處去。
眾學子手牽著手,崇玉說什麼就是什麼,比方野授課的時候還聽話。
「先生!」南九營門前,樂君璣果然是第一個出現的,雖然灰頭土臉,倒也沒什麼大礙。
方野意料之中的隨口一誇,「好,不錯~」
隨後就有人問,「這小姑娘誰家的,根骨如此靈秀?」
「雪族的」方野盯著前方濁霧,沒太在意旁人說什麼。
樂君璣卻因為那句『不錯』開心得不得了,禮貌的回應著各位將領的誇讚。
不一會兒,崇玉帶著一眾學子出現,除了幾個有點驚嚇過度外,也沒啥事。
「哎,怎麼不見......」狌羅掃了一遍,不見白虎族和水族的孩子,對上方野意味深長的眼神,瞬間明白了。
「好了好了,先帶孩子們進去吧」趕緊讓人招呼孩子們進營帳休息,這方野心也太『壞』了。
「先生,你們先去,我回去找他們」崇玉匆匆行了個禮,又折回濁霧之中。
「哎......」方野沒來得及叫住崇玉,只得任他去。
狌羅不解地看著方野,「這是夜族家的?」
「嗯」方野十分放心地應了一聲。
讓崇玉去迷陣里玩玩兒也好,省得他一天到晚不像個少年人。
「哦,那沒事了」狌羅比方野更放心,夜族家的還擔心個屁。
夜族生於黑夜,有著極強的適應力,無論濁氣清氣都能修,修出來還都沒什麼問題,這種小小的試驗,自然不在話下。
可第一次見到這麼濃烈的濁霧,九虎和阿魚已經瑟瑟發抖了。
「崇,崇玉?」緊緊握著對方的小手一點點挪著步子,阿魚再也不敢東張西望了。
九虎一邊警惕周圍的動向,一邊嫌棄阿魚,「都是你,非說聽見什麼怪聲,看吧,跟丟了吧!」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雖然錯了但我委屈』的阿魚噘噘嘴,「我是真的聽到了嘛。」
「嘎嘎嘎......」九虎剛想在阿魚腦袋上敲一下,竟真的有陣怪聲響了起來。
「你看吧,我就說有怪聲」阿魚表情難看變出一把短劍來,滿臉都是『你居然不信我』。
然後被九虎推了一把,「那你也不能把劍對著我呀!」
「噢」沮喪且依舊委屈巴巴的和九虎背靠背站好,阿魚覺得他們剛才應該是中了障眼法,才會跟崇玉他們分開,「你說崇玉會回來嗎?」
九虎斬釘截鐵地回答,「會!」
不同於幻術所成的腥殺金鳴,這種怪聲就像有什麼丑不拉幾的東西蹲在周圍,露出一口黃牙嘲笑他們一樣,看不見卻越發瘮得慌。
「嘎嘎嘎......」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九虎直接嚇得腿軟,「我我我......我認輸!認輸還不行嘛!」
一邊說著認輸,一邊快速出拳。
雖然什麼也沒打到,也......至少讓隱在一邊看戲的方野,憋笑得憋得臉都紅了。
小貓刨地,就是這個樣子了~
阿魚手抖得厲害,不停鼓勵自己並念出了聲,「我不是魚乾兒,不是魚乾兒......」
額......這是什麼奇怪的勉勵方式?方野頓時疑惑。
接著濁霧越來越濃,隱隱生出一股戾氣。
「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啦」九虎一抽一抽的,一副快要咽氣的樣子。
阿魚趕緊猛錘九虎......
錘完一臉關切地問,「好些了嗎?」
九虎吸一吸鼻子,「好多了,而且不緊張了」一副感謝阿魚的樣子。
「哦,這樣啊~」看著鼻青臉腫的九虎,阿魚似有所悟地舉起劍。
方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丫頭不會是?!
正當他差點兒沒忍住要現身的時候,就看阿魚把九虎推到一邊,將靈力灌到短劍上,奮力一揮,怪聲頓消。
呼......還好還好,方野拍拍胸脯,收回左腳,嚇死他了,他就說阿魚沒那麼笨。
「喔~」九虎見狀,心領神會,終於想起來自己是只白虎。
「嗷——」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從阿魚揮劍的相反方向響起,帶著靈力的氣波直接破了方野的障眼法,徹底驅散了濁霧。
「阿魚九虎!」濁霧一散,崇玉也破了迷陣。
阿魚蹦到崇玉面前,「你真的回來啦?!」
「我就知道,你最講義氣!」九虎直接勾住少年的肩膀,臉上的斑紋一點點消下去。
見他們沒事,崇玉總算放下心來,然後對著一方空氣問,「先生,阿魚九虎算過關了嗎?」
「嗯?」阿魚九虎疑惑地看著對方。
方野微愣,然後自豪的現身,「哎呀,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學生~」
「......」阿魚九虎想了想,不約而同地指著方野,「你故意整我們!!」
「對啊」方野一挑眉,大方承認。
「也就是說,剛才的一切先生都看到了?」包括她和九虎相互絆倒十幾次,念念叨叨朝東南西北拜來拜去的求老天爺保佑,變了幾次才把短劍變出來。
方野得意地點點頭,「嗯~」
「先生,我可以揍你嗎?」九虎真誠地問。
看著阿魚叉腰斜瞪,九虎亮出尖牙,方野被逗樂了,「小朋友,想揍人的話就要努力修鍊喲~」
回到南九營,其他學生立即圍上來關心,就連小胖子也不好意思問了句阿魚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唯有樂君璣,安靜的從角落裡抱起筆墨書簡分發在每一張桌上。
注意到落單的樂君璣,崇玉從嘰嘰喳喳的人群里擠出來,「我和你一起吧。」
樂君璣默然不語,眼神偷偷往九虎阿魚那裡瞟了好幾眼。
果然,無論她如何努力,都不是老師最喜歡的一個。
哼,是呀,她怎麼能跟他們比呢?
白虎族是現存神族中戰鬥力最強的一族,九虎是白虎君的獨孫,人家爺爺是連風神神上都敬重的人物,她家只是區區雪族而已,拿什麼比?
九虎的那聲虎嘯,所有人都讚不絕口,說他將來的成就一定比白虎君還高。
阿魚雖不是出自上古神族,可背後的四海水族是守護中原大地的最大屏障。
有次東海族長給被阿魚欺負過的學生家裡道歉,父親誠惶誠恐地送走東海族長后,私下打了她幾十個板子。
母親也怪她,「不是叫你別跟她起衝突嗎?你怎麼就是不聽?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怎麼能跟東海家的姑娘比?」
是呀,她怎麼跟阿魚比。
人家有親娘疼,東海族長再忙,這一百年裡也來看過她好幾次。
怪不得方先生要專門為他倆設一道關。
她呢?在沒有辟穀前,那個嫡母倒是會時不時捎些帶著靈力的食物給她,可辟穀之後,就沒怎麼關心過她了。
父親?哼,那個所謂的父親,每回一開口,都只有兩句話。
「學業如何了?」
「要給弟弟妹妹做個榜樣,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玩兒。」
是啊,她還有五六個弟弟妹妹,若學不好,只會被取代。
至於崇玉......樂君璣抬頭看了看崇玉,心中有希冀種下。
「有什麼事嗎?」崇玉問。
樂君璣又低下頭,「沒事。」
崇玉這樣方方面面都出色,還沒出學堂就被各方將領掙著搶著要的學生,她更比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