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芽
狌羅並沒有馬上答應方野的請求，只說要看看樂君璣自己願不願意。
心裡卻打定了注意，不與雪族扯上一星半點兒的關係。
方野是修為大成的善妖，他的眼光和能力狌羅自然是相信的，可就那幫孩子的未來，他還是想得太過簡單。
先天帝剛逝去不久，現在有風神壓著，暫時還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可時間一長，權勢派系之爭必會顯露，那些孩子原本就不是普通仙族，他們拜誰為師，就代表某些勢力會或多或少的連在一起，這一點，代行天帝之職的穀神定會早做防範。
否則，昨天就不會有將領提醒他『試一試』九虎了。
所以，他們這些有名有位的神將天官收誰為徒，並不完全是他們自己說了算。
當然了，像風神那種高階神官，是真的可以隨心所欲。
『測念定心』的考核結果一傳至九重天元守宮，穀神便仔細看了，樂君璣能得甲二他一點兒也不意外，可這嬰灼甲一，九虎丁五，實在太離譜了些。
見穀神半個字也不說，一旁隨侍的王宣令低了低頭，陰陽怪氣道，「方先生評語優美，發人深省，不過...那麼小的孩子，怕是沒有這麼深的心思。」
一個相當於十歲人類的孩子，懂什麼叫所念皆空？唬誰呢？分明胡說八道，過分解讀。
但看在方野已經向敬節堂堂主請辭的份兒，穀神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安排了人手去替換深淵之地的守陣仙官，再問問風神的意思。
北荒妖眾雖然答應休戰千年，可東荒妖眾總喜歡時不時挑釁一下，穀神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時，風神剛好在摩挲河邊度化戰死的兩軍戰士，「其他事尊上安排即可，只是收徒一事，我」
「我知道神上嫌麻煩，可收徒之事，關乎將來大局」穀神用商量的口吻說。
「那便比試一番，在優勝者中挑選」隨著淼淼黑氣一點點從河裡地面升起，風神掐斷了與穀神的聯繫，將自身神輝散出體外，慢慢凈化黑氣，消減殺業。
風神順口一說，穀神這邊卻放在了心上。
心裡不禁連連贊同，果然還是風神神上想得更周全一些。
這樣一來，九虎拜在風神門下，各族勢力更說不出什麼了。
上曜星君的話，自然是做阿魚的師父，崇玉就拜在水神門下......
很快，方野前腳跟學生們告別，狌羅後腳就收到了穀神的諭令。
「好了，不必送了」方野認認真真地向這些『麻煩』行了個拜別禮，面上裝得像個沒事人，心裡卻不免有些難過。
總歸相互『捉弄』這麼多年，還是有點不舍的。
阿魚抽了抽鼻子，打著哭腔說，「方先生，等我學有所成，一定會去看你的。」
「嗬~」方野淡然一笑，故作嫌棄地打趣，「你就算了，其他人我還是歡迎的~」
阿魚頓時就來了脾氣，「哼，先生偏心，我就要來！」
「我也是」九虎小聲附和。
「學生亦然」崇玉恭敬一拜，不再多說一個字。
方野掃了一圈，終是放軟了態度，帶著幾分寵溺，「好~」
隨即一揮衣袖，瀟洒離去。
看著方野消失的地方，阿魚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照理說方野老是『針對』她，他走了，自己應該是很開心的，可她現在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甚至已經有點懷念上課時一本正經的方野，扯他頭髮的時光了。
然而孩子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
一見小胖子氣喘吁吁地跑來，阿魚的注意力立即被拉了回來，「怎麼了？」
「呼...呼......」小胖子撐著膝蓋，指著身後，「狌羅將軍...讓，讓我們趕緊回去。」
孩子們相互看了幾眼，以為是什麼大事，趕緊一起往回后跑。
留小胖子在後面無奈伸手，「等...等等我......」
崇玉和九虎又轉身將小胖子架起跑......
南九營中，樂君璣和其他學生已等了好一會兒。
見阿魚幾個也到了，狌羅拿出雲紋棕色捲軸。
穀神不是正天帝，不能用金色和龍紋，是而用的是六界皆知的雲紋棕色。
學生們立即站好，雙手向前平舉，手掌伸直，四指併攏，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交疊收肘，與肩齊平，低頭正身，筆直而跪。
「宣，穀神尊上令，三月後，凡在敬節堂修習過的仙族子弟均需前往北號山參與『破芽』，前十名都可拜上神為師。」
啊？就這？阿魚不免有些失望。
完了？九虎表示，為什麼要拜上神為師，他的爺爺不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嗎？
「起」諭令上就這麼點內容，狌羅也沒什麼可補充的。
學生們紛紛茫然起身，唯有媛媛抓住了重點，「那這三個月，我們都不用上課了？」
「嗯？！」九虎眼睛一亮。
十幾雙亮晶晶的眼睛瞬間盯在了狌羅臉上。
「是，你們隨意安排。」
「耶！終於可以玩兒啦！」阿魚九虎興奮地跳躍擊掌。
「我這就回寢廬收拾東西！」
「走走走，一起！」
......
見孩子們高興，狌羅也懶得計較細枝末節，派人將他們送回敬節堂，便交差了事。
阿魚好動愛玩，衣裙髮飾雖沒有媛媛嬰灼那麼多，可各類新奇玩具卻多得很，崇玉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裝在法囊里，又去幫九虎收拾好了，她都還沒有收拾好。
實在看不過去，只得叫上大家一起幫她。
這一幫，就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最末房間里的樂君璣正趴著桌上哭......
不知哭了多久，隱隱聽見阿魚房間里的聲音小了些，樂君璣才抬起頭來，看著被淚水弄花字跡的家書，不禁問自己，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還沒有比試，憑什麼就要她故意輸給別人？
又憑什麼要她接受，他們給她安排的師父？！
既然諭令上說了，前十名都可以拜上神為師，那她為什麼不可以做第一，拜風神神上為師？
只要做了風神神上的弟子，就不會再有人看不起她，讓她事事忍讓了吧？
唯有做了風神神上的弟子，她才可以......徹底擺脫那個家。
「唉呀，我的天啦，終於收拾好了，你的東西也太多了吧」九虎叉開腿地坐在地上抱怨。
將阿魚給的禮物收在法囊里，媛媛也累得趴在了桌上，「這麼多東西，有法囊也很重的，你一個人能行嗎？」
「行啊！」不是阿魚吹，她的力氣可大著呢。
「她的力氣可大著呢，不用擔心她~」這話從小胖子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道。
阿魚多番堅持，也只拿了一副筆墨的崇玉還是放心不下，「要不我先送你回東海？」
「不用不用」阿魚搖搖頭，挨著媛媛坐下來，拍拍胸脯，可愛又自信，「我可以的，放心吧！」
「嗯......」小胖子一臉『你看，我就說她行吧』的表情點了點頭。
「那......」崇玉拱手而拜，「各位同學，北號山再見。」
阿魚他們則施禮的施禮，擺手地擺手，隨意友善地回，「北號山再見~」
待九虎等人陸續離開，準備休息一晚明早再出發的阿魚剛熄燈上床，就有人敲了她的門。
「咚咚咚......」聲音聽起來，還挺急的。
「來了來了，等一下」阿魚趕緊穿上鞋，拇指食指一搓點燃蠟燭，去開門。
一看是樂君璣，阿魚讓到一邊，示意她進來。
可樂君璣卻怯生生地搖了搖頭，支支吾吾地搓著衣角，「阿魚，你，你......」想討一樣東西，又難為情的開不了口。
她最討厭父親那副求人辦事的樣子，可沒想到她今天也做出了同樣的事。
怎料阿魚一把將她拉緊屋裡，關上門，看著她紅紅的眼眶，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左右，低聲說，「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悄悄告訴我~」
說完側著耳朵，伸過頭去。
樂君璣咬了咬嘴唇，雙手互摳地靠近了阿魚耳邊，聲音發抖地問，「你能不能，給我幾顆避水珠，不行的話...一顆，一顆就好，我可以拿，拿別的東西換。」
「不用~」阿魚立即到枕頭旁拿了一個盒子，塞樂君璣懷裡，想安慰安慰她，又不知道什麼，然後就想到了大家白天的告別，「北號山再見。」
樂君璣趕緊抱著盒子奪門而出，連謝謝也忘了說，一路低著頭跑回自己的房間，緊緊關上門緩了好一會兒，等到不發抖了，才打開盒子。
黑暗中，銀銀柔光映著她的眸子，溫涼的氣息浸滿整個房間。
這一年，阿魚給了樂君璣一盒子永不黯淡的避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