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亂起龍古
山窮水盡凝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逢絕境壞事多,看似壞事卻好事。
進到「陰陽宮」,只見向山穿戴整齊,筆直地躺在太極石上,像熟睡一般,但面色蒼白,全身都已經冰冷僵硬,早就沒了呼吸。
向山身上灑滿了花瓣,形狀看似玫瑰,但顏色卻是由七彩之色混雜而成,無香無味。
細看時,向山身上的花瓣有說不出的妖艷,竟透露著一絲絲詭異。
夏宇龍顧及不上其他,他靜靜地看著向山的遺體,心裡有說不出的悲痛,他沉默良久,也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實。
若是姚半仙不告訴他實情,突然帶他來見向山,他心裡定會毫無準備而嚎啕大哭,但此刻夏宇龍的心情是平靜的,也是複雜而悲涼的。
要知道,在八個師叔當中,向山師叔對夏宇龍最細心,小時候他和爺爺來乾坤派玩,向山第一個將他攬入懷中,陪他一起捉蛐蛐,陪他一起下河捕魚。
在河裡學游泳,向山雙手護著他,然而,仙兒總是嘻嘻哈哈地在岸上丟石子搗亂他們。
有好吃的向山也會為夏宇龍留著,向山與夏宇龍的關係與其說是叔侄,倒不如說是父子或兄弟。
想到曾經的一幕幕,夏宇龍眼中噙滿了淚水,他跪拜於地,更咽道:「師叔,宇龍來看你了,宇龍來遲了……」說著,他又磕了幾個響頭,額上滲出了血絲。
姚半仙把夏宇龍扶了起來,說道:「你師叔會理解你的。」
夏宇龍看著向山身上的花瓣,好奇地問道:「姚爺爺,師叔身上為何灑了這麼多花瓣,是在為他治病嗎?」
姚半仙搖了搖頭,嘆道:「這花瓣當然救不了他的命,只能護住他的身子,不讓身體腐爛了,這叫冥靈真花,開在卯時,也就是天快亮的時候,這個時候陰氣即將退去,但勢頭仍盛,陽氣卻對陰氣的包容達到了極致,陰陽通過互化,產生了一種陰陽純和之氣,在鬼門關附近便突然盛開了這般艷麗的花朵,半個時辰過後,全都又消失不見了。」
夏宇龍讚歎道:「這花竟如此奇特,若是早些知道,爺爺的身體也可得以保全了。」
姚半仙道:「原先我們也並不知曉,這還得感謝陰陽二老……」
姚半仙向夏宇龍說起了陰陽二老的事情。
那天夜裡,向山已經斷氣,整個乾坤派沉寂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張仙開出了醫治向山的秘方,大夥按照秘方各自奔忙,有的上山采草藥,有的在為向山清洗傷口。
姚半仙和記恩在堂屋中來回踱著步子,他拿著秘方看了又看,不知如何是好,秘方提到的要點讓他十分為難,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手中的感念棒微微抖動了起來,於是向感念棒的指向看去。
有兩個身穿黑長袍的人自門外走了進來,一個是老婦人、一個是老者,老婦人手中還捏著個小袋子,定睛細看時,二人卻像浮在空氣中的影子。
老婦人面容慈祥,她走上前來自稱是陰陽二老,那老者面目較為古怪,他也搶上前來說話,他說,他們是特地前來取走向山魂魄的。
記恩聽了頗為生氣便回了他們的話,說道,我乾坤派容不得你們胡作非為,要飯倒有,索命的話就到別處去吧。
老婦人對著記恩禮貌地笑了笑,便轉頭去嗔怪那老者說話粗魯,不懂禮數。
老婦人數落了老者一番,然後又轉過頭來,笑道:「你徒兒的陽壽已盡,我們必須帶回他的魂魄,讓天地公斷,好讓他早日投胎做人,免得他會變成孤魂野鬼的。」
聽說是「陰陽二老」,姚半仙不敢怠慢,他學識要比記恩廣泛得多,在《天嵐古經》書上對「陰陽二老」是有記載的,「陰陽二老」誕生開天元年,也就是萬物誕生之初,不知要追溯到何年何月去了,現今得一睹二老的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姚半仙拱手跪地,表現得又驚又喜,他磕了幾個響頭,顫聲道:「原來是二老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二老恕罪,我記恩哥學識淺薄,不懂禮數,敬請二老不要往心裡去……」
說著,姚半仙扯了扯記恩的褲腳,示意他向二老跪下,記恩這才知道上門來的不是好惹之人,他急忙拱手跪地表示了歉意。
陰陽二老笑道:「不知者不怪,不必往心裡去。」
姚半仙心想,若能從「陰陽二老」身上學到一些本事,豈不是件大快人心之事,若是他們不同意,就拿向山的魂魄來交換……
想到這裡,姚半仙的額頭驚出了冷汗來,他真不敢相信,為了一己私利,竟然會萌生如此骯髒的想法?
姚半仙迎上了笑臉,說道:「請二老到堂屋中暫作歇息,喝一杯茶,讓我們為二老接風洗塵,至於徒兒向山的魂魄再做商議,如何?」
老婦人笑了笑,說道:「半仙,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我們還不知道嗎?」
老者接話說道:「你是想……」
「想什麼?」老婦人瞪了老者一眼,「這個時候就要給半仙留一些面子,同為修行之人,何必把話說明,讓他自己參悟去。」
「是……」
老者嘿嘿一笑。
姚半仙一臉尷尬之色,暗自感嘆道,陰陽二老果然不凡,竟然能看到別人心中的雜質,他不自然地笑道:「讓二老見笑了,二老請!」他主動讓出路來,示意陰陽二老進堂屋喝茶。
老婦人搖了搖頭,說道:「我且問你,你徒兒向山的魂魄讓不讓我們帶走,若是不把他帶走,他可真成孤魂野鬼了。」
姚半仙面色一沉,不知如何作答,他思索片刻,反問道:「我徒兒向山的性命還能救活嗎,請二老指點迷津?」
老者笑道:「你徒兒的性命固然是救不活了,不過倒是還有一個辦法……」
還沒等老者說下去,老婦人搶先說道:「你話又多了,這是他徒兒的塵緣,我們與他非親非故,豈能干涉,如果事事如此,豈不有違背天道了么?」
聽了「陰陽二老」的話,姚半仙突然覺得,二老的話是在提點他,他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請隨我到亭中來……」
姚半仙厚著臉皮,領著「陰陽二老」來到院中的八卦亭坐下,記恩端上了上好的茶水。
撲通一聲,姚半仙跪在了「陰陽二老」的跟前,虔誠地道:「小仙自認與二老投緣,懇請二老收小仙為徒,小仙為兩位師父磕頭了!」說著,他撲通撲通地磕了幾個響頭。
「噗……」
老者把喝到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驚異並嘲諷道:「什麼……就憑你,憑你就想做我們的徒弟,你資質太差,心術不正,不配做我們的徒弟,還是免了吧。」
老婦人「唉」了一聲,看著老者嗔道:「都這般歲數了,別老是一驚一乍的!」
老婦人轉過頭來,看著姚半仙問道:「半仙的道行已是十分了得,何故又萌生拜我二老為師的想法?」
姚半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
半仙自幼心繫眾生,見不得悲憐之事,從小熟讀各類奇書,夢想有朝一日道行精湛、普度眾生,奈何半仙悟性愚鈍,至今道行粗劣淺顯,收得八名愛徒,創建我乾坤派,八個愛徒心存善念,謹遵師命,頗有修為,江湖人稱君子八劍,只是半仙技藝欠佳,恐將誤人子弟,耽誤了徒兒們的前程,而今中原西陲動蕩不堪,民不聊生,這龍古鎮上死的死、逃的逃,已成鬼窟,我欲驅除西風,還民眾安寧,只是徒兒向山在阿姆聖山上遭遇那火焰麒麟,捉妖未成身先死……
說到這裡,姚半仙情緒激動,竟放聲大哭起來,繼續說道:「如果二老不肯收半仙為徒,也請二老不要帶走徒兒向山的魂魄,請二老放心,我們自會拯救向山的性命,不會讓他成為孤魂野鬼。」
記恩也跪求道:「還請二老開恩啊,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若是君子八劍就此被拆散了,西風族人更是有恃無恐了,西風族人奸殘無道,這龍古鎮正是遭他們禍害,還請二老明鑒。」
姚半仙的真情吐露和記恩的話觸動了老婦人心。
在暗淡油燈下,只見老婦人面色凝重,她長嘆一聲,掐著手指,口中默念了幾句。
片刻,老婦人看著姚半仙道:「你們先起來吧,這是你們陽界的事情,我們本應不該干涉,你徒兒向山的魂魄我答應你不取走便是,但拜師的事情過了再說吧!」
老者應和道:「我就說嘛,你資質太差,嘿嘿,不光是我認為。」
姚半仙雖然頗有失望,但心下仍然大喜,笑道:「多謝二老開恩,多謝二老開恩。」
老婦人道:「謝就不必了,我這是在替天理說話。」
老婦人叫姚半仙閉上雙眼,面朝陰山方向,盤腿坐於亭中,她口中念念有詞,食指向姚半仙的印堂上點去。
只見一股純陽之氣從老婦人食指溢出,融進了姚半仙的身體里。
待姚半仙睜開雙眼時,他的眼球閃過一道金光,隱約看見陰山腳下有一道雕龍畫鳳的石門高高聳立在煙霧繚繞之中。
石門上的苔蘚呈青銅色,極為幽古,石門的橫樑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鬼門關」,門的左右兩邊趴著兩隻懶洋洋的獅面貔貅,左邊的是公的、右邊是母的,貔貅時不時地睜開雙眼、扇扇耳朵。
老婦人問姚半仙:「你見到了什麼?」
姚半仙有些不知所措,顫聲答道:「是……是……是鬼門關。」
陰陽二老互視著點了點頭。
老者搶先說道:「這就對了,如果你不是童子之身是見不到鬼門關的,還好你留了童子之身,你為修鍊道行守身如玉,實屬不易啊,嘿嘿,讓我檢查檢查你的身體!」
「哼,為老不尊!」
老婦人白了老者一眼,言辭尖銳地喝道:「越來越放肆了,陰陽兩界怎就生了你這種不知羞恥、厚顏無恥的老東西!」
老者無趣地將伸向姚半仙的手縮了回來,紅著臉說道:「嘿嘿,逗你玩的,逗你玩的,我陰陽二老怎會做出這等卑劣的事情!」
老婦人看著姚半仙和記恩說道:「每天卯時你們到鬼門關附近採摘冥靈真花,這花能護住向山的身體,如果沒有冥靈真花護體,向山的身體可就腐爛了,若是他真成了孤魂野鬼,我們可真要把他的魂魄給收回了。」
姚半仙和記恩又驚又喜,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
老婦人又正色道:「你們都聽好了,卯時正值鬼門關開關之時,孤魂野鬼聽到公雞打鳴,會向鬼門關逃竄,無論遇到何事,千萬不要踏入關內半步,否則你們永久也回不來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轉世投胎。」
老婦人頓了片刻,又道:「還有,那貔貅守於關外,防止陰界的妖魔鬼怪逃出,雖說是瑞獸,但它們生性殘暴,極易動激怒,你們千萬不要去招惹了它們,否則陰陽兩界大亂,你們可就成罪人了。待冥靈真花褪去時,你們把花瓣拿回來灑在向山身上,過了半月,冥靈真花不再護體,會化作一道道寒光,需得重摘花瓣灑其身上。」
姚半仙滿懷感激道:「多謝二老指點迷津,半仙還有一事相求,不知二老?」
老者嗔道:「你看你看,我就說嘛,你這半仙真是有些貪心,得一想二眼朝三,我們幫你幫到這份上已經是很盡人情了,你還不知足么?」
老婦人「唉」了一聲,看著老者說道:「你的話又多了,我們聽半仙把話說完不成么?」
姚半仙拱手說道:「我徒兒向山是被火焰麒麟所傷,世間尚無良藥醫治,我們已是竭盡全力,二老有通天的本領,還請二老大發慈悲、施恩法度,救救我徒兒向山的性命,我乾坤派定當感激不盡。」
記恩也接話道:「火焰麒麟兇殘無比,它的利爪把向山的身體穿了個透,僅靠我等之力,恐怕十年八年也救不活向山的性命啊……」
話說間,二人雙膝跪地,向陰陽二老磕起頭來。
老婦人面色沉重,她掐了掐指,思索片刻,說道:「你們不必擔心,你徒兒向山自會有有緣人相救,如果全由我們大包大攬,豈不是真違背了天理?」
老婦人把姚半仙叫出了亭子,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只見姚半仙猛地點著頭,具體說了什麼,記恩決然是沒有聽見,記恩不是個多心的人,事後他也沒有問姚半仙。
臨走時,老婦人從她手中的乾坤袋中分出了一個小的乾坤袋,交到姚半仙的手裡,說道:「拿著吧,向山的魂魄在這乾坤袋裡,保管好了,到時候把袋子交到有緣人手中。」
老婦人嘆了口氣,又道:「山窮水盡凝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逢絕境壞事多,看似壞事卻好事……」
姚半仙和記恩把「陰陽二老」送至了門口。
老婦人轉過身來,笑道:「就送到這裡吧,你們也回去早些歇息,你徒兒向山的事情早做打算。」
老者也忍不住說上了幾句:「我說,我們傳授了你一些本事,你們也得為我們做一些事補償才是啊……」
姚半仙眼前一亮,能為陰陽二老做事是莫大的榮幸,他急忙應道:「還請二老吩咐!」
老者嘿嘿一笑,又道:「龍古鎮上死的這些人都被我們收了魂魄,他們可以入土為安了,雖然先前你們已將好多人的屍體下了葬,積了陰德,但還有一些屍體你們沒找見,你們明天找到他們后把他們都埋了吧,免得被野狗、野狼叼了去,不多,也就二三十人。」
姚半仙拱手應「是」,毫不避諱地道:「徒兒謹遵師命!」
「呦呵……」
老者嘿嘿笑了,「我們什麼時候成為你師父了,我說你的資歷太差、相貌太丑,不配做我們徒弟,不就是傳授你一丁點本事么,用不著喊師父,你為我們做事算是扯平了,我們互不相欠,師父就免了吧,免了吧。」
聽了老者的話,姚半仙厚著臉皮笑道:「我乾坤派都是感恩圖報之人,只要是傳授半仙本事的人,哪怕是一丁點,半仙都會尊之為師父,更何況是名號響噹噹的二老呢,半仙已與二老結下了不解之緣,日後用得上半仙的,用得著我乾坤派的,請二位師父儘管吩咐便是。」
老婦人點頭笑了笑,說道:「半仙的心意我們領了,天地之間萬物皆靈性,人更是天地間的寵兒,隨你怎麼叫吧,記住,日後你利用我傳授的本領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你這狂徒我絕不饒你。」
姚半仙心下大喜,他撲通一聲跪拜在地,朗聲道:「多謝師父,多謝師父,徒兒謹遵師命,徒兒絕不辱沒尊師名聲!」
「陰陽二老」轉過身去,沿著龍古鎮大街飄飄悠悠地向前走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姚半仙站立久久,自言嘆道:「那老婦人真像我的老母親啊,若是她能傳授我修仙術就好咯。」說著,他向記恩看去。
記恩咧嘴一笑,說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回去吧,想多了傷身體。」
第二天清晨,姚半仙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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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二老」的囑託,領著乾坤派三十來人到鎮上的殘垣斷壁中清理屍體。
就在「君子八劍」離開龍古鎮去追陰山老妖的第七天夜裡,龍古鎮四面八方出現了一群群手持護手鉤的黑衣人,在月光的照射下,護手鉤發出明晃晃的寒光,照在房檐上令人膽寒。
這些黑衣人口戴面罩,極具神秘之感,他們爭先恐後地沖入鎮中,對龍古鎮進行了洗劫,第一天夜裡就燒了很多房子,殺死了好多人。
乾坤派自然也在黑衣人的洗劫之中。
由於「君子八劍」不在身邊,姚半仙和記恩只能帶著徒孫們倉皇應戰,整個乾坤派亂成一片。
斗得片刻,那為首的黑衣人大喝一聲,說道:「唉,老東西,你的八個愛徒全部命喪西北大漠了,識相的快把古書交出來,否則剷平你乾坤派。」
雖說姚半仙不相信那黑衣人的話,但他的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
為了不讓黑衣人傷及到徒孫們,他和記恩殺出一條血路后,叫張仙帶著徒孫們躲進了「陰陽宮」之中,他和記恩放開手腳對付那群黑衣人。
經過一番苦戰,那十幾個黑衣人化作了妖煙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二人來到門口放眼望去,只見龍古鎮的東北角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姚半仙頓感右手臂一陣酸麻疼痛,他用手去撫摸時,發現衣袖已經被鮮血染透了,原來在打鬥之時他的手臂被黑衣人護手鉤划傷了一道口子。
第二天清晨,龍古鎮大街上一片吵雜,猶如趕集般熱鬧。
姚半仙和記恩、張仙聞聲趕來,卻見鎮上大多數人家紛紛關上了房門,提著大包小包,攜家帶口正準備逃離龍古鎮。
姚半仙心下焦急,他撫著隱隱作痛的傷口,來到人群之中喊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你們都別走,你們走了誰來守護我們的家園?」
人群中有一個中年婦女回應道:「再不走就要被他們殺光了,人都沒有了還守護什麼家園,與其坐在這裡等死,不如早些離開,保命比什麼都重要。」
眾人齊聲應道:「是啊,是啊,這龍古鎮恐怕是呆不下去了,你們雖然有些本事,可是那些人也是來者不善啊。」
姚半仙勸慰眾人把心放寬,他拍了拍胸脯說道:「我向大家保證,只要有我乾坤派在,龍古鎮就在,等我八個徒兒回來鎮上就安全了,到時候大家共同對敵。」
人群之中走出一身材健碩的李姓大漢,駁斥道:「你說會保護我們,為何昨夜死了這麼多人,燒了這麼多的房子,你們卻是在哪裡,躲在房中不敢出門了吧,都這麼多天了,恐怕那君子八劍是回不來了,你乾坤派是後繼無人了,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各自討生活去吧……」
「對,昨夜你們到哪裡去了?」
「大夥可千萬不能在這裡等死!」
「龍古鎮邪氣得緊,不如另尋安身之所……」
眾人情緒激動,你一句我一言地說開了,說得姚半仙他們無言以對。
那大漢看著姚半仙受傷的手,嘲諷道:「連自個都保護不了,還想保護我們,那陰山老妖可是一個人,你的徒兒們都拿他沒有辦法,如今來的是一群人,試問你們又如何禦敵呢,別在這裡說風涼話了。」
張仙反駁道:「我說李大叔,平時趕集的時候鎮上是你吆喝聲最響亮,看你身材魁梧、四肢健全,想必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子漢,為何卻這麼怕死?」
「小小姑娘,看我不收拾你!」
李姓大漢怒氣沖頭,提起了拳頭欲砸向張仙。
張仙也毫不示弱,她把頭迎了上去,朗聲道:「來啊,往這裡打,欺負一個姑娘家算什麼事,拿出你殺豬的本事對付那群黑衣人去。」
李姓大漢的拳頭在空中舉了片刻,卻是遲遲不肯打下來。
張仙催促道:「還不快動手,姑奶奶就等著挨你這一拳呢。」
李姓大漢笑了笑,說道:「仙兒的身手了得,我一介平民哪敢和仙兒一般見識,開個玩笑罷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動身了。」
說著便向姚半仙和記恩拱手道了別,領著妻兒老小向龍古鎮大街的盡頭走去,他們身後陸陸續續跟上去了一些人。
記恩問道:「你們這是要走到哪裡去?」
「向東南方走,到中原腹地去尋找安身之處。」
其中一人頭也不回的答道。
張仙一時性急,想衝上去把他們攔住。
姚半仙阻止道:「仙兒,算了,讓他們去吧,或許他們會找到更好的去處。」
說著,姚半仙長嘆了一口氣,又道:「都怪我學藝不精,不能保護龍古鎮周全,讓鄉親們受苦了。」
雖然鎮上大部分人都逃亡去了,但是還是有一部分人冒死留下來了,留下來的這些人都是乾坤派的鄰居,他們對乾坤派有很深的感情,他們把生的希望都寄予乾坤派了。
過了幾日,那些黑衣人如潮水般湧來,乾坤派自然在黑衣人的圍攻之中,留在鎮上的那些人也慘遭徒手,死的死逃的逃。
乾坤派幾百號人被黑衣人死死地牽制住,根本分不出身來顧及鎮上的那些人。
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不知戳穿了多少黑衣人的身體,記恩手持燒火棍,也使出了看家本領……
張仙的內力尚淺,黑衣人的護手鉤敲打在她的劍刃上震得她的手臂發麻,幾個回合下來,她被黑衣人逼得連連後退,幸得姚半仙和記恩幫她解了圍。
其餘的徒孫和家丁們自然沒有碰見過這等凶亂的場面,大多都慌了神,但他們依然劍不離手,誓死與乾坤派共存亡。
令人可恨的是,黑衣人不僅斬不盡殺不絕,妖煙散盡,他們又捲土重來,而且人數成倍增長。
這毫無休止的纏鬥,不僅消耗了乾坤派所有人的元氣,更消磨了他們的心志,他們每個人都身心俱疲。
斗得正酣之時,突然又有十幾個黑衣人闖入了乾坤派,姚半仙心裡暗暗叫苦,莫非上天真要亡我乾坤派不成?
那為首的黑衣人喝道:「死老頭子,你的八個愛徒都成了我們的刀下鬼,識相的快束手就擒,把書交出來,我們免你們不死,而且西風族大軍已進入燕子關,很快就直逼中原腹地,方圓幾十里都是我們的人,你們拿什麼和我們斗?」
為了穩住士氣,心下焦急的姚半仙淡然一笑,說道:「書,你們要書本的書還是輸贏的輸,若是書本的書,我這裡有算命的、種田的,還有治病的,若是輸贏的輸,哼哼,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為首的黑衣人詭異地笑道:「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你就不考慮考慮你這群徒孫們,他們都還年輕,來這世上走一遭也不容易,你不會讓他們和你一起陪葬吧?」
姚半仙左右環顧了護在他身邊的徒孫們,他們都還是愣頭青,年長的有二十歲,最小的也只有十三歲,都有大好的前程,怎能讓他們陪著乾坤派一同斷送……
姚般仙心中又想,黑衣人要找的古書難道是姜老太公贈與他的那本古書?
如是這樣,終究還是引禍上身了!
那為首的黑衣人抱著雙手,笑道:「死老頭子,你考慮得怎樣了,我們可要打開殺戒了?」
徒孫們滿腔義憤地道:「師公,他們殺了我們龍古鎮這麼多人,是我們龍古鎮的仇人,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我們誓死拼搏,為鄉親們報仇。」
張仙也道:「爺爺,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姚半仙還在為古書的事情猶豫……
為首的黑衣人催促道:「死老頭子,我們的耐心是有限的,到時候你可別追悔莫及了,只要把書給我們,我們會馬上離開!」
姚半仙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為了這本書你們可謂是大費周章,我只想問問,你們要找的這本書一定是一本十分了得的書了?說給姚某聽聽書的樣子,好讓我們乾坤派也幫你們找找,沾沾這本書的光?」
「哼,對你們我沒耐心!」為首的黑衣人大喝一聲,「給我們把他們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姚半仙也大喊一聲:「布陣……」
那幾百號徒孫們拉開了八卦方陣。
隨著劍聲「刷刷」聲響起,一個八卦圖陣赫然成形,一道道劍花向黑衣人刺去,剎那間,劍氣四射,乾坤派大院猶如煙花般炸開了鍋。
一團團妖煙在人群中消失,一波波黑衣人又從四面八方閃現。
幾個喘氣的功夫,已有多名家丁倒在了血泊之中,成了黑衣人護手鉤下的冤魂。
徒孫們的功力尚淺且經驗不足,纏鬥片刻,八卦方陣便被黑衣人攪亂,徒孫們已被黑衣人分割包圍了起來。
陸陸續續又有多名徒孫死在了黑衣人護手鉤下。
姚半仙來回穿梭於徒孫之間,手中的感念棒往黑衣人密集的地方掃去,一道道真氣溢出,黑衣人頓消無形。
「擒賊先擒王,先了結這死老頭子……」
為首的黑衣人帶著十幾個黑衣人向姚半仙圍了過來。
記恩已殺至姚半仙身旁,二人後背緊貼,相互嘀咕了幾句,合力使出上乘招式,打退了黑衣人的第一波進攻。
圍上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了,明晃晃的護手鉤如雨點般刺將過來。
記恩飛身而起,跳出了黑衣人的包圍圈。
姚半仙默念釋心咒,使出看家本領,手中的感念棒幻化成無數利劍,利劍在空中旋轉,聚合成了一個巨大的陰陽八卦圖。
「旋轉乾坤……」
姚半仙大喊一聲,便飛身躍起,輕飄飄地落在了八卦圖中央,他揮舞著雙手,在八卦圖上跳起了鬼舞步。
八方之氣向八卦圖聚攏而來。
姚般仙在八卦圖中幻化無數人影,八卦圖爆閃紅光向四處散射,幻化無數利劍。
無數人影手持無數利劍向黑衣人刺將而去,乍一看時,卻是一股股龍捲颶風,黑衣人化作妖煙混雜在了颶風中,乾坤派大院里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誰是誰了。
颶風掃過,黑衣人已消失了近半。
姚半仙落地之時他面如紅鐘,頭頂冒出了白煙。
那為首的黑衣人也不知所蹤了。
記恩和張仙已帶領著徒孫們向堂屋后的「陰陽宮」奔去。
突然,有十幾個黑衣人在「陰陽宮」門口閃現而出,「陰陽宮」中陷入混戰。
為首的黑衣人在房頂上閃現,對著姚半仙狂笑不止,說道:「老不死的,你也只有這點本事了,還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
話說間,屋頂的四周又陸陸續續閃現出許多黑衣人。
眼看已近黃昏,形勢越來越危急,黑衣人的鬥志越來越高漲,全然無撤退之意,而乾坤派上下士氣卻是一片低迷。
乾坤派又有多人死在黑衣人護手鉤下。
姚半仙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決定把黑衣人引上陰山,讓陰山上的妖魔鬼怪來對付這些可惡的黑衣人……
記恩和張仙領著徒孫們從「陰陽宮」中殺將出來,大伙兒隨著姚半仙殺出了一條血路,湧出了乾坤派大門,向陰山方向奔去。
為首的黑衣人陰笑道:「天快黑了,看你們往哪裡跑,把書交出來,我保你們都不死。」
姚半仙「哼」了一聲,喝道:「打不過我還不能跑嗎,有本事與我上陰山決一死戰!」
先前使出看家本領「旋轉乾坤」時,姚半仙本想一招制敵,由於心急,加之右手傷口未痊癒,使出的招式看似猛勁,卻是鋼過柔不及,導致純陽之氣在收回之時內斂不足,陰氣直攻心房,對黑衣人不僅傷害不大,倒讓自己元氣耗損過半,如果在十幾年前,他運氣稍加調理即可,如今他年事已高,身體要恢復如初,需得等上十天半月了。
姚半仙不得不服老,他不敢運氣行走,那樣會走火入魔的,他由徒孫們攙扶著前行,張仙在前方開路,記恩帶著幾個家丁殿後。
姚半仙心裡也很不服氣,自己這麼多年苦心修鍊的「旋轉乾坤」竟敵不過一群黑衣人?
其實姚半仙還參悟不透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
黑衣人窮追不捨……
為首的黑衣人喝道:「都給我留活的,我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說這話的本意是擔心張仙受傷。
姚半仙他們邊打邊向陰山方向撤退,一路上好不狼狽,走出了龍古鎮,卻不見黑衣人追上來,大夥都鬆了一口氣。
陰山腳下的破廟邊……
幾隻烏鴉正興奮地啄食地上的腐肉。
見到一群人急匆匆趕來,群鴉撲騰著翅膀「呱呱呱」地叫著向陰山密林中飛去,正趕來的烏鴉在上空盤旋數圈后也都折返了。
地上密密麻麻的屍骨全是龍古鎮上逃難的百姓,有些還是孩童,無緣無故地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
姚半仙悲涼地嘆道:「這造的什麼孽啊!」
烏鴉的叫聲漸漸遠去,四周陷入了可怕的寧靜。
姚半仙感到一絲不安,低沉道:「此地不宜久留,把我的古羅盤拿來,我們趕快進陰山。」
話音未落,便聽見破廟的轉角處傳來放浪形骸的奸笑聲。
現場的氛圍瞬間緊張起來。
為首的黑衣人從破廟后緩緩走出,冷哼了兩聲,道:「我看你們要往哪裡跑,想把我們引上陰山么?」他環顧著四周,「死老頭子,這裡風水絕佳,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想不到你乾坤派後繼無人,你那八個沒用的徒弟這麼不爭氣,今天你服不服輸?」
姚半仙「呸」了一聲,冷笑道:「你們使用妖術,算什麼英雄好漢,今天老夫栽在你們這些人手裡,我無話可說,不過老夫還是有事相求?」他向黑衣人拱了拱手,以表禮數。
「哼哼,儘管說出來。」為首的黑衣人拱手回禮,他被姚半仙臨危不亂的氣節有所折服。
姚半仙環視眾徒孫一眼,說道:「我的這些徒孫年齡都還小,他們是無辜的,還請不要傷害他們,放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各自謀生去吧……」
話到此處,姚半仙心裡頗感慚愧,想不到曾經威震武林的乾坤派卻淪落到了這份田地,看來一手創建的乾坤派要緊隨龍古鎮一起沉淪了。
半晌,姚半仙仰天長嘆,哀哀地道:「能不能讓老夫看看你們的真面目,也讓我死個明白,你身後的主子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
為首的黑衣人心裡一怔,鄙夷道:「笑話,我道是你要和我做一筆交易,竟說出這麼不知廉恥的話來,我有言在先,只要把書交出來,我保你們都沒事,我本不想殺人,對你們已經夠手下留情了。」
記恩搶上一步,指著滿地的屍體,責問道:「不想殺人?看著這些都是什麼?我乾坤派陰陽宮裡的書應有盡有,你們儘管去拿便是,何必要這樣步步相逼,試問,我龍古鎮與你們有何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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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仙提劍怒指黑衣人,也道:「你們這些卑鄙小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惡至極,害得我們龍古鎮上的人家破人亡,他們都是無辜鄉民,卻冤死在你們刀下。」
徒孫們都義憤填膺,齊聲道:「師公,我們和他們拼了,為鄉民們報仇……」
為首的黑衣人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還有什麼本領儘管使出來,我最看不起藏著掖著的人,哼哼,想必你們的看家本領都用盡了吧……」
說到這裡,他雙目圓瞪,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唉」了一聲繼續說道:「你們乾坤派有一個掌法威震江湖一時,後來卻銷聲匿跡了,叫……否極泰來掌,我倒想見識見識這掌法到底有多厲害。」
記恩沉默片刻,朗聲道:「這掌法是我鎮派之寶,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豈敢亂用,若你們再苦苦緊逼,你將死在這掌法之下。」
提到這否極泰來掌,記恩無不扼腕嘆息,五年前的一個深夜,他在房內修鍊掌法第九重,即將衝破玄關之時,卻遭到了一蒙面黑衣人的滋擾。
那黑衣人破門而入,暗黃的油燈下,只見一隻利爪向記恩的頸部抓將而來。
記恩方寸大亂,這否極泰來掌本需靜心修鍊的,受不得外界任何干擾,而且那黑衣人來勢洶洶,定是來取他性命的。
在這關鍵時刻,記恩若是起身與黑衣人搏鬥,輕則元氣大傷、累及臟腑,重則經脈盡斷、癱瘓在床。
眼見黑衣人的利爪已抓至了跟前,記恩只能晃動身體來避讓,他斜身之時往黑衣人左胸部連推數掌,黑衣人往後退了幾步,卻是安然無恙,其實黑衣人早有防備,穿了護胸盔甲,黑衣人又急攻上來,直逼記恩心門。
記恩心下大急,走出了一招險棋,他用釋心咒護著丹田中的元氣,隨即飛身而起,在越過黑衣人頭頂之時,向黑衣人的背部推去一掌。
為了一招制敵,記恩釋開咒法,丹田中的元氣化作一股猛勁的真氣彙集於掌心,只聽見「啪」的一聲悶響,黑衣人口噴鮮血,撲倒在了床上。
記恩體內元氣逆行,癱軟在地。記恩看著那黑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想必已經斃命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心道:「怕是與否極泰來掌就此絕緣了吧?」
突然,那黑衣人爬將起來,抽出靴中匕首,歪歪斜斜地向記恩走了過來。
記恩動彈不能,迷迷糊糊之中,他內心嘆道:「唉!為何不聽姚弟一言,今夜要死在這黑衣人刀下了,卻死得個不明不白的。」
姚半仙和「君子八劍」聞聲趕來,眼見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已刺到了記恩的胸前,姚半仙使出幻化術,同時喝道:「狂妄之徒,休想取我哥的性命。」
隨著一串火星子迸出,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已飛出了窗外,黑衣人破窗而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君子八劍」奪門追出,黑衣人已不知所蹤了。
過得半晌,記恩緩緩醒來,看見姚半仙、張仙和「君子八劍」還有徒孫們正守護在身邊。
記恩甚是欣慰,握緊了姚半仙的手,自責道:「都怪我,我真該聽姚弟一言,去陰陽宮裡閉關修鍊,那黑衣人來勢洶洶,幸好你們及時出現,不然我命休矣。」
姚半仙並無責怪記恩的意思,他把了把記恩的脈,捋著山羊鬍,說道:「不怪你,這世道是越來越不太平了,還是小心為妙,這些黑衣人都是偷雞摸狗之輩,這些年我乾坤派頻頻遭到黑衣人的滋擾,可惡至極,我恨不得將他們全部誅之。」
過得十日,記恩的內傷痊癒了,自那以後他內力雖尚存,但他的否極泰來掌卻成了花拳繡腿,變得華而不實了。
記恩偶爾試著再去練習否極泰來掌,每到發力之時便會覺得丹田之氣充溢,玄關衝破在即,但他推掌之時,卻感覺到體內的真氣逆行,猶如泰山壓頂般艱難,只得無奈收掌。
記恩對黑衣人有著刻骨銘心的痛和恨。他看著那為首的黑衣人,憤憤地道:「待會兒我使出否極泰來掌,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為首的黑衣人抖動著雙肩,表現出很害怕的樣子,說道:「哎呦哎,好生厲害的掌法啊!」他沉吟片刻,「怕是你已經走火入魔了吧,你們已經是強弩之末,你們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說著,為首的黑衣人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又道:「想不到威震江湖的乾坤派卻成了瓮中之鱉,今天我要讓你們像他們一樣……」他向滿地的屍骨看去。
姚半仙氣急攻心,他右手上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了,他咬牙怒問道:「既然你這麼不通情達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就問你有沒有這個膽,和我一同上陰山決一死戰?我保證你出不了陰山。」
為首的黑衣人心裡又是一怔,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並不急於回答。
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氛圍緊張而可怕。
金黃色的太陽已沉入山間,夜幕低垂了下來,幾隻烏鴉從陰山上的密林中竄出,向破廟滑翔而來,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屍骨上。
「怎麼,害怕了么?放心好了,在陰山上只要我打贏了你們,我就會放你們走,絕不會像你們這般苦苦緊逼,如果天黑了,陰山上群魔亂舞,你們真就出不了陰山了。」姚半仙催促道,他有些得意但又有些焦急。
張仙咯咯一笑,應和著道:「你們也有怕死的時候啊,我爺爺說了,不會為難你們,不會讓你們敗得很難看的。」
為首的黑衣人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鬼才上你們的當,哼哼,你的激將法在我這裡不實用,我說死老頭子,我在龍古鎮……」
話到嘴邊黑衣人警覺地罷了口,隨即話鋒一轉,又道:「在江湖上你有個綽號叫妖半仙,你心裡的小九九我還不知道?陰山山高林密,進了陰山你們不溜才怪,到時我到哪裡尋你們去,識相的就把書交出來,我保你乾坤派上下都無事,否則我一聲令下,你的乾坤派將付之一炬。」
姚半仙「呸」了一聲,輕蔑道:「有本事就過來拿吧!」
「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你們怎麼死……」
為首的黑衣人一分為二,眨眼之間便幻化出了百來人黑衣人,提著護手鉤如潮水般湧來,場面一片大亂。
姚半仙和記恩率領著眾徒孫邊打邊往陰山方向撤,但去往陰山上的小路已被黑衣人堵得水泄不通了。
經過一番惡鬥,張仙已帶著大部分徒孫突圍,往陰山上逃去了,還有一部分人被黑衣人死死纏住,黑衣人里三層、外三層如鐵桶般圍了過來。
姚半仙和記恩也在其中,二人元氣耗盡,看來已是魚肉之身。
為首的黑衣人狂笑不止,說道:「快把書交出來,方可留你性命?」
姚半仙「哼」了一聲,怒道:「我陰陽宮裡的書你們不是都拿到了么?你們儘管拿去便是,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
為首的黑衣人喝道:「那就是沒得商量了,信不信我真把你殺了?」
姚半仙高昂著頭,激憤地道:「士可殺不可辱,我們為保鄉土拼盡最後一口氣,我死而無憾,你們動手吧……」
「殺了他!」
只見身旁的兩名黑衣人提起護手鉤向姚半仙的腹部刺將而來。
姚半仙雙目緊閉,展開了雙臂,他在風中狂笑,笑聲宛如一首悲涼的葬歌,心中的無奈與絕望將與落日一起沉淪,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只聽見嗤嗤兩聲,姚半仙的身體並無痛感,他睜開了雙眼,卻見身旁的兩個徒孫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這卑鄙小人!」
姚半仙怒髮衝冠,「霍」地一聲站起來,「你們這些畜生,連兩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道:「這兩個沒用的傢伙不殺他們幹什麼,不過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我要讓你看看你一手創建的乾坤派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敗亡的,我要讓乾坤派毀在你自己的手裡……」
為首的黑衣人向其他黑衣人喊話:「把這兩個死老頭給我綁了,把其他沒用的傢伙都給我殺了,再上陰山抓那些沒用的傢伙,我要讓他們都死在糟老頭面前。」
「休想取我徒孫的性命!」
姚半仙和記恩憋著最後一口氣,拼力殺向那為首的黑衣人,場面又陷入了騷亂,其餘黑衣人紛紛涌了上來捉拿姚半仙和記恩。
「黑衣人,拿命來!」
忽聽得不遠處傳來這聲怒吼,緊接著震天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滿臉胡腮的彪形大漢騎著一匹大青馬,手持一把大板斧,領著幾百名士兵自龍古鎮上奔殺而來。
看到中原士兵趕來,姚半仙和記恩心下大喜,二人士氣大振,本想擒住那為首的黑衣人,卻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其餘黑衣人亂了方陣,被中原士兵分割包圍。
也正在此時,張仙帶著逃上陰山的徒孫們反撲而來,經過一番廝殺,黑衣人全部消失殆盡。
大鬍子將大板斧插於腰間,走上前來,向姚半仙拱手道:「如今邊陲動蕩,這龍古鎮上已成了鬼窟,還有道仙帶著眾人死守家園,實在令在下欽佩……」
大鬍子又上下打量姚半仙一番,拱手自我介紹道:「在下劉得華,來自遙遠的未來,哦不不不,搞錯了,重來,在下胡天山,是他們的領軍,奉命前來鎮守邊關,以後你們叫我華仔便是。」
第一次見到滿臉是血的姚半仙,大鬍子表現得還有些拘謹,不敢過度放肆。
姚半仙正要上前搭話,卻被張仙搶上一步,說道:「哈哈,那是當然,我猜會有貴人前來相助,原來真是你們,這是我爺爺姚半仙,威震江湖的乾坤派掌門人。」
「哇靠,這不是我夢中情人關某某嗎,莫非她也從遙遠的未來穿越到梁國么?嘿嘿,我一定要毫不客氣地把她給拿下……」
大鬍子面部一陣緋紅,全身血液猶如決了堤的洪水狂奔不停,他在心裡發出無限讚歎,哈達子流到嘴角邊又被他吸了回去,心中又道:「小美人主動與我打招呼,肯定是喜歡我,這此有搞頭了,待會兒請她到我帳下交流交流,溝通溝通!」
姚半仙急了,瞟了張仙一眼,說道:「小娃娃別搗亂,不要再說什麼威震江湖這些丟人的話,咱得謝謝官爺。」
張仙卻不以為然,俏皮而低沉地回應道:「爺爺,你看這些官兵一個個盛氣凌人的樣子,咱們在氣勢上可不能輸給他們了!」
「原來是半仙,失敬失敬!」大鬍子拱手笑道。
姚半仙拱手回禮,萬分感激地道:「官爺前來相助是我乾坤派的幸事!」說著,他長嘆一聲,「西風大軍進犯我中原,已過了燕子關,龍古鎮的鎮官不知何時攜家眷逃之夭夭了,我乾坤派必將與官爺死守鄉土,日後用得上我乾坤派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大鬍子「唉」了一聲,有些不耐煩地道:「那鎮官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我見了他非軍法處置了不可……」
大鬍子對姚半仙的話似乎不大感興趣,卻對張仙的話很是上心,他向張仙拋去了個媚眼,笑眯眯地問道:「關小姐,哦不不不,搞錯了,小姑娘,你說我是你的貴人,這個貴字有很多種解釋了,你說來我聽聽,你說的話我都愛聽,嘿嘿,可否和我去帳下唱唱卡拉歐克,今後官哥哥我會好好地保護你……你……們,喔唷,身上好痒痒哦。」
聽了大鬍子的話,張仙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不由得心生厭惡,她直言快語地說道:還以為你是個沉穩實在之人,想不到卻是個輕薄浪蕩之徒,呸呸呸,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原來張仙帶著徒孫們往陰山上逃去之時,遠遠地便看見一大隊人馬從東南方向奔襲而來,穿著打扮像是中原士兵,張仙有預感,他們定是來解邊陲之圍的,如果能擊退這些黑衣人,乾坤派上下定將他們視為貴人。
大鬍子是個臉皮極厚的人,他並不覺得受辱,反倒是歡喜得要緊,他色迷迷地笑道:「我的軍營就駐紮在鎮外,你們今夜可否帳下一敘,我……」
話說間,只聽得姚半仙大喊一聲:「不好,我陰陽宮!」說著便告辭了大鬍子,向乾坤派疾奔而去,記恩、張仙、眾徒孫緊隨其後。
陰陽宮已陷入一片火海,眾人將大火撲滅,裡邊的書籍已被黑衣人洗劫一空。
說到這裡,姚半仙看著夏宇龍哀嘆一聲,說道:「龍古鎮在幾天時間裡由一個繁華的邊陲小鎮變成了一個鬼窟,真是天大的不幸,那大鬍子也還有些正義之心,他帶領士兵和我們一道把鎮上的死人一堆堆地清理出來,運到陰山下的破廟邊給埋了,乾坤派死去的上百人也隨他們一起埋葬。」
張仙冷哼一聲,道:「那死胖子領兵打仗有一套,卻是個好色之徒,自稱是鎮上第一美男,還說妹妹坐床頭,他在門外走,噁心死我了……」
話到此處,張仙「呸」了一聲,埋怨自己道:「都怪我主動搭訕,才惹得他糾纏不休,不是叫你去唱可,就是不懷好意地看著你笑,此人有病,他就是癲狂妄想症,是沒藥可治的!」
姚半仙頓了頓腳,嗔道:「唉,一個姑娘家家的,整天舞刀弄槍,不成個樣子,沒有一點矜持,少拋頭露面為好,免得他一再糾纏,你又不喜歡人家,合適的就找個人家嫁了吧。」
張仙羞紅著臉,爭辯道:「那滿臉的鬍鬚看著我就噁心,誰喜歡他那種不三不四的人?」說著她看了看夏宇龍一眼便低頭不語了。
「唉……」
姚半仙又道:「自那之後每至深夜,鎮上四處鬼哭神嚎,好不凄涼哀婉,推門瞧時,卻見孤魂野鬼遊盪於大街之上,我們也不知如何處之,直到陰陽二老將他們的魂魄收了去,鎮上才安定了下來,受陰陽二老囑託,我們又從廢墟中搜出五車腐屍,一起葬於那破廟邊。」
夏宇龍問道:「後來呢?」
姚半仙回道:「大鬍子屯兵龍古鎮的第二日凌晨,向天他們回來了,黑衣人才不敢大規模進犯,偶爾派小股人前來滋擾,好不煩惱,為了不讓黑衣人有可乘之機,我才對外隱瞞了向山的死訊……」
說著,姚半仙又輕嘆一聲:「紙是難包住火的,雖然向山暫且有冥靈真花護體,但事情不能久拖,那些黑衣人知道后定會反撲而來。」
夏宇龍捏緊了拳頭,怒道:「這些黑衣人可惡至極。」他眉頭緊皺,看著姚半仙,「爺爺,那些黑衣人要找的是什麼書?」
姚半仙頓了片刻,嘆道:「是修仙之書,陰陽宮裡的書都被他們洗劫去了,他們該拿的都拿去了。」
姚半仙並未對夏宇龍說實話,其實他也還不確定黑衣人找的古書是不是姜老太公贈與他的那本天外奇書。
只聽得陰陽宮的透氣口隱約傳來一陣癲狂的笑聲,隨後便聽見敲鑼之聲。
姚半仙道:「三更已過,那瘋老頭又在打更了,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出來到陰陽宮外,夏宇龍暗暗發誓,一定要想法子救活向山師叔的性命,助乾坤派除去黑衣人之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