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
「華茲倫,我做了一個夢。」
艾斐領主站在窗邊,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有一個聲音,在呼喚我。」
「什麼樣的聲音?」
「不知道,」他嘗試著回想,卻只能嘆口氣。
「那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通用語還是方言,就連話的內容,也模糊不清。
但那就像是呼喚族群的狼嚎,聽到之後,我的心頭湧上來一股狂躁,宛如即將變成一頭野獸。」
「原來如此,事實上在您昏迷期間,也確實有過野獸般的嘶吼,只是葛蓮醫生來了后馬上就藥到病除了呢。」
艾斐不再面朝窗外,似乎是累了,他又重新回到床上。
房間的燈光似乎也在夜晚中顯得疲倦,散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淡黃色光芒。
「葛德的女兒也變得如此出色了,時間總能給我驚喜啊。」
艾斐隨手拿起桌上一份文書,是一份待處理的申請表,桌上摞滿了類似的東西,不過比起以前,這些工作量已經很少了。
因為大部分工作,已經被華茲倫在自己昏迷期間處理完畢。
「我的故友啊,這次又讓你操心了不少啊。」
「可以派上用場,便是吾等傭人最大的願望。此次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不出差錯,已是萬幸,
只是……」
「只是?」
艾斐有些在意,是出什麼岔子了嗎?什麼事情要直到現在才說呢?
稍微停頓了一下,下定決心了一般,華茲倫閉上眼睛開口道:
「『拒雨城』的城主,屆時已經無法來到清月祭現場了。」
「那傢伙嗎……」艾斐單手扶額,也許是不禁聯想到了什麼令人頭疼的事情。
「那麼原因呢?」
只是他想不到,現實會更令他頭疼。
————
「什麼?整個淪陷了?」
公會酒館內,法米爾驚訝地說不出話。
「小聲點,」布雷坎按住法米爾的肩膀,「雖說很快就會滿城皆知,但是這件事目前還沒被公開,不宜張揚。」
「那可是拒雨城啊,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毫無徵兆地淪陷?」
拒雨城是位於斷風山崖之上的險關。因為地理位置特殊,山崖一側多雨,另一側氣候乾燥,而位於之間的城池就名為『拒雨』。
周圍環繞著平曠的高原,後方是一片險峻的山崖,一側依山,整座城可謂佔盡地利,就連當年一統千城之國時,這座城也沒被攻打下來。
藉助著平廣的地形,發展也欣欣向榮,佔地面積僅次於月耀之城,經濟水平甚至能和王城『日冕』齊平。
這麼一座傳奇般的城市,居然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滅亡了。也難怪法米爾會如此驚訝。
「據說是被屠城了,最初發現時,整座城都蔓延著血霧,地上的屍體四分五裂,每個人就像是從內部炸裂開一般,那簡直是一片血肉地獄。」
「這……」
法米爾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無奈言語已經無法表達他的驚訝了,只能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布雷坎。
「到底…發生了什麼…」
最終,也只能擠出這麼一句話。
是發生了天災嗎,總不可能是人禍吧?也沒聽說誰要和拒雨城發生戰爭啊?就算打起來,也沒人覺得它會輸吧。
是啊,究竟發生了什麼呢?這似乎成為了所有人的疑惑。
怪病、災害、內亂,
大家眾說紛紜,最近幾天酒館的話題無一不是此事,眾人宛如要堆起真相的沙堡一般,一個勁地猜測。
說法多了,總有幾個觀點不知不覺地被接受。
儘管荒謬,也會慢慢順理成章。
所謂真相,不就是類似於這種沙中樓閣嗎?
但是,隨之而來的,第二座城也經歷了同樣的事情,之後是第三座、第四座……
現場無一例外,遍布血屍,城內無人生還。
有的在夜晚,有的在白天,甚至有些在被發現時還亮著萬家燈火。
許多跡象都表明,這種噩運的降臨是突然的,-彷彿命運的列車脫了軌,毫無徵兆地墜下了懸崖。
面對接連發生的這些慘案,每個人都像是法米爾一般驚訝地啞口無言。已經沒有多少人再去議論真相了,大家更多的只是恐懼哪一天這件事會不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宛如不知何處的神明伸出手,輕輕一推,一座座真相的沙堡坍塌,只留下散開的沙堆,和埋葬於其中的人們。
即便如此,不久后的清月祭也要照常舉行。
一年一度的清月祭會吸引到來自各方的客人,不僅能夠提升月耀之城的地位,還能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
只是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又有多少人有心思上街慶祝呢?
————
在人們擔驚受怕中,不知不覺地已經到了清月祭的當天。
就像要把這低靡的氣氛再降一點溫度,天空中蓋上了厚厚的雲層。
「唉,今年的清月祭真不想來呢,看這天氣,今天可能連月亮都看不見了。」
一位女傭嘆氣道。
她扶著千年藤婆婆的身體,正在陪著散步。看著如此陰沉的天氣,大家的心中也更提不起興緻了。
「嚯嚯嚯嚯,」
婆婆卻發出了獨特的笑聲,看向了遠處的天空。
她的臉上仍舊掛著一直以來的笑容,即使在這壓抑的氣氛中,也仍舊未變。
「暴風雨要來了啊…」
「好像是呢。」
女傭在身旁附和著。
只是,她的眼中只有卷積的烏雲。
而婆婆似乎已經看到了雲層后那無比明朗的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