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辣手之稱,名不符實
崔志方這番言語一出口,就連山林也陷入一片靜謐,鳥兒不叫了,風也不吹了,連樹葉的簌簌之聲,都沒有了。
彷彿都再為他這番話喝彩。
三無都明白他的意思,顧朝辭贏了,他們再報仇,打不過就準備橫屍當場。
其若是輸了,必然非死既傷,他們若再堅持報仇,那就是撿便宜。與此時出手,又有何異?也只能轉身離去。
雖然二道這樣做,不利於三人,可對方這番話,說的半點也不差。
武學之人該堅守的道義,那是永遠都要有的,否則哪有臉,以什麼名門正派而自居。
「是,全憑師兄吩咐。」
王志坦長劍歸鞘,只是兩隻大眼珠子,瞪的好似銅鈴一般,滿含憤怒盯著顧朝辭,一眼不眨。
可顧朝辭聽了二道對話,卻是暗暗吐槽:「這也太迂腐了,遇到仇人,直接殺不就完了!
還顧及這,顧忌那的,哪來這多講究?
這幫江湖人,有時傻的可愛!」
又轉念一想:「唉,也是!
這江湖也正是有了這種正直之人,堅定信念、維護道義,方才有滋有味。
前世利己主義大行其道,若在此世,人人觀念仍是如此,這江湖還是那個,令人嚮往的江湖嗎?
你闖蕩江湖,總是格格不入,莫非還不懂嗎?」
想著眼神如電,緩緩掃過無相無嗔無痛三人面上,朗聲道:「怎麼樣?
有沒有覺的,全真教能被尊為天下武學正宗,也不光是因『中神通』被尊為天下第一高手,
人家徒孫為人處事,也勝過爾等百倍!
你少林寺也是名震武林,卻不知怎麼,教出你們這幫人來!」
說話間,就感覺三無攻勢猛然一衰,微一尋思,應該不是什麼誘敵之計,這是破敵之機到了,當即大喝一聲:「著掌力!」
言猶未落,他頓時發皆上束,衣衫獵獵,掌力已催迸而出。
三無本就已經丟了大人了,又被他冷嗖嗖的眼神一看,還如此搶白,可又不能辯駁,也不知如何反駁,當真是求勝不能,求死不得,心氣頓時一衰,勁力自然弱了。
只聽他這一喝,驀然間,就覺對方一股勁力不絕傳來,如山洪爆發般洶湧而至,其勢沛然渾厚,再莫能擋。
三無均是眼前一黑,胸口滯澀,「哇」的一聲,無相手臂更是奇痛徹骨,如被火炙,「鐺」的一聲,長棍脫手,被雙方勁力一激,直飛上天。
他人在半空,也是口中鮮血狂噴,直接一個筋斗翻了出去,可鮮血不絕灑落在了山道上,甚是凄慘瘮人,「撲通」一聲,摔落下地。
與此同時,無嗔、無痛也被顧朝辭這股掌力,將他們自身內力擊回,胸口如中重鎚,一口鮮血噴出,立足不穩,「騰騰騰」向後急退數步,地下山道上,都印上了兩對腳印,可見這股力道之強。
這時的二人,只覺身體疼痛,還則罷了,可吐出一口血后,胸口還能憋了氣,帶的自己呼吸不暢,急忙想要運氣調息。
可隨即全身脫力,如堆爛泥般,癱坐於地。
而顧朝辭震飛三人,早已借力飄身退後一丈開外,免得被噴上鮮血。
而今見三僧俱是委頓在地,面白如紙,顯然已被自己內力回擊入體,胸臆受傷,再無一戰之力。
這時無相的那條長棍,也由空墜落,「鐺」的一聲,棍端插入山道,又滾落在地,剛好砸在無嗔、與無痛的腳腕上,兩人痛的眉頭一皺,俱是一聲悶哼。
這長棍落下到倒地,其實速度也不快,可兩人如此身手,連挪腳躲避也是不能,可見受傷之重。
這時一陣山風吹過,顧朝辭猛覺自己后心一涼,伸手一摸,原來是衣背微濕。
他重提一口內息,精神為之一振,這番惡鬥,雖沒讓他受傷,但也令他損耗過巨。
這也非力不如人。
主要是打架,還得時時刻刻記著,不能將人給打死,這對他目前修為來說,太耗費心力了。
他現在總算體會到了,為什麼那些絕頂高手,俱是神功非凡,與人打架干幾天幾夜都沒事,但是一用內力為人療傷通脈,只需幾個時辰,就會大傷元氣,難以恢復。
就是因耗損內力,實則只是其次,最重要是心力耗損太過嚴重,因為用內力為人療傷乃至通脈,太考驗內力精準控制力了,什麼時候輕,什麼時候重,半點差錯也不能有,但有絲毫輕忽,那就是幫人不成反害人了。
自己若毫無顧忌,力求殺人,這三和尚也不夠自己打,可想要打的他們只受傷、不喪命,又要讓自己留有餘力,防止被人偷襲,這要求對自己目前太說,還是太高了。
動念間,就叫王志坦,意欲邁步開口,顧朝辭對其一揮手,又移目看向三無,哈哈一笑道:「三位大師,照我平日脾氣,你們這般對我,我是非一報還一報不可。
如今要取你等性命,更是不費吹灰之力,但我心裡明白,今日之事都是誤會所知,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還請回去稟報貴寺師長,他們畢竟都是有道高僧,想必也能明白,其中蹊蹺之處。
至於越俎代庖之事,日後等我有空,自當親赴少林,面見貴寺方丈,以釋怨愆!」
他說到這裡,邁步過去,撿起適才無痛射出的梅花鏢,在手裡一拋一拋,看著無痛,微微一笑道:「不過,無痛你擲棍夾鏢,甚是陰狠,發鏢刺我面門、胸口、小腹……」
他口中說著,左手分指自己身上幾個部位。
全真教崔、王二人還不知怎麼回事,
但三無所言,更是駭然心驚。
在那曇花一現的一瞬間,他不但打掉長棍、梅花鏢,還竟將無痛所發梅花鏢,所打方位,也記得清清楚楚。
只聽他又道:「不過今日你既受傷,我也只能先記帳了,啥時候,我心情不好碰到你、或者我上少林時,必找你討債收帳。」
無痛此時剛調勻一口內息,掙扎站起身來,大聲道:「大夥都是武林中人,貧僧技不如人,輸便輸了,你也是武林成名高手,說風涼話作甚?
想要報仇,爽爽快快還我三鏢便是,你記了賬,掛在你我心頭,貧僧也是夜不能寢,食不知味!」
其時別說他身受重傷,就是未曾受傷,能否躲過顧朝辭三鏢,也尚未可知,如今說這幾句話,擺明不想活了。
無相、無嗔雖然也怪他,使出那等陰毒招數,但畢竟是同門師弟,焉能坐視不理,自然齊聲喝止,可他語速極快,已然一口氣,說了出來。
眾人素聞顧朝辭武功精強,出道雖只一兩年,可殘忍好殺,不論黑道或是白道,喪生於他手下之人,著實數不勝數。
滅門之事也都干過幾樁。雖說,被滅門之人,都是金人與其走狗,但這等殘忍之事,英雄好漢亦所不為,可他全無顧忌。
可今日被人圍攻,居然不殺一人,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那都是破天荒了。
不料無痛和尚如此不知輕重,居然讓其下不來台,不但他的兩位同門心下憂懼,崔、王二道,也不禁為其,捏了一把冷汗。
顧朝辭哈哈一笑,又搖了搖頭道:「你們這些人,自詡出身武學大宗,又是英雄好漢,可都長了一副榆木腦袋!
你以為我就不想殺你?」
「嘿嘿,我顧朝辭縱橫天下,門我都滅過,殺個把人,又有什麼不敢?
你少林寺這塊牌子,也就能嚇嚇別人,我可沒放在眼裡!
只不過有人冒我名犯案,我還不想給別人做刀!
我若此時殺你,不但證明我自己是個棒槌,你們更是死的莫名其妙!
所以,無痛,你就不要在我這裡,強逞英雄好漢了。
真有這空閑,還不如勤練武功,以後好能躲我三鏢,或者找到拷問你少林武學的真正兇手!也還我顧朝辭一個清白!」
三無中,無相城府最深,他們師兄弟,昔日得前輩授以「三才棍陣」,向不輕施,此番境況使將出來,原指望能勝個一招半式,為少林寺換回一點顏面,不說是大功一件,也算對的起本寺培養一場。
不想依然落敗,還被人家當場數落一頓,還被全真教弟子看在眼裡,這次的臉丟大了,也不知回寺以後,會遭受何等處罰。
可他也看出來了,若非對方武技好像不怎麼高明,與那身超卓內功甚不相符,恐怕他們師兄弟三招之數,亦不能過。
他如此年紀,若再學得一身高明武功,當今世上不知還有何人能敵?
思之更覺駭然無比,直感匪夷所思,聽聞對方此番言語,俱是面如土色,不知如何作答。
顧朝辭也沒指望與他們再說什麼,只是不想背負惡名,話一說完,轉身欲走。
可王志坦一個起落,雙手一伸道:「你就這麼走了嗎?」
顧朝辭知道他什麼意思,不過剛才自己說那麼多,就是意有所指。
好吧,就是說給二道聽得,沒想到其還聽不出弦外之意,簡直蠢的可愛。
而且他殺少林寺的人、拷問武學,確實都干過,故而話說的漂亮,實則還是有些心虛。
可對全真教,出於對其經常獵殺金人的敬佩,他還真沒招惹過,一個人都沒殺過。
想到這裡,神情變得冰冷漠然,淡淡道:「你們剛才若是出手,雖然未必可以傷到我,可總有幾分機會,如今就是想報仇,又能奈我何?」
說著朝崔、王二人斜睨一眼,雙手背負,神態甚是倨傲。
可他這一言方畢,早惱了王志坦,其怒喝一聲:「你放肆!」
腳下一錯,欺進顧朝辭,雙拳一展,一招「雙風貫耳」,往他太陽穴打到。
顧朝辭連他看也未看,身子微側,就讓他一拳落空,左手反探,已抓住了他后心,大喝一聲:「去」,內勁吐處,王志坦身軀好似隕石天降,砸向想要上前的崔志方。
崔志方雙掌一晃,想要接住師弟,但顧朝辭這一擲,雖非全力,但也是強勁無比,焉能是他就能接的住的?
手掌剛與師弟衣衫一觸,如遭雷擊,不但沒能接住師弟,反被牽動,兩人一起倒地,打了幾個翻滾。
顧朝辭哈哈一笑,騰空而起,輕飄飄落在了小黑驢上,一聲「嘚兒駕」,小黑驢便邁開蹄子,沿著山道而去。
幾人就聽得「嘚嘚」聲越來越遠,又傳來一陣清晰無比的聲音:「我顧朝辭一向對全真教敬仰有加,還請轉告諸位尊長,莫要上了別人惡當而不知。」
三無聽了他這一句「敬仰有加」,心中自是腹誹不已:「你對我少林也敬仰有加的,可……」
顧朝辭既未出重手,崔志方與王志坦兩人,也苦修全真教玄門內功數年,根基不差,自未受傷,只是摔疼了,這剛一起身。
就見那三和尚連成一線,一手搭肩,一棍點地,也蹣跚而去。
兩人本來還想與少林三僧交流一番的,見此不由面面相覷,半晌無言。
又想起顧朝辭適才出手,拿捏部位之准,出手勁道之巧,幾位師叔伯或可辦到,但自己便萬萬及不上了。
二人眼中一亮,均想:「此人武功如此高強,難怪有諾大威名!
可辣手之稱,就有些名不符實了,難道真是別人冒名犯案,他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