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母親的心

回家半個月後。

母親跟陳簽說，既然女兒和外孫女回來了，她也就不想去給人當保姆了，打算在家專職照女兒和外孫女，也算是享受下天倫之樂。

母親這麼大年紀了，按說是應該歇歇的。不再出去工作也應該，妹妹明年也就畢業了，母親若是能輕鬆些當然很好。

只是現在，若是加上自己和女兒，就憑母親每個月2000多的退休金，要養活這一家三口外加一個大學生，基本不可能。

陳簽坐不住了，做為一個成年人，不可能因為自己沒能力養活自己而連累整個家庭。

咬了咬牙，陳簽最終做了個決定，要麼帶母親一起出去工作，要麼就暫時把孩子托給母親，自己出去工作。

把自己的打算同母親一說，母親卻堅決不同意。

「簽兒，你現在先別出去，孩子還小，你一下子把她扔下她也不適應。你帶我出去也不方便，不如，過幾天再說？先在家裡安心住兩天，沒事兒，媽這兒有錢。」

陳簽應下，但是也開始試著在網上投遞簡歷。

可是，眼看一個月過去，簡歷仍然都石沉大海。陳簽有些著急，是自己的簡歷寫得不夠明確不夠清楚？還是自己的簡歷上其他方面有問題？

難道這一年多沒有出去工作，自己真的跟社會脫節了？投個簡歷都已經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

要知道，原本她離職前已經做到了銷售總監的位置，而這回想著重新回到職場當中，離開一段時間了難免會有些陌生，所以她投的簡歷並不注重職位，更多的是看崗位要求。

只要是她覺得自己可以勝任的，哪怕只是初級崗位，她也會滿懷熱切地把自己的簡歷投過去。

但是，一份面試通知都沒有。hr的回復冰冷而機械：抱歉，我公司認為您並不適合本崗位要求。您的簡歷已進入本公司簡歷庫，希望以後有機會合作。

連續投連續被pass，顧倩開始質疑自己，難道以自己的資歷和條件已經跟不上現代公司的要求了么？

直到再次收到一家公司的拒絕郵件后，陳簽終於還是忍不住，給這家公司的hr打了個電話。

自報家門之後，對方沉默了會兒，應該也是在翻查陳簽的簡歷。

兩分鐘后，對方的hr給出的答案既直白，又讓人無話可說。

「對不起，因為您簡歷上最後一份工作的離職原因是因為要孩子離開上一家單位，我們看了下，您家孩子可能才1歲左右，說不定還沒過哺乳期，我們認為這樣您無法安心工作。」

陳簽：「……好吧。我知道了，謝謝您。」

這個理由，陳簽無法說什麼，也無法解釋。因為即使解釋了，對方也不會信。

只是在這一刻，陳簽痛苦地感覺到了這個社會對於新媽媽滿滿的惡意。

生孩子，雖然，更痛苦的是母親，但是，由母親來完成繁衍的過程是由生理決定的，這個無法更改；

可是撫養照顧孩子，本應是父母雙方共同的責任。

被生生扔給了本就疲憊不堪的母親不說，就連整個社會都認為，做為母親應該，或者說必須付出更多的精力來照顧孩子。

所以，本該用在工作上的十分精力必然會因為需要照顧孩子被分走，導致不能安心工作，也成了很多公司拒絕新母親的理由。

而同樣的已婚已育，換成男性來說，卻是拿到offer的另一塊敲門磚：因為有壓力，要養家，所以穩定，肯吃苦。

這個世道，對於男女，真的很不公平。

可是再怎麼大喊不公平有什麼用呢？不錄用你就是不錄用。

偏見一旦形成，哪裡是能說改就改的。

可是家庭的壓力，真的不只是壓在男人頭上的大山啊，女人其實也一樣。

顧文去了省城也快要一個月了，拿到兩家公司的offer，但是去幹了幾天之後都覺得不那麼理想，便又再跳到下一家。

他那邊穩定不下來，陳簽又走不出去，討厭啃老的陳簽，已經被迫啃了一年多的老了，啃完公婆啃母親，每天都在絕望而無奈地想著，這種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陳簽的抑鬱症又有些想複發的念頭。每天總是想流淚，覺得人生無趣。

她拚命克制著，不想讓年邁的母親看出端倪。

可是，她眼裡一向粗心的母親，卻在某一日，像小時候哄著她睡覺時那般，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地同她說：「簽兒，人這一輩子，要過的坎兒太多。挺過去就好了~沒事兒，媽在呢。」

陳簽突然就控制不住地崩潰了，趴在母親的肩頭，大聲地哭出來。

母親低聲嘆了口氣，什麼話也沒再說，只一直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過後母女兩個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那天的事兒。母親也沒有追問陳簽為什麼會哭成那樣。

只是隔了幾天後，母親說讓她安心在家帶城城，她原本的那個主家的老太太，死活鬧著要叫她回去，主家沒辦法，又給她打電話，說讓她再回去照顧兩天。

「就兩天。簽兒，你不用擔心。你們安心在家呆著哈~」母親安慰著陳簽，轉身出了門。

陳簽站在家門口，聽著母親的腳步聲略帶著些蹣跚地越來越遠。

再一次痛哭——

前幾天，她聽到母親在關上門的房間里壓低聲音地給她的主家打電話：「老姐姐，您家老母親那邊還缺人照顧不？我還是回去吧，孩子我也看了，家裡還有個上學的呢，也需要錢~」

對方同意了。

母親虔誠地跟主家不停地說謝謝謝謝，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陳簽怔怔地看著女兒，她小臉兒上全是天真無邪，天真無邪的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再一次問自己，結婚究竟是為了什麼？

要這個孩子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呢？

－－－－－－題外話－－－－－－

成年人的崩潰，真的只在一瞬間。雖然不想說，但還是要求個推薦票。光頭太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