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柴米油鹽醬醋錢
所有生活的窘迫與不堪，在需要錢卻偏偏無法全部滿足的時候，會達到一個爆炸的臨界點。
年後，顧雨上學，要拿學費一萬，材料費兩千，第一個月生活費一千，路費一千。
城城沒有奶粉了，她一直在喝的那種奶粉，買一個月的量也需要兩千塊。
自從女兒出生，陳簽還沒回過娘家，按說到新的一年了，過年在婆家，過完年應該也要回娘家一趟的。
因為離娘家比較遠，回家一趟，路費來回也至少要兩千塊。
好容易回趟娘家，不能空手回去，多多少少拎點特產什麼的，也得要一兩千塊。
……
婆婆下崗本來就沒有收入，為了將來退休時能領退休金，每月還要再繳納社會保險的費用，即使按最低的標準，一個月也要一千多，每半年一繳，開年就得準備半年的錢。
公公老顧，白天給兩家公司跑業務，晚上給另一家公司看大門。一個月算下來，收入基本能達到個四千左右。
當然，年底會發個過年的禮物什麼的，價值300到500左右。
這在小縣城裡，也是差不多的收入。
只有這一處進賬，面對這麼多支出，壓力可想而知。
放在以前，陳簽一個月差不多到手也有個一兩萬，每年新年公司還會額外發一些年終獎金什麼的，足夠過年用。
顧文職位低一些，但房地產行業相對其他行業工資水平還是要高些，大約每月也差不多可以發到七八千塊，額外再發些獎金什麼的，應付下平常的事情也不在話下。
但是，現在他們兩個都失業近一年了，加上女兒，現在是完整的三個標準的啃老族。一年零收入，無數筆支出。
本來就不寬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入不敷出。
把拿了大部分錢的顧雨送上返校的車后，公公老顧回家之後，嘆了口氣，坐在客廳里發獃。
婆婆的臉色也罩了一絲愁容。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養著孩子，甚至孩子的孩子，在他們的心裡，也許是應該的。但大多數父母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現在，這個家裡柴米油鹽醬醋的錢，都快要沒了。
在顧文又在書房裡大喊了一句：「我x你妹，你跑什麼？！」之後，老顧徹底爆發了。
他隨手拎了一把長柄的雨傘，進了書房。
砰砰碰碰的聲音響起，有雨傘砸在電腦上的聲音，有砸在身上的聲音，有凳子倒了的聲音……還有父子倆低吼著互相埋怨的聲音……
這個年過得，熱鬧至極。
婆婆流著淚站在書房門口隔著門勸兩父子：「有什麼話好好說啊，動什麼手呢？簽兒還在呢，孩子還小，別嚇著城城了……你們收收手啊！這大過年的，別再打出個好歹來啊~」
正勸著，書房裡咕咚一聲。
接著是顧文慌張地大叫：「爸！爸！！爸！！！你醒醒啊！！」
120急救車再一次呼嘯而來。
老顧是高血壓加輕微心梗，情緒太過激動導致昏厥。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
可在醫院裡剛清醒過來的老顧，便要求出院。
理由也很簡單：「現在錢這麼緊，院肯定是住不起的。回家吧。」
老顧回家了。
顧文要出去重新找工作。
走之前，顧文跟陳簽商量：「簽兒，孩子你得先帶著。我爸如今這種情況，我媽還得照顧他，孩子可能照看不了。孩子現在奶粉也要不少錢。我家現在可能拿不出來了，要不，你先回你家？」
陳簽：「這是要我帶著孩子換個地方啃老嗎？」
「哎呀，你就先回去嘛。等我賺了錢，加倍還不行嗎？」顧文理所當然地要求。
陳簽看看現在公婆的狀況，再看看還在笑著要爸爸媽媽抱的女兒，終究是點了頭。
於是，正月過後，陳簽帶著女兒，空著兩手，回家了。
為了省錢，陳簽自己帶著女兒坐上了回家的火車。顧文則直接坐車去了省城。
一到家，母親便濕了眼眶。
從陳簽手上接過孩子抱在手裡，上上下下地打量女兒：「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肯定又沒好好吃飯。你這樣不行的，身體會垮的。路上累不累？快進屋來歇歇。」
陳簽強忍了淚，梗出個笑來，開口卻仍然帶了哭腔：「沒事，不累。我減肥呢，身材保持的好吧？很多人生完孩子都胖了，很難減的。我這樣多好。」
打從孩子出生，這還是母親第一次見到外孫女。
當初陳簽生孩子之前，母親起了心要去陪著女兒過這個鬼門關，但是還沒等買好車票，孩子便已經提前出生了。
陳簽知道她本身就有暈車的毛病，也便勸著她不要去了：「大不了我帶她回來看您唄~」
當時的陳簽是笑著把這話說完的，那時候覺得孩子出了月子，自己身體養好了，肯定就可以回家看老媽了。
可誰知，這一隔，就隔了一年多。
而且，這次回來，是帶著孩子，一起回來給她添麻煩的。
母親同現在的主家請了假，說在家照顧幾天外孫女，語氣里滿滿地都是驕傲。主家也很痛快的同意了，說是她這個年齡了，該支持她享受下天倫之樂的。
陳簽問母親：「要是你不去，你主家會不會不高興啊？」
母親逗著懷裡的城城：「我現在照顧的是一個80歲左右的老太太。如果你姥姥活著的話，年齡應該差不多大。現在的主家和我的年齡也差不多，老太太是他們的母親。同齡人嘛，溝通還比較順暢。」
「那你退休了，他們不也退休了？自己不是有時間嗎？為什麼還要雇保姆照顧母親？」
「嗯，他們自己兩個孩子，大兒子生了雙胞胎，要去幫兒子帶孩子。小兒媳馬上也要生了，估計孩子也需要人帶的。」
許久不見的母親像是彙報工作一般把自己現在這份工作的情況彙報給了女兒，臉上洋溢的全是滿足。
陳簽嘆息，人生啊，也是一個圈，兜兜轉轉，不過如此。
回家一周后，陳簽胖了3斤。
母親很高興：「不錯，臉上長了點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