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從零開始的新年
世界上唯一不會因為你做錯了什麼而跟你計較，並且記恨你的，永遠只有你的父母。
上次的機會搞砸了。
老顧為了這事兒又單獨請了老華吃飯，豁上老臉找了理由說是那天孩子病了，顧文不在狀態，所以事兒就辦的不甚地道。
老華呵呵笑著說理解理解，但心知肚明的表情誰都知道怎麼回事兒。
就這麼著，連鬱悶帶慪氣，老顧請客，老華還清醒著，老顧自己卻喝多了，不清人事。
在酒桌上拽著老華的手不放，胡亂說著對不起老夥計，讓你失望了什麼的，甚至還掉了男兒淚。
老華拍拍老顧的肩安慰他道：「兒女都是債~~老夥計，我送你回去。」
兩個老朋友互相架著對方，歪七扭八地回了老顧家。
老顧回來的時候基本上就成了一灘泥，攙著他的老華雖然清醒，但也是喝了不少，將老顧送回來之後，根本也走不了路了。
沒辦法，婆婆只能將公公先接過來拖到房間扔去床上，又反身回來把就地坐下暈暈乎乎地老華扶到了沙發上躺下，接著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溫水，勸著兩人喝下。
老華借著酒氣含混著說：「嫂子，咱自己的孩子，我也是想給機會的。我不是故意下我哥的面子的，但是項目牽扯的資金太多了，我得，得慎重考慮呀，多少人跟著我吃飯呢！」
婆婆哼哼哈哈地安慰著：「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喝點水在家休息一會兒吧。休息好了再說。」
顧文沒在，去了小超家。
用膝蓋想想都知道他去幹嘛了。
從一開始便沒有養成的一起照顧孩子的習慣，所以他現在早已經把照顧孩子這事兒，自動自發的排除在了每日應做的事情之外。
陳簽對此已經麻木了，關於孩子，就當沒這個人存在就好。
老顧和老華因為喝了酒，睡覺的呼嚕聲有些大，即使陳簽的屋子關了門，聲音還是能透過關著的門傳進來。
陳簽又開始莫名心煩。
她的這些鬱悶，心煩，都跟顧文有關。而現在她呆的這個地方，是顧文的家，不是自己的家。
所有人，都是護著顧文的。陳簽的這些心情，無處可講，更無人在意，無人會理。
做為一個在職場上坐到了一定職位的，性子有些敏感的女人，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她還是分得清的。
陳簽在臉上搓了兩把。一定要逃出去。她想。
想完自己也愣了愣，為何會用了「逃」這個字？
老華不過睡了半個小時便醒了。婆婆還在屋子裡照顧正不斷嘔吐著的公公老顧。
無奈之下便喊陳簽幫忙給獨自坐在客廳里的老華倒些解酒茶。
陳簽應了聲，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來泡茶。
老華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說了句：「麻煩你了，侄媳婦。我稍坐一會兒就走，你不用忙活了。整天伺候孩子也夠累的。」
陳簽做銷售出身，對這種場面話也是駕輕就熟，半開玩笑地說了句：「沒事，泡茶又不累。我先泡上，要是一會累了我就進去休息，華叔又不是外人，我泡好了茶，你可以自己倒~」
這話說出來倒讓有些尷尬的氣氛緩解了些。
老華也就順嘴問了句陳簽原本做什麼的，看待人接物上還是挺落落大方的。
陳簽也就隨意答了個房地產。
老華愣了一愣又確認道：「侄媳婦你也是做房地產的么？」
陳簽一邊給他倒水一邊點頭：「沒錯啊。不然也不會認識顧文。」
老華突然認真來了句：「那侄媳婦你能不能給我這個項目按你的想法給提點意見？」
雖說表情認真，但是陳簽也看得出來，老華並沒有抱什麼期待——
「華叔，你既然問，我就說兩句吧，太久沒出去，不一定對。只談談個人看法，你做參考就好。」陳簽也不多說，只提了兩條建議。
一是關於老華項目定位的建議，二是給他一些包裝及分次上市產品的配比建議。
大約聊了五分鐘左右，女兒醒了，陳簽果然就將茶壺往老華面前一推，進屋弄孩子了。
老華在客廳自斟自飲了幾杯之後，便起身告辭了。
第二天老華給老顧打電話，問陳簽能不能去他那兒。
一家人莫名其妙對視了一眼，答案一致：「不行，她還得帶孩子呢！」
當然，一家人里，沒有陳簽這個「外人」。
陳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一年以後。她也並沒有計較什麼，畢竟在那個重男輕女，面子大如天的小城市裡，如果那時候自己真的去了，大家的臉上都會不好看。
可那個時候，顧文錯過了這個機會，本地又沒什麼合適的工作。陳簽再催他，他也不想出去。來來回回拉鋸一般的推來推去，終於捱到了新年。
聽著門外的鞭炮聲，陳簽一丁點過年的興奮也沒有。
從來沒有一年，像這個年一般，讓陳簽深刻地感覺到一種遠離家的空虛難過。
陳簽前所未有地想家。甚至恨自己為什麼會選擇遠嫁。
城城一歲了，前幾天已經學會了走路，會含混著叫自己媽媽。
可是一年了，原本口袋裡的積蓄就不多，現在兩個人坐吃山空，已經基本見底了。
從工作到現在，五年的時間，從零到一。
有了孩子，到現在，一年的時間，從一又回了零。
陳簽開始焦慮。
新的一年，從零開始，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抑或是，錢。
可是，現在有了孩子，她的爸媽，現在面對的都還是未知的未來，又怎麼能夠給她一個肯定的穩定的生活？
城城剛學會走，正是興趣高昂的時候，她咯咯地笑著，一遍又一遍地朝著媽媽走過來。
陳簽伸開雙手，一遍又一遍地擁住她。
心底是一片荒涼的草，我該怎麼辦？我的寶寶，你告訴媽媽，現在的我，究竟該怎麼辦？
此刻，書房中的顧文，又開始了新一局的團戰。
廚房裡，公公婆婆及剛剛放假回來的小姑子顧雨，都在各自忙活著包餃子，擀皮子，剁肉餡……
看上去，歲月依然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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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生活看上去也許還是風平浪靜，而實際上，早已經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