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子不教,父擔過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子不教,父擔過

「阿冰!」

葉冰的身影將將現出,於府前翹首以盼的程寥便提著衣擺追隨而至。

將人上下翻看了個遍。

葉冰曬笑,朝她柔和說道:「我沒事,陛下不曾難為我。」

「那陛下她,有說你官路如何嗎?」

見程寥如此緊張自己,葉冰心頭一暖,並未明言,只對她道:「阿寥,我會用時間證實我自身的,你……」

「我信!無論怎樣,我都信你的!」

不等葉冰再開口,程寥便語氣堅定地打斷他,美目泛著瑩瑩星光,沖他莞爾一笑。

葉冰神色更添柔和:「不會等太久的。」

「嗯!」

四目相對間,皆是滿滿的情誼。

好一對璧影佳人。

只可惜月色再美,他們的這份歡愉,是傳不進皇城,與周靈共享的。

「陛下,刑部的劉大人他……也在外頭跪著了。」

宋青青剛送走葉冰不久,再進殿的時候,周靈已是撐著頭,神色痛苦地揉著眉心。

那份疲憊,宋青青縱是看著都心疼得緊。

可周靈的話,她卻是不得不聽的。

「來了?」

周靈停下動作,伴隨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聲,沖宋青青頷首:「那便將人帶進來罷。」

劉尚書會進宮,是周靈早便能預料到的事。

只是不想,來得竟這般快。

「罪臣劉刻才,叩見陛下。」

劉尚書一進入這大殿內見了周靈,便低著頭朝她跪下請罪。

「你且起來說話。」

周靈並不曾為難於他,反倒客氣有加。

絲毫不曾因劉善忠的事而擺下臉色。

「陛下,豎子犯下的種種罪過,臣皆已知曉,愧對浩蕩黃恩,無顏起身扣見。」

望著低垂腦袋的劉尚書,周靈輕輕嘆出一口氣,語氣平和,對他說道:

「朕知曉,你兒子做的那些事,你這做父親的被蒙在鼓裡。朕不會因為他一人,遷怒於愛卿,更不會株連你劉家。一碼歸一碼,朕分得清,你不必擔憂,也不必為你劉家求情。」

劉尚書一雙眼眶皆泛紅,對著周靈緩緩搖頭:「陛下寬厚,臣從未擔憂陛下會一時盛怒之下,因那豎子而一併降罪我劉家無辜者,臣不是來替他們求情的。」

周靈心中劃過一絲瞭然,卻是對他再次搖頭,態度堅決:「那劉善忠殘害無辜性命,更意圖屠戮無辜百姓以掩蓋罪行,盜他人之才謀得官位更是欺君的大罪!種種罪罰諸加,便是有免死金牌在手也保不得他,朕若放了他,置國法,置百姓於何地?」

「那豎子死有餘辜!臣明白,更不是來替他開罪的。」

劉尚書的話出,令得周靈微怔,心頭忽不安跳動:「愛卿要作甚?」

劉尚書不發一言,只是那抬起頭,看著周靈的眼中,含了兩抹熱淚。

在周靈的注視下,劉尚書緩緩抬手,將端端正正安置頭頂的官帽取下,鄭重而小心翼翼地放置身前,眼中的不舍不過一瞬,便徑直朝周靈跪拜下去。

「你……」

周靈不想,她已言明不會遷怒於他劉刻才,他竟還是來找他辭了官。

「聖人言,子不教,父之過,犬子今日釀此大禍,皆因臣教導無方,叫他連人都不做,成個生生的牲口!不管是對那淳家人,還是陛下,臣都無顏再見。陛下的一番信任,臣更是辜負了。」

「老臣里,朕仍舊委以重用的,便是你和劉尚書,你可知為何?」

周靈直直看他,自他摘下官帽后,那緊緊糾纏一處的眉心便不曾鬆開過,幽幽開口問著。

不等劉尚書答,周靈便自顧說了下去。

「從前,文官里,只有你二人不曾因朕是女子而針鋒相對,也不曾因朕官運亨通便討好巴結。你們二人,始終只會做好自己的本職,這麼多年來從未行過差錯,你們的初心也一如當初,多少年都不曾變去分毫,這很難得,你可知道?」

「你管著刑部這麼多年,從未有錯。今日之事,也不是愛卿的錯,你何苦如此呢?」

劉刻才卻是笑了,只是那刻印縱橫歲月的臉上,淚珠連連,笑也是不達眼底,苦澀得緊。

他對著周靈緩緩搖頭:「陛下。為人父,刻才不曾教養好自己的兒子,為人臣,刻才庸庸碌碌,無所作為,既不能為陛下分憂,也不曾添百姓福澤。臣才能平庸,卻久居六公之位,臣貴為刑部尚書,教出的兒子卻犯盡了人神共憤之罪!」

「陛下求賢若渴,卻還願意一直留著臣,是您寬仁,臣心知肚明,臣德不配位,早便擋了太多能力出眾的才子門路,陛下已替臣擔了許多怨言與重擔。今日之事,不日便會傳揚開來,臣若還是這刑部尚書,周國臣民如何能服?百姓的怒火,必也會灼傷陛下,臣一生碌碌無為,卻也不想忘恩負義。」

「臣辭官,刑部才能在真正的天子驕子手裡蒸蒸日上,陛下……也不必被天理倫常壓得喘不過氣。」

周靈原要扶起劉刻才的動作,也隨著這些話僵立不動。

人內心本就有自知之明。

即便周靈說得再隱晦,即便她壓下種種風言風語,可劉刻才心裡清楚。

多年無過錯,這是不錯,可他多年來,一件能道出的功績都沒有。既無功,那他也只得守住底線,保證無過,才不枉費天子重情。

多年無錯,是他這尚書唯一能為外人道也之事,何其可悲?

現下天子若是再保他,如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他這個尚書,早該做到頭了。

「望陛下,恩准!!」

是以劉刻纔此行,是抱了必辭官之心態,非權益之計,也非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是真的不想做了。

這個位置太高了,他坐著累,旁人看著累,陛下瞧著也累。

劉善忠,不過是這一切的導火索而已,劉刻才辭官,卻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許久,劉刻才上頭除卻周靈的呼吸聲,什麼也沒有。

久到案桌上那碗新添的熱茶,散了氤氳霧氣,涼透了,周靈才含著仿若千斤重的聲音開口:「今日,朕,如你所願。」

直到這一聲落,劉刻才才終於磕頭謝恩起身。

對周靈一笑拜恩。

那笑里,含了幾分苦澀,更多的卻是釋懷。

「臣,謝主隆恩。」

起身的時候,劉刻才整個身子都是顫巍的,作禮拜別周靈。

行至殿前,終究還是停住了腳步。

「陛下,您曾屢次問臣想要何封賞,臣自知德不配位,從不應下,今日向陛下要這唯一一回,可好?」

周靈前些日子見他,人還意氣風發,如今卻彎腰弓背,形如枯槁。

沉沉吐出一口氣,周靈問他:「愛卿想要何賞賜?」

「我知那豎子罪無可恕,死不足惜,但……還求陛下,看在臣與您這些年的情分上,留他全屍一具,莫要五馬車裂,可好?」

這便是他此生唯一開口,求的賞賜。

善忠,他給孩子取這名,多是承載對這孩子善德忠仁,平他一生庸碌之憾,為國盡忠之願吧?

說到底,還是那句。

可憐天下,父母心。

最終,周靈還是全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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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非但不認錯,還讓陛下您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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