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這是一棟既象北方的四合院,又象南方民居的混合建築。進門是天井,兩邊都是廂房。天井後面是會客室,會客室後面又是天井。兩邊是耳房,最後面才是卧室。前後兩進,大小房間二十幾間。
省長府第,就是不一般。
省長楊萬清還沒回家,大太太和公子的生母五姨太在會客室接待了陳逸楓和趙長明。
稍稍打量了一下兩位太太。只見大太太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白白胖胖,一副富態像。若退回去二十年,一定是個討人喜歡的美女。
五姨太估計則只有二十六七歲年紀。瓜子臉,丹鳳眼。皮膚白嫩,身材苗條,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十歲孩子的媽媽。
聽趙長明說這是新來的偵緝科長,大太太立即收起因見陳逸楓太年輕而瞧不起的神態,改之以比較客氣的態度了。
據大太太介紹,公子今年十歲了,平常是很聽話的,很少外出。不知什麼原因,五天前的晚上,突然要去看風箏。他娘告訴他,晚上沒人放風箏,他就是不信。他娘拗他不過,就同意了,並要平時經常陪他玩的小娥陪他去。卻不知道,這一去,就出事了。
說完便連連嘆氣。公子的母親——五姨太,則在一邊不停地抽泣。
陳逸楓安慰了一下兩位太太,便問道:「那天白天,公子都和誰在一起呢?」
五姨太道:「白天就在書房讀書,由郭先生陪他的。中間也只在屋內玩耍,沒有和誰在一起。」
陳逸楓「哦」了一聲,繼續問道:「其他幾位太太都在家嗎?」
大太太道:「都在,您要見她們?」
陳逸楓道:「能請她們出來見見嗎?」
大太太道:「可以。」說完,便叫來臨時管家曹富去分別請三位姨太太過來。
首先進來的是三姨太,生得白皙豐腴,腿長腰細。雖然看上去有三十多歲年紀,但仍不失美貌女人的風采。
陳逸楓只隨便問了一下他對公子的看法便讓她離去了。
接著進來的是二姨太,看上去比三姨太略小,也是一個大美人,只是比三姨太稍矮一點。陳逸楓的目標是四姨太,也只隨便和她聊了一下公子的情況便讓她離去。
不一會,四姨太便進來了。陳逸楓的眼前突然一亮,這哪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已婚女人?看上去純粹是一個未出閣的純情少女。只見她長發披肩,胸脯高聳。長腿,細腰,臉上的皮膚又嫩又白。再加上嘴巴的右下角一個小小的紅痣,更增添了她的嫵媚和艷麗。而最使人動心的還是她那雙眼睛,這簡直是一雙勾人魂魄的眼睛。既大又水靈,就象兩個清澈如鏡的水井。定力稍差的男人,很難抵禦這雙眼睛的誘惑。
見兩個男人四隻眼睛不停地打量自己,四姨太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經大太太介紹後方知是為公子的事來找自己了解情況的警察,四姨太略帶羞澀地道:「不知兩位警官要了解什麼情況?」
陳逸楓道:「今天前來打攪四姨太的清修,實在很過意不去。我們只想了解一下公子在出事前的生活和學習情況,順便想了解一下您對公子被綁架這件事情的看法。」
四姨太道:「我平時和公子很少在一起,對他的生活和學習情況所知甚少。至於他被綁架這件事情的看法,我總覺得這一定是我們家的仇人所為。」
陳逸楓道:「您知道你們家都有一些什麼仇人嗎?」
一雙本來很討人喜歡的眼睛突然露出兩道嫉妒的目光,朝五姨太身上掃了一下,四姨太道:「具體有一些什麼仇人我也不知道,總是我們家有人得罪了別人唄。」
四姨太的這一細微變化,當然逃不過陳逸楓的眼睛。證明管家童正元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否四姨太所為,陳逸楓認為還有進一步調查的必要。
陳逸楓道:「照四姨太看來,他既然綁架公子,那一定是你們家老爺得罪別人了?」
四姨太道:「我們老爺是一個老好人,他怎麼會得罪別人?」
五姨太一聽氣道:「按你的意思那是我得罪別人了?我可從來既不嫉妒別人也不討好別人,不象有些人……」
大太太一看兩人又有吵架的氣勢,趕快息事寧人地打斷五姨太的話道:「好了好了,今天陳警官兩人是來破案的,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你們只回答他的問話就行了,不要扯遠了。要懂得家醜不可外揚這個道理。」
陳逸楓道:「大太太說得對,公子被綁架了,你們心裡很難過,這一點我十分理解。但是,你們若不把知道的情況告訴我,我就很難作出正確的判斷。因此,還請幾位太太從大局出發,給我提供一些真實情況,以便及時將公子救回。」
五姨太道:「難過?有的人高興還來不及,她怎麼會難過?」
四姨太一聽也氣道:「你說誰?你生了個兒子就很了不起了?你說我高興我就是高興,怎麼了?這一下看你還有什麼神氣的?」
五姨太一聽更氣道:「你們看你們看,我兒子被綁架了,她還高興呢。我看,我兒子就是你找人綁架的!等一下老爺回來,看我怎麼和他說?」
五姨太回敬道:「你願意怎麼說怎麼說,你說是我找人綁架的有什麼證據?我說你這是血口噴人!」
大太太見兩人又爭吵起來,知道很難勸得住。只好使勁將四姨太推出門去,回頭對陳逸楓兩人道:「兩位警官見笑了,我們家老爺太太多,吵架就象家常便飯。只是苦了我這作老大的。四姨太這裡如果還有什麼要問的,我陪兩位到她房間去問如何?」
陳逸楓正想見識一下四姨太的書法,大太太的提議正中下懷,連聲表示:「行行行,我們去她房間談。」
一行三人來到四姨太房間,見她還在生氣的模樣,陳逸楓道:「四姨太,不要生氣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那麼多呢?」
見大太太陪著陳逸楓等二人進來,四姨太還是很懂禮貌地站了起來。
聽陳逸楓如此說,便象訴苦似地說道:「陳警官您是不知道。這個鄉下女人,自從生了一個兒子以後,就開始趾高氣揚起來。好象我們這些人都應聽她使喚似的,我怎麼能受得了這種氣?好歹我們家還是書香門第,若我的出身差一點,還不知要受什麼樣的欺負呢?」
大太太畢竟位居大房,且心胸頗寬。見四姨太在陳逸楓二人面前喋喋不休,便很不耐煩地道:「四姨太你不要再說了,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你在兩位警官面前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更何況,他們還要找你問話呢。」
見大太太如此說,四姨太才收起那副生氣的模樣,改以一種十分溫柔的口氣道:「實在對不起,我剛才太衝動了,讓兩位警官見笑了。你們請坐。小文,快來泡茶。」
使女小文立即為二人泡茶去了。
落坐以後,陳逸楓便仔細地打量起四姨太的房間來。
這是一間約三十幾平米的大房子,門朝北開。門邊靠牆開了一張大架子床,加上床踏板,約佔了房間的三分之一面積。緊挨著床的東牆邊,是兩口大木箱和一個大衣櫃。靠南面的窗戶下面,擺了兩把單人沙發和一張茶几。西邊整面牆上,掛滿了各種字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李清照的一首《漁家傲》詞。明顯的柳體,只不過筆力輕盈,顯見是女人的筆法。
尤其是下闋的首句:「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充分體現了其柳體筆力的深厚。字畫下面,靠牆擺了一張寫字檯和幾把靠背椅。寫字檯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有幾張字一看便知是臨摹字。整個房間,既樸素又凝重,充分體現了主人的文化底蘊和逞強的性格。
為了印證一下自己的判斷,陳逸楓問四姨太道:「這首《漁家傲》詞,其柳體筆力的深厚,已達爐火純青之鏡。不知是誰的手筆?」
四姨太嫣然一笑道:「陳警官過獎了,這是我三年前剛學柳體時臨摹的一張字。自我感覺還可以,便掛在這裡了。」
陳逸楓道:「看來,四姨太對字是很有研究的了。」
四姨太一臉的燦爛,更加笑容可掬地道:「研究談不上,但從小愛好字畫倒是事實。其實,我小時候練的是蘇體,後來,又練過蔡體。直到三年前,才改練柳體。」
陳逸楓打蛇隨棍上,更加賣力地恭維道:「能兼多家之長,足見四姨太功力不凡了。聽說蔡體是非常難練的,不知四姨太練了多長時間?」
四姨太道:「蔡體確是難練一點,但我也只練了三年多一點。」
感覺到大太太對自己和四姨太談字不感興趣,且已明顯露出了不高興的神態。
陳逸楓卻理會不了這些,仍然繼續剛才的話題道:「四姨太真是書法界難得一見的奇才。您能練成這些字,是否都是從臨摹開始的?」
點了點頭,四姨太道:「是的,先臨摹,然後逐步放開。因為,臨摹只能形似,要做到神似,光靠臨摹是不行的。」
陳逸楓順手拿了一張四姨太臨摹的字道:「四姨太不愧為書法大家,所論就是不同凡響。我太喜歡您的字了,這張字不知能否送給我?」
有人索要自己的字,這可是四姨太抬高自己身價的最好機會了。
她如沐春風,連連點頭道:「行行行,只要不覺得我的字貽笑大方,您就拿去吧。」
陳逸楓立即將字折好放進口袋,站起致謝道:「如此,就多謝四姨太了。打攪您多時了,我們告辭吧。」
見陳逸楓要走,四姨太道:「您不是還要找我談公子的事嗎?怎麼又要走了呢?」
陳逸楓道:「公子的事我已找幾位太太問得差不多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走了。」說完,便帶頭往外面走。
陳逸楓的這一舉動,把個大太太搞得一頭霧水。說要找四姨太來談公子的事是你,進來后大談書法的又是你。談完書法卻不談公子的事要走,你這是辦的什麼案?她對陳逸楓的印象開始大打折扣了。剛進門時那股敬重感也沒有了。只是礙於他偵緝科長的面子,一時不便說破而已。
陳逸楓當然已感覺到大太太神情、態度上的變化,他也不便解釋。只是默默地和趙長明走在前面,腦子裡則在快速地思索著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對陳逸楓和四姨太談書法。剛開始,趙長明還不以為然,聽著聽著就聽出門道來了。原來,四姨太如此精通書法。她既能摹仿多家書法大家的字,摹仿一下別人的字那還不是小菜一碟?怪不得那個童正元一口一個冤枉,說是有人在摹仿他的字,是在陷害他。看來,這裡面還真有一些門道呢。只是由於陳逸楓沒有談及此事,趙長明也不便點破。
三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地離開了四姨太的房間,回到了前面的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