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突如其來的覺醒

「祭祀殿？」顧父顯然驚訝了一下，在他眼中，那就是一群極其神秘而行為詭異的人，那些人沒有任何國家的觀念，在他們眼中，人類只是人類，是一個整體，國家與國家的戰爭在他們眼中就和自己的孩子們在打架一樣稀鬆平常。

他並沒有了解過啟的事迹，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聽女兒在信中說起的，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啟在對那次刺殺以及之前的布倫希爾拍賣場外的出手，顧父唯一明確的就是，眼前這個還沒自己女兒大的孩子，能力強大得離譜。

但是，他似乎非常守規矩，而且，似乎他將規矩看得很重。

這個孩子在這方面真的完全不像一個孩子，甚至不像一個人類，就像沒有私慾一樣，他只是在規則內機械地做著事情。

他明明有極強的力量，但是從不主動欺凌弱者，或者依靠暴力去掠奪甚至破壞和殺戮；他明明有極強的頭腦，卻不曾在學校內仰仗自己的學識去駁斥老師或者是鄙視同學。

這個孩子只是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就像人類神話中那些孤獨的巨龍，獨守著自己的寶藏，卻從來不曾對世界帶有一絲惡意。

「其實我挺好奇你們父母是誰的。」顧父聯想著祭祀殿的那些人，不禁好奇。

「其實我也想知道。」啟搖了搖頭。

「呃，抱歉。」顧父顯然詫異了一下，難道這兩個孩子甚至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嗎？

「沒關係的。」啟笑了笑，又轉頭看向眼神中藏著一絲好奇的顧亦薇。「我曾經被一個大祭司帶出了祭祀殿，他似乎是想把我藏起來，但是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會回去，因為我想知道，我們究竟是誰。」

「而在此之前，我想看看這人間的一切，我想看看，究竟什麼才是人。」

「因為我覺得我缺乏作為一個人該有的一些特質，比如情感。」

「而結則缺乏人類的許多基本能力，比如交際。」

「這會是一個漫長的旅程。」

顧母的母性光輝受到了召喚，她輕輕俯身擁抱了一下這兩個孩子，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兩個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自己孩子的僱主，竟然是如此兩個可憐的孩子（在她看來）。他們一直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他們自幼就被壞人（大霧）悄悄藏了起來，他們空有力量，卻沒經歷過一個孩子最起碼該有的成長，歐，神啊，這真是兩個可憐的小傢伙。

她現在還記著自己丈夫的覺醒是源於當時自己病危，卻有人在下城奪走了他手上剛拿到的救命的錢，想來，這兩個孩子也是經歷了那些，受到了如此的打擊才如此的吧。

啟可不知道顧母已經腦補了一出從他們被大祭司自幼從父母身邊盜走，然後在下城輾轉掙扎的大戲。

他其實對這方面真的缺乏一個系統的認知，除了在之前見過那些有父母的孩子時，眼裡閃過的一絲羨慕，以及今天看著顧亦薇撲進父親懷裡那種眷戀的感觸。他也曾想過，自己在祭祀殿是不是有自己的父母的，是為何，他被那個大祭司帶了出來，又為何託付給樂師傅，結年齡小，心思單純，或許對這些沒太多想法，但是啟自己其實想過很多很多，尤其是在一些書中看到那種描寫家人團聚的時候的激動時，他不理解，但是，他很嚮往。

「那你們來到學校是為何？」顧亦薇對此十分好奇，在他看來，啟是那種什麼東西都能一看就會的，那這樣的話，他想學習東西應該挺簡單啊？何必還來到學校里呢？

「一個長輩一開始安排我們來上城的。

」

「是樂……」顧亦薇沒有把話說出口。

「嗯。」啟點了點頭。「我們開始只是因為我想來上城看看，因為當我和結在做獵人的時候，我們見過太多的陰暗，這種陰暗不止局限於下城和上城，甚至是在每個人的行為中，但是，我曾經在樂師傅眼中看到過光，那種光，很耀眼，與那些陰暗呈現很鮮明的對比，因此我知道，人不止是黑暗的，他們也有光明，我還在下城的許多孩子眼中看到過那種光明，所以，我想來上城看看，有沒有那樣的光。」

「而在我來上城以後，我已經找到了答案。」

「我確定了人類是很複雜的，但是他們有著許多，我所缺少的，以及我所嚮往的特質，我想學習，或者說我想要要讓自己，有那些特質。」

「我想讓自己，像個人。」

顧亦薇很難理解啟所說的「像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但是她知道，眼前的孩子，內心很善良，這就夠了。

「好啦，今天是高興的一天，怎麼老談論些沉重的話題，我們……」顧亦薇下意識去拿起桌上的橙子要剝，然而，突然之間，她瞳孔一縮，手中的橙子突然掉到了桌上。

「小薇？」顧母見狀有些奇怪，沖著顧亦薇叫喚了一聲，然而顧亦薇並沒有任何其餘的舉動，她就直愣愣地那樣站著，臉上保持著那個微笑。

「小薇，別嚇我！小薇！」顧母發現了不對，趕忙在女孩眼前招手，然後抬手試圖去拉她。

「別動！」顧父趕忙攔下了顧母的舉動。「小薇這是……覺醒？」

「嗯，是覺醒，而且，動靜不會小。」啟感受著那極強的精神波動，有些好奇。

他和結當年覺醒是什麼樣的？有這般動靜嗎？

這也是他第一次目睹有人覺醒，那磅礴的精神波動讓他感到十分好奇——因為他從來沒在除了自己和結以外任何人身上感受到那種龐大的精神力量，即便平時的顧亦薇自己都沒有，而帶來這種變化的，只能是今天顧亦薇那種情緒——喜。

情緒的誘導可以帶來覺醒。

啟暗自想著，這個想法其實顧亦薇和他說過，她在做自己的課題的時候，就有過相關的設想。

可能顧亦薇自己都沒想過，自己成為了個佐證。

周圍的傢具開始瘋狂顫動，啟甚至感覺到樓房在微微搖晃。

「這動靜也太大了吧。」顧父感受著身下的動靜有些不可置信。

「叔叔您以前覺醒沒有這麼大動靜？」啟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我覺醒的時候正被幾個混混按在地上打，完全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然而等我站起來的時候，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想來動靜應該不小，但是小薇這也太誇張了，這樓都在晃啊！」顧父起身，然後發現居然有些站不穩。

「不好！這孩子這動靜，那些人可能會過來的！」似乎想到了什麼，顧父眉頭一皺。

「外務署？」

「不，外務署管不到這個，他們主管覺醒者，那都是屬於那種力量較弱的覺醒者，較強的覺醒者是第六署來管，他們又叫抑暴署，是負責針對比較危險的覺醒者的，有一部分外務署的人也是抑暴署的，你們沒遇上過？」在顧父看來，啟和結這麼強大的人，不應該更危險嗎，難道沒人來找他們？

「嗯……似乎沒有吧，也就有個姓龍的外務署的隊長來接待過我們。」啟回想了一下，確實沒見過這個所謂第六署的人。

「隊長？那就是了，外務署署長和隊長都是第六署任職的。」

覺醒還在繼續，而啟眼中黑光一閃，樓的晃動就停止了，而這時門口卻突然響起敲門聲。

「誰啊？」顧父心中瞭然，於是便佯裝不知情，向著門外喊了一聲。

「顧天致，開門吧，已經確定了是你這裡的動靜。」門外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顧父顧天致只能硬著頭皮站了起來，那個說話的是他的隊長，而他身邊顯然還有第六署的人。他只能開門，如果不開那些人也會暴力拆門。

「沒事，讓他們進來吧。」啟無所謂地搖了搖。

顧天致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到了門前，他輕輕打開房門，接著就有人一把將他推開，走進了屋內，而後方，他看著他的隊長一臉苦笑地看著自己。

「弟妹？」隊長沒看到室內，只是湊過來，問道。

「不是，我閨女。」顧天致眉頭緊鎖。「可能是我終於回來，太高興了，不知怎麼就覺醒了。」

「她這個動靜太大了，能力不會普通。」隊長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這些第六署的人無能為力。「第六署估計不會放任她繼續讀書了。」

「誒？這怎麼行？！」一聽顧天致就要往回沖，然後被隊長一把攔下。「別衝動，他們也不會對你閨女如何，先看看吧，起碼也得等你閨女覺醒完。」

啟看了看進來的三個人，嗯，都是沒見過的面孔，有些麻煩。

主要沒有熟人，他怕等會兒被迫動手，畢竟顧亦薇可是自家管家，人他必須保下來。

「班長。」其中一個人推了推領頭的人，然後沖著啟努了努嘴。

班長眉頭一挑，冷哼一聲。「我可不信姓龍的放的厥詞。」

「署長可是發過命令啊。」

「哼。」那個班長冷哼了一聲，不再多言語，而此時，顧亦薇的覺醒也接近了尾聲。

「呃。」顧亦薇逐漸蘇醒，瞳孔中也有了神采，當看到家裡突然多了這麼多人，立刻詫異了一下，然後不知所措地看向啟。

「帶走！」那個班長沖著身後兩人吩咐。

兩人聞言走上前，而啟也站了起來，兩人立刻停下腳步，回頭有些無奈地看向自己班長。

「閣下我是聽說過的，我記得閣下可是個守規矩的人，莫非要為了一個覺醒者壞了規矩？」班長走上前，昂著頭問道。

「我守不守規矩，那是我的事情，似乎不是你能決定的事吧？」啟神色冷漠。「我不想惹誰，但是不代表我怕誰，她是我的管家，你們要帶走她不和人知會一聲？」

「第六署辦事哪裡需要跟人解釋。」班長冷哼一聲。

「那我把你們殺死在這裡，似乎也就不需要和別人解釋了。」啟眼中黑光瀰漫。

一瞬間，屋內除了結和顧亦薇一家以外，所有人感到身上突然多了一座極其厚重的大山，門外顧天致的隊長直接就半跪在了地上，而位於壓力最中心的那個班長此時直接狠狠砸到了地板上。

「啊——！」班長試圖站起來，他渾身肌肉隆起，然後身上的血管卻瞬間爆裂開，一剎那就成了一個血人。

「停停停！停手！閣下停手啊！」門外突然響起了熟悉的喊聲，然後就看到龍隊長極其艱難地走到屋子裡，險些也跪下去。

啟眼鏡一閉，眾人紛紛腳下一松，龍隊長一個踉蹌，然後悻悻然走到那個趴在地上喘著粗氣的班長面前。

「寧班長你可是好大的架子啊？署長說過吧？誰TM讓你惹這位的？等回去看我不把事情給署長好好說道說道。」

「龍班長，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兒啊。」一旁的一個隊員給自家班長辯解道。

「特事特辦啊，要我教你？涉及到這位就已經不是小事了，有人通知署長了嗎？這麼迫不及待過來？趕著投胎呢？」此時的龍班長直接一巴掌揮了上去。「事情都不查清楚？要不是我看了你們出行記錄寫的是顧天致家我都想不起來他女兒是這位的管家。你們死在這是小事，別TM拉著正陽給你們陪葬！」

啟看著這個姓龍的班長在瘋狂向他示好也是感到好笑，他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拆了整個正陽的。

「你不是龍隊長嗎？怎麼又成班長了？」

「誒，那個，在外務署是大隊長，在第六署是班長，不衝突不衝突。」龍班長此時趕忙換上笑臉。

「給您賠個不是了，也是他們不事先做調查。」

「不，他們是按規矩辦事，只是我找他們要個說法，起碼讓我知道我的管家是被帶去哪裡，我可以去哪裡找她，她是否能被放出來，只是有些人似乎不想給我這個說法。」啟搖了搖頭。

「說直白了，這無非是誰的拳頭大聽誰的而已。第六署代表正陽，對於普通的覺醒者自然可以隨意安排，無非是我的拳頭也大，你們才願意和我嘮叨嘮叨。」

龍班長有一些尷尬，這些事情太赤裸裸，他本是不願提及的，但是就被這位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了。

而啟內心有了一絲明悟，樂師傅所說的「特權」，是無處不在的，這也是他想改變正陽的原因吧。

「那……那個，就是我們……」龍班長想和啟商量一下關於顧亦薇的問題，而啟擺了擺手，帶我去找你們署長吧，我想和他談談，想來他也一直想和我談談。

龍班長一個機靈，他現在對「談談」這兩個字太敏感了，這位的「談談」一向都是得出點事兒的，這人要是被帶去第六署那他明天就可以把頭掛到正陽城門口了。

「放心吧，就是正常地談談。」啟看了一眼一臉便秘的龍班長。

「行吧。」

……

那三個第六署的人跟著兩人一起走了，留下顧天致和自家隊長面面相覷，而結被留了下來，保護這一家子，同時幫顧亦薇熟悉一下自己的能力——覺醒者覺醒以後，身體素質都會產生極大變化，顧亦薇現在別說走路了，起立坐下都是問題。

「太慢了點，告訴我位置。」啟嫌棄地看了一眼身後的三人，尤其是被架在中間的那個寧班長。

「呃，乾一區，第三大道中段。」啟抬起手，之後龍班長和他就消失了，只剩三個人在風中凌亂。

啟隨著龍班長走入一棟大廈里，才進去龍班長就趕忙和前台吩咐了一句，只見前台拿起了一個什麼東西，對著裡面說了幾句話。

啟感到十分好奇，而龍班長忙解釋道：「那是超話通訊，正陽的最新科技，只是造價太高，沒有普及，可以隨時聯繫在一棟樓的任何地方。」

啟心中瞭然，腦海中開始了對這個東西的設想和構思，然而時間不等人，前台的女子和龍班長說了幾句，他便領著啟走向其中一處小隔間，齒輪開始轉動，兩人開始向下降去。

「這是電梯。」

「似乎挺方便的。」啟感覺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那是，嗯，到了，就這裡。」龍班長走下了電梯，然後帶著啟來到一扇門前，門上有一串旋轉扣，龍班長撥動了幾下，這道門就開了，兩人才進去，門就自行合上，然後呢響起一陣「咔咔」聲。

房間裡面是一個老人，老人身著黑色的長衫，背有些佝僂，頭髮稀疏，然而轉過頭，啟卻感到一陣銳利的眼神從自己身上掃過。

「閣下還是來了。」老人的話讓龍班長一陣愕然。

「您已經給我發了八次信件了，之前是我不想來，而且說實話，我一直以為您是外務署的署長的。」啟搖了搖頭。

「他是我的兒子。不說這個，那這次為何願意過來呢？哦，對了，請坐，有啥想喝的嗎？喝不喝茶？龍迪，給我倆各泡一杯茶去，老樣子。」老人坐回了皮椅上，似乎真的無力的樣子。「是為了那個女孩子？你的小管家？」

「算是一部分，還有一些事情。」

「洗耳恭聽。」

「您，認識樂毅吧。」

老人聞言斂起了笑容，眼神深邃。「怎麼發現的？」

「以一個高位者的習慣來講，您身為第六署署長，主管一切危險性的覺醒者，放任我和結在上下城之間來來回回原本就不算正常了，那證明提前有人打過招呼，即便是我們之前不知道你們，但是你們一定注意過我們的。」

啟闡述著自己的推理。

「那這麼算的話，我們認識的人里，有這樣的能力的似乎只有樂師傅了。」

「聰明的小夥子。」老人笑了起來。「哎，其實也不難猜，那傢伙，還是放不下啊。」

「我能感覺，您和樂師傅都對正陽有著很深的情感。」

「你在一個國家或者城邦里，做事很多年，然後看著這個城邦因為制度的原因一點點衰敗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是糟糕透頂的。」老人搖了搖頭。「像這一次桑旦和易邇達的戰爭，其實易邇達一直都沒搞明白我們用那台魔導之光的意義，我們把一台技術上對於易邇達如此超前的武器就這麼拱手相送，本來就是希望他們能從中學習到一些技術，雖然這些年他們也派人來正陽學院學習，但是那些人確實有夠辜負他們祖國希望的。」

「為何呢？」

「我、樂毅還有現在的宋怡，還有另外幾個人，我們都知道，現在的正陽病了，病得不輕，但是我們找不到問題所在，我們知道是制度裡面的問題，但是我們無法去探究其中的因果，因此我們也在做額外的準備。」

「準備什麼呢？準備如果正陽腐朽了，到了它傾覆的時候，它的技術，它的核心理念，依然可以流傳下去。」

啟默然，他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但是你知道嗎，你的到來讓我們看到了一絲轉機。」

「嗯？」

「樂毅一開始只是讓我照看一下你，他甚至都沒跟宋怡說，哪怕她是他的學生。但是這個照看，讓我大為震撼，因為你和那個小女孩結的力量。」

「結的力量我們還沒搞得很明白，但是你這種無限成長的能力，讓我們看到了保住正陽的希望，因此，我對你的示好只是個開始，我想讓你對正陽產生感情。」

「那為何要和我說出來？」

「因為你這人原則很重，如果我們不欺騙你，你也就不會背叛我們，這是我所看重的。因此與其與你藏著掖著不如開誠布公，只是你小子，一直都不肯過來。」

「而話說回來，一旦你能在危難中拯救正陽，我們就有探究如何改變正陽的時間，如果在你在世之間我們還不能給正陽找到出路，那想來是命運如此，就讓正陽隨歷史化作塵埃罷了，不過第二手準備一直都在，所以希望的火種，也會一直燃下去。」

「行了，要說的也就這些了，你那個小管家，有你和結看著也不會出什麼事兒，就讓她繼續跟著你們吧。至於寧峰的事情，我會處理，給你個交代。」

啟站起了身，然後先抬起桌山的茶杯一飲而盡，之後就消失在了房間里。

「嘖，這小子，糟蹋好東西啊，我這麼好的茶，他當牛喝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