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食堂
對於一名專業的舞者而言,對任何舞蹈,都應是一視同仁。
溫瓷也不會帶有色眼光去看待鋼管舞。
它不過就是舞種之一、姿勢稍許性感一些罷了。
只是,溫瓷學古典舞出生,力求端莊和典雅,這范兒也不是輕易改變的。
段飛揚和林羽他們將樂器音響抬到了室外的草地上,調試樂器,準備樂隊的排練。
校園音樂節,鬼火音樂社有自己獨立的舞台。
這樂隊是搞流行樂的,也多是通俗流行專業的學生、甚至還有非專業的愛好者。每年都要和古典音樂系的學生打擂台,比拼誰的人氣高、誰的觀眾多。
今年有傅司白的加盟,鬼火音樂社的人氣不用擔心了,只是他們現在缺一個能炸場的開場舞者。
眾人看著宛如小天鵝一般端坐的溫瓷,真是淑女又優雅。
很難想象,這種女神氣質的姑娘跳鋼管舞…會是什麼樣子。
段飛揚沒有太大信心,直言對傅司白道:「她炸不起來。」
傅司白低頭調弦:「這無所謂,有我。」
「所以既然炸不了場,你請她來做什麼啊?」
「你十萬個為什麼?」他冷冷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段飛揚困惑地向莫染求助,莫染和傅司白認識很久了,大概會比較懂他。
莫染望了眼正對面端坐的小淑女,嘴角淺淺抿了下。
這姑娘看著挺壓抑。
傅司白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給她一個釋放壓力舞台,讓她重拾信心嗎。
還說什麼讓她幫忙。
這男人,真是詭計多端。
……
他們在草地上排練著曲目,有搖滾的、也有爵士的、還有一些流行樂。
溫瓷一個人坐在小椅子上,雜亂的桌邊擺著傅司白的外星人筆記本電腦,電腦里播放著他們需要的那一段鋼管舞教程。
皮衣皮褲倒也不暴露,但是非常貼身、完美勾勒出舞者性感的身材。
溫瓷以前學古典舞,養出一身端莊優雅的氣質。
性感這方面…則被深深地掩藏了起來。
她懷疑自己大概率是放不開的。
算了,不想了,姑且試試吧。
拿回支票才是目的。
溫瓷聽到熟悉的嗓音,抬頭看到了傅司白。
他撥弄著吉他琴弦,修長的指骨關節在白皙的皮膚下律動著,左手無名指的黑紋身w,宛如一枚私定終身的戒指。
他拿著電吉他,邊彈邊唱,低啞的嗓音宛如磨砂,個性張揚到了極致。
傅司白注意到了溫瓷的視線,於是揚起下頜,對著她唱歌。
唱歌就罷了,他還用黏膩的眼神…勾著她。
溫瓷移開了視線,臉頰微微發燙,懶得理他。
她仍舊打心眼裡討厭傅司白。
雖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他的家族宛如豺狼般奪走了屬於她的一切,讓她險些家破人亡。
他每一個傲慢的神情,在她眼裡都是莫大的嘲諷。
……
溫瓷每天的日程表安排得很緊,所以不用每天晚上都來鬼火音樂社排練,只需要練好那一段開場的鋼管舞。
周末的時候,則需要過來和樂隊成員一起設計配合動作。
藝術學院有兩個舞蹈教室有特定的豎桿,正好可以用來練習,舞蹈動作對於溫瓷來說並不難,她看幾遍其實也就會了。
最難的是…鋼管舞需要那種性感嫵媚的氣質,她真的做不出來。
無論練習多少遍,都感覺不太對勁。
喬汐汐看過她的舞蹈,捏著下頜,皺眉道:「怎麼說呢,你給我的感覺…就像趙飛燕穿著古裝在跳鋼管舞一樣。」
「……」
溫瓷用白毛巾擦了擦汗:「沒這麼誇張吧。」
「你要不看看我給你錄的視頻。」
喬汐汐遞來了手機,溫瓷打開視頻,果然看到自己的動作,雖然也很熟練,動作也規範。
但她還是習慣用古典舞的身形儀態來跳,每一個指尖的細微動作,甚至面部神情…都有點柔柔的靡麗感。
果然啊。
喬汐汐拍了拍溫瓷的肩膀:「放棄吧,親愛的,你根本不性感。」
「有沒有什麼教人變得性感的視頻?」
「這可…沒有。」喬汐汐想了想,「也許可以談一場戀愛試試。」
溫瓷想到上次在酒吧喬汐汐和她男友在角落裡的纏綿親密,的確挺性感的。
她嘴角咧了咧:「算了吧。」
反正只是為了拿回那五萬的支票。
至於傅司白他們鬼火音樂社,能不能贏得了音樂學院的擂台賽,她才不在乎。
能上台就行了,不需要吹毛求疵、力求完美。
*
中午,溫瓷照例端了餐盤去貧困窗口打飯。
貧困窗口是由校外慈善基金會捐助、為在校經濟困難的大學生特設的窗口,飯菜比普通窗口便宜很多。
正常情況下,三菜一湯至少也得十塊了,貧困窗口只要五塊,而且還有肉。
但去貧困窗口打飯的學生很少,大家都是青春年紀,家裡稍稍不那麼困難的,都覺得去貧困窗口排隊打飯沒面子。
貧困窗口常年是「門庭冷落」。
溫瓷是這窗口的常客,她不是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只是和自己的面子比起來,她只希望媽媽的經濟負擔能輕鬆些。
貧困窗口打飯的阿姨是常年閑著的,也養成了懶散的性子。
溫瓷每天都來打飯,成了熟面孔,耽誤了她們嘮嗑,阿姨們自然心生不滿。
「怎麼又是你啊,你到底是你不是貧困生?」
「我怎麼了?」
「看你這裙子,也不像貧困生啊,是不是來佔便宜的。」
「我……」
溫染穿的是以前的舊裙子,銀行查封家產的時候,她的衣服是自己帶走了的,這麼多年也沒買新的。
以前媽媽給她買的衣服,當然都是很好的牌子。
溫瓷顧慮著周圍同學的眼光,也不想和阿姨爭辯,端著空空的餐盤準備離開。
這時候,一道身影擋在了她身前,哐啷一聲,將自己的餐盤很不客氣地丟了過去。
溫瓷抬頭,看到少年挺拔的背影和那頭囂張的奶奶灰。
傅司白。
他眼神凌厲如刃,嗓音冷淡:「打飯。」
阿姨們見他一頭灰發,看著就不好惹,也問:「你…你是貧困生嗎?」
「誰他媽規定了必須拿貧困生證明文件才能在這個窗口打飯,老子就不能打是吧?」
「你...你一看就不像貧困生啊。」
「我看著不像,她看著也不像,那誰看著像,在場這麼多同學,你能一眼挑出誰是貧困生。怎麼,貧困生三個字是刺臉上了是吧!你這麼會看相,你怎麼不去河邊擺攤算命?」
連珠炮似的一席話,囂張又跋扈,懟的阿姨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周圍同學都笑了。
阿姨憋著氣,只能給他和溫瓷打了飯,不過沒給肉,全給的蔬菜和饅頭。
傅司白還要理論,溫瓷卻紅了臉,拉著他離開了。
倆人在角落的位置坐下來,傅司白看著這些簡陋的飯菜自然是半點食慾也沒有,抱著雙手、斜倚在椅子上,看她津津有味地吃飯。
見他不動筷,溫瓷知道他是吃不慣貧困窗口寡淡無味的餐食,一言不發地端了他的盤子,將他盤裡本就不多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
傅司白挑著下頜看她。
小姑娘低頭吃著飯,齊劉海搭在額間,睫毛細密,五官有種素凈的乖巧之感。
而她的身段自不必說,直角削肩,天鵝頸,即便是坐在喧嚷吵鬧的食堂里吃貧困餐,她都能吃出優雅的淑女氣質。
他玩笑道:「吃我的飯?」
溫瓷沒理他,只埋頭吃飯。
「吃了我的飯,那就是我的人了。」
「……」
險些被他嗆到。
溫瓷簡短地評價:「有病。」
這些話,別人是絕對不敢對傅司白說,偏她膽大包天。
不過…傅司白對她沒脾氣。
「看不出來,你胃口挺大。」
「都是蔬菜,很快就會餓。」
即便他剛剛替她解了圍,溫瓷對他也沒有好態度。
她現在在這裡吃貧困餐,說白了,跟他也脫不了干係。
傅司白覺得自己挺犯賤的。
他看著她認真吃蔬菜的模樣,舔了舔下唇,終於從兜里取出了那張五萬的支票,遞到了她手邊。
溫瓷看著支票,微微訝異。
現在就給她了?
「趁著老子還沒反悔,快點。」
溫瓷利索地奪過了支票,小心翼翼揣進書包夾層,眼巴巴地問:「是不是…可以不用跳開場舞了?」
「想得美。」傅司白一口拒絕,「只是提前給你應急,但老子不是慈善家。該做的事,你別想溜。」
「知道了。」溫瓷悶悶地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我會好好練習,但我不保證能炸場。」
按照喬汐汐對她「趙飛燕跳鋼管舞」的評價,這開場十有八九…會翻車。
傅司白不在乎她能不能炸場,翻車也無所謂,反正他要給她一個閃亮的舞台,後面的事…全由他來兜底。
「走了。」傅司白轉身離開。
「謝謝,傅司白。」
他身影微微一怔。
不是第一次聽她喚他的名字,卻是第一次沒有夾雜厭惡的意味。
「傅司白」三個字能夠從她舌尖念出來,好聽到連靈魂都顫慄起來。
他回頭,看到女孩正細細看著那張支票,臉上有如釋重負的表情。
「溫瓷,你想活的輕鬆一些,其實有更簡單的方法。」
溫瓷抬頭,看著少年英俊的側臉:「什麼啊?」
這麼多年,傅司白第一次心跳跑得這麼快。
「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