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疲憊

按照小夢的指引。喬山很順利地走出森林，來到火堆旁時，火堆里的篝火不知被誰點燃了，將周圍照亮。

人們陸陸續續從黑暗的森林裡鑽出，有的人肩上扛著鼓鼓的麻袋，而有的只是手中提著一個小袋子，不少人受了傷，他們步伐很快，喬山抬頭，西方已經看不見太陽。

「得快點了，一會兒會關掉城門的，那樣的話就麻煩了。」

周圍的人步伐很快，有的人已經開始小跑起來，夕陽下的遺夢城，壯闊，動人，但一會而過後，就會變成一座混亂的城池。

離城池還有百來米的時候，天黑了，周圍人開始驚懼起來，人心惶惶。

森林裡早已等候多時的綠木妖，猛地鑽出，如同黑夜裡的魅影，而喬山身後，還有很多人，城門已經關合到只留一人通過，他停下腳步，轉身迎向那些綠木妖。

身後不斷有人被綠木妖釘住，有的人奮起抵抗，而有的人則放下了武器，轉瞬間便被撕裂了皮肉。

喬山全身發力，星夢劍燃起烈焰，手腕處一圈圈金色光環逐漸浮現，只聽一聲巨響，一輪巨大的劍氣從喬山身前橫空而出，所到之處皆被照亮，被觸碰到的綠木妖瞬間湮滅，化為烏有。

夢魁和半夢魁紛紛停下腳步，臉上寫滿難以置信，而夢魁們的紅眼中，更多的是恐懼，這位引夢人，已經不是它們可以覬覦的對象了。

喬山回頭大吼：「走啊，愣著幹嘛！」

人們紛紛緩過神，奔著城門狂奔。喬山一邊退，一邊抵擋著衝上來的綠木妖，在靠近城門時，星夢劍猛地亮起，如同白晝的烈日，刺眼的光芒逼得那些綠木妖停下腳步，他趁機跳進城中，與侍衛合力關上了城門。

喬山癱坐在地上，嘴裡喘著粗氣，身披鎧甲的侍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離開了，一些半夢魁道了謝后，也隨之離開，沒一會，城門口只留下了喬山一人。

他們是得離開，回家躲起來，城中的怪物也是不容小覷。周圍尖叫聲和怪物的嘶吼聲接連響起，喬山自嘲地笑了笑，進入到城中，他居然感覺到了一絲歸屬感和安全感，這不禁令他搖搖頭。

這時，小夢笑著說：「主人，剛才那一下，是不是感覺特棒，比那白暮斬出的還厲害點呢，這就是天賦的力量嗎？」

聽小夢一說，喬山臉上顯現出淡淡的笑意：「我想有一半的運氣成分。」

但小夢接著幽幽說：「可是主人，這個很耗體力的，要不今晚休息吧。」

「不了，我感覺挺好的，休息一會就行。」說罷，喬山閉上了眼，依著牆，平穩氣息。

沒過多久，喬山察覺到身旁有人，他一轉頭，看見白暮正蹲在他身邊，認真的看著他，碧藍色的眼睛似乎發著光，讓人不忍將目光移開。

喬山笑了笑：「來啦。」

但白暮還是盯著他，柳眉微蹙，眼神從欣賞變為詢問。

喬山看了看自身衣服上的破洞和血漬，揉了揉鼻尖，自知瞞不過，只好一五一十地向白暮說了自己去森林的遭遇。

白暮聽完，卻並沒有出現喬山意料的生氣，她只是平靜的說：「以後你去森林，得提前告訴我，我陪你。」

喬山揉了揉鼻尖，沒有說話，白暮眉頭一皺：「聽見沒！」

「好好好。」

片刻沉默后，她拿出一塊白布，替喬山擦去臉上的血跡，她輕聲問：「疼嗎？」

異樣感在喬山心中亂撞，惹得他紅了臉，但他搖搖頭，咧開嘴：「不疼的。」

說罷，他尷尬地站起身：「走吧，該工作了。」

白暮微微皺眉，沉吟片刻，還是站起身，跟在喬山身後。

喬山有些說不清的感受，自己的身體，此刻很疲憊，但疲憊中，夾雜著別的感覺，他清晰地感受到，星原液在自己體內緩緩流動，正慢慢改善著自己的體質，而且對於自己的力量，他有了更深的認知，他的眼睛也更清透，在夜晚，喬山也能看清街道上的一切。

更讓他驚訝的是，喬山能感知到夢境能量在自己指尖流過，他將目光聚焦，身邊經過的夢魁，整體看著就是一團黑色的人影，血紅的雙眼除外，而那些怪物，在喬山眼中也是一團黑色，但那似乎更為黑暗，更為深邃。而喬山看自己，則是通體白色，身邊流轉著淡金色的光暈。

但看白暮，喬山看不出什麼，她就是她自己，星光一樣的藍色光點縈繞在她周圍，乾淨，純潔，不容侵犯。

白暮見喬山盯著自己，臉頰有些發紅，嗔道：「看啥看，一直盯著我幹嘛！」

喬山回過神，揉了揉鼻尖，尷尬地笑了笑。

他在心中問道：「小夢，這是怎麼回事，我感覺自己有些不一樣，似乎進化了。」

小夢一聽，不禁失聲笑道：「主人，別這樣說，你那可不叫進化呢。」

「那是怎麼回事。」

小夢解釋道：「浮夢石的存在，似乎註定就得和引夢人綁在一起，每顆浮夢石，都擁有夢境里龐大且純潔的力量，這來自於人們的夢和引夢人的信任，如果信任缺失，浮夢石的力量也就更弱，而開發出這些力量，這得靠引夢人自我的頓悟，以及善良和決心，擁有這些品質的引夢人，對於星夢劍的使用便會變得很容易，且頓悟性也會更高，反之，如果善良和決心缺失，那位引夢人的星夢劍和普通兵器也沒什麼區別。浮夢石的力量一旦被開發，其力量也會給予引夢人，浮夢石與引夢人，是綁定了命運的，這樣說吧，我的力量，終歸會屬於主人，您開發出多少力量，我也就會給予主人多少力量，這些力量會讓你身體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讓您擁有對抗一切黑暗的資本，也讓您擁有看清事物本質的能力。您在平原斬出的那一劍，標誌著您已經開始對星夢劍有了真正的領悟，之後的日子裡，只要主人試著去探索星夢劍的力量，您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的。」

喬山扭了下頭說：「有些玄乎。」

走著走著，白暮拔出了喬山給她的寒紋劍，她輕輕擺頭，示意喬山看向前方。

只見不遠處，三隻由石頭組成的三米多高的人形生物正蹲站在那，它們手臂格外粗壯，手中拿著石頭，在錘著什麼，它們全身由巨大的石塊拼接而成的，石頭呈灰色，上面還有一些綠的發黑的苔蘚，喬山定睛一看，它們身下是五具人的屍體，那石頭人手中拿著石塊，用力砸在那些屍體上，血肉飛濺。

白暮說：「這是苔石獸，喜歡吃骨骼，尤其是人類的，他們外表有一層很堅硬的無形護盾，而且力量很大，挺難對付的，要不我來吧，你累了一天了。」

喬山按住她的手腕：「我來，不累的，再說，怎麼能讓女孩子做體力活呢。」

說罷，一圈光環纏上喬山手臂，星夢劍彈出，喬山吼道：「喂！你們三個糙老漢，用不著鞭屍吧，這樣可是很不敬的。」

看見喬山手腕上的光環，白暮眼眸微微睜大，很是驚訝，僅僅一天，喬山對於星夢劍的掌握，就到了這個地步，已經能顯現出劍紋，說明他已經開始掌握星夢劍的力量了。

那三隻苔石獸轉過頭，齊刷刷看向喬山，接著它們放下手中的石塊，一步步走向喬山，它們似乎不能說話，只聽見它們走動時石塊摩擦的聲音。

喬山一躍而起，對著最前面那隻苔石獸的頭猛地砍去，那苔石獸抬起粗壯的石臂擋在頭頂，叮！那石臂表面顯現出一層綠色的像沙一樣的護盾，星夢劍在上面砍出一塊缺口，喬山心中一驚，感覺自己砍在了一塊鋼鐵上一樣，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這麼硬？」

那苔石獸另一隻手臂一揮，帶著厚重的氣勢向喬山砸去，喬后往後退一步，石臂從他胸前擦過，石臂砸空，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坑洞。

而喬山一個箭步踩上它的手臂，重心下沉，想要壓住它的石臂，而那石臂竟紋絲不動，見壓不下去，他縱身跳到那苔石獸的頭頂，星夢劍燃起烈焰，雙手握住劍柄，從它頭頂直直往下刺，擦出幾粒火星過後，只聽一陣玻璃碎掉的聲音，星夢劍刺進了它的石頭腦袋裡。

小夢大吼道：「主人，快跳開，它會自爆！」

只見那刺入的地方，開始向外散發綠光，那苔石獸也開始劇烈抖動，喬山也不敢怠慢，縱身一躍，想要跳到另一隻苔石獸的肩上，可那隻苔石獸不傻，在喬山還在半空時，它手臂猛地向喬山砸去，喬山躲閃不及，雙臂護在胸前，被打飛到一旁的牆上，緊接著一聲沉悶的爆炸聲盪在喬山耳邊，那顫抖著的苔石獸砰的一聲爆裂開來，巨大的石塊像隕石般砸向四方，而其中一塊正好飛向喬山，金色護罩瞬間蓋滿他的身體，喬山來不及躲開，被連人帶牆砸進了屋裡。

「喬山！」白暮大吼道，玲步輕躍，靈巧地躲開飛來的巨石，快步跳進被砸爛的屋裡。

「我沒事。」

白暮焦急跳入屋裡，卻看見喬山蹲在兩隻被砸死的夢魁旁邊，一臉憤怒，他嘴角淌著血跡，怒視著那兩隻正在向屋裡張望的苔石獸。

他將白暮拉到身後，手臂上滑落的鮮血粘在了白暮的指尖。

喬山一躍而起，劍紋再次纏繞上青筋暴起的手腕，一記劍氣凌而出，重重砍在了那兩隻苔石獸胸前，那綠色的護罩砰然破碎，緊接著喬山後腿發力，猛地蹬出，像閃電般沖向那被劍氣震退的苔石獸，在靠近的那一刻，他收回了星夢劍，身體一旋，小腿帶著破風聲踢向其中一隻的頭部，速度之快，瞬間便刮下了一些石塊，那苔石獸再次向後退步，一時身形不穩，竟坐在了地上。另一隻見狀，大跨步走上前來，張開雙臂，想要將喬山抱住，但喬山怎會給它機會，他蹲下身，快速繞到它身後，星夢劍神速彈出，白焰隨後覆蓋而上，一道劍影閃過，那隻苔石獸的腰瞬間被砍出一道缺口，缺口裡，是沾滿綠色粘液的小石塊。

喬山也沒閑下來，他目光一轉，聚焦在了坐下的那隻苔石獸身上。

他沒有再衝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光芒縈繞在劍身上，又是一記凌厲的劍氣，眨眼間便橫到了那苔石獸身前，嘣！劍氣砍在它胸前，那隻苔石獸來不及顫抖，直接炸裂開來。

而喬山身後的苔石獸，在短暫顫抖之後，也隨後炸裂開來。

喬山跳到白暮身邊，在砍掉了一塊飛掠而來的石塊之後，癱坐了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白暮看得出來，喬山很憤怒，換做是她，一連幹掉兩隻苔石獸，也得花點時間，但她有些責怪道：「你是真的傻。」

喬山猛地咳嗽，嘴裡吐出一口濃血，白暮心一驚，趕忙扶住他，眼裡滿是擔憂。

那苔石獸的力量大到讓他心悸，被那一拳砸到的那一刻，喬山感覺撞向自己的不是手臂，而是一輛卡車，加之那爆炸后砸向他的石塊，他感覺自己的胸膛像被砸穿了似的。

但真正讓他憤怒的，是那兩隻被砸死的夢魁，牆破的那一瞬間，喬山看見它們倆，正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書，那一刻它們的目光與喬山對上，眼中的紅光無比暗淡，眼底是絕望和無助。

喬山搖搖頭，擦了擦嘴角的血漬。

他勉強撐起笑容：「沒事的，一會兒就好。」

小夢擔憂地說：「主人，你太累了。」

白暮沒有說話，但喬山從她眼中，看到了責怨，許多時候，喬山總感覺白暮的雙眼似乎會說話，白暮不用回答，喬山便能知道她的意思。

喬山眉宇輕鬆，沒有說話，強撐著站了起來，白暮也隨之站起，他轉過身的那一刻，對上了白暮的眼睛，只見白暮眼中光暈流轉，兩團淡藍色的光點閃爍，一陣屬於白暮的香風灌進喬山鼻孔，瞬間醉了他的大腦，接著喬山感覺眼花繚亂，頭一暈，倒在了白暮懷裡。

白暮目光變得心疼，將喬山抱在懷裡，向著城堡趕去。

喬山感覺自己身體很軟，很累，眼前是深淵樣的黑色，自己則在這黑暗中無限下墜。

「好累啊」

這時，小夢出現在喬山眼前，她雙手環抱，一臉愁容地看著喬山。

「主人，夢境里的身體也是真實的，也是需要休息的，雖然有星原液的滋養，但也不能這樣糟蹋啊。」

喬山撓了撓鼻子說：「這不沒感覺嘛。」

小夢拍了拍額頭，自責地說：「唉，也怪我，沒有提醒你。夢幽森林屬於噩夢人所掌管的，其噩夢能量龐大無比，你進入其中的那一刻，周圍的噩夢能量就在無形間侵蝕你，星原液和我其實一直在抵擋，當你出來時，你的身體已經很疲憊了，而你又施展了那麼多次星夢劍，加之這幾天沒有休息，以及大大小小的傷，不散架才怪，唉，怪我怪我。」

喬山笑了笑：「不怪你的。」

但隨後，喬山眉宇皺了皺，想起了什麼。

「小夢，你說，夢魁們，真的是沒救了嗎？」

喬山看向小夢，卻發現小夢坐在喬山身邊，左手托腮，右手拿著一顆暗淡的浮夢石，思考著什麼。

喬山記得，這時古董店爺爺給他的。

小夢瞥了喬山一眼，輕聲說：「我也不知道，主人，很多時候我確實在否定夢魁，但每當我否定一次，我就會出現一種莫名的愧疚。」

「什麼？」

小夢抱著頭，苦笑道：「啊啊啊，不知道哇，主人，我也看見了那兩隻夢魁，我好煩惱啊。」

喬山低聲說：「我們，是不是錯了？它們，是不是也能得到救贖？」

小夢看了眼手中的浮夢石說：「這麼久，我一直在感受這顆浮夢石，我能在她的石海深處感覺到一些情緒，不甘、不舍、以及無力。我還看到了她的一些關鍵記憶，我試著拼了拼。

她的主人，似乎到達過那個缺口，而且差點就將那缺口關上了，但他在關鍵時刻被什麼東西反噬了，他們本可以一起逃出來，但那位引夢人的妻子為了守護一些東西，犧牲自己回到現實的機會，在那守護著那些東西，重傷中的引夢人在愛情與責任里，他選擇了責任，最後他將浮夢石的夢境能量給予了他的妻子，自己帶領著那些人和半夢魁，回到了現實，我在想，他妻子守護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有可能，就是這些魁的靈魂。」

喬山挑了挑眉說：「這麼清晰的記憶？」

「哎呀，人家生動完善了一下嘛。」小夢扭了扭身子，紅著臉說。「但主題沒跑的，他的妻子確實還活著，只是活得很累，那最黑暗的地方，每一刻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