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板

【機會就像念頭，總是一閃而過，然後就忘了。——傑斯貝連】

梵倫走出了大衛摩恩的實驗室，對他而言，今天收穫了太多驚奇，同時也帶來了更多的謎團。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多重宇宙與平行時空都是真實存在的，阿爾弗雷德和傑斯貝連可以作證。雖然，梵倫不清楚傑斯貝連身在何處，但他相信傑斯貝連一定去了其他的平行時空，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梵倫漫步在學院的走廊，腦海中充滿了對平行時空的幻想，刺激、驚險、美好、兇惡、無數的形容詞在他腦海翻騰，構成想象中的平行時空。突然，他的幻想被打斷了，他發現自己正站在阿爾弗雷德的實驗室門口，年輕的法師相信，這裡有他想要的線索，但在此之前，他還有件事要做。他要去拜訪這個實驗室的主人，一度風光無限，並培養出傑斯貝連的天才教授——阿爾弗雷德。不管怎樣，他都想見見這個老人，目睹他的樣貌，回憶他曾有過的榮光，哪怕是出於對傑斯貝連的虔敬，梵倫也定要見他一面。

阿爾弗雷德的房間離他的實驗室並不遠，這一點對於藍色國度的學者來說，再合理不過了，工作與生活對他們而言，原本就沒有明確的分界線。梵倫來到阿爾弗雷德的房門前，輕輕叩響了房門，然後推門進去，儘管在這種情況下，敲門顯得很多餘。房門因為太久沒加潤滑油，而吱吱地作響，房間里十分整潔，可能是大衛摩恩常來打掃的緣故。天花板中央有一個魔法光源，白色，十分的亮，光線卻很柔和，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此時已是傍晚，房裡的窗帘半開著，老阿爾弗雷德就靜靜地坐在窗邊，仰望著天空，不知是等待他的愛徒，還是追憶那些往事。老人的臉龐出人意料的飽滿，只是那張臉上再也讀不到任何情緒，他痴痴地望著窗外，對周遭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阿爾弗雷德的手臂上布滿褶皺，皮膚乾枯而粗糙，像是冬日的松木。梵倫蹲下身子，輕撫老人的手臂，他為阿爾弗雷德感到惋惜，曾經的心靈控制大師，享譽整個藍色國度的偉大學者，傑斯貝連的導師，如今卻落得如此田地。然而，智者需要的是尊敬，是崇拜，而絕非同情，同情對於一位智者來說，未免太過失禮了。

梵倫站起身，將床上的一條毛毯蓋在老人腿上，悄悄退出房間，並輕輕帶上了門。當他再次回到阿爾弗雷德的實驗室門口，他深吸一口氣，踏入了實驗室。昏暗的實驗室里，年輕的法師點起一個魔法光源，光源不算亮，顏色有點泛黃，但也足夠照亮整個房間。望著手中的黃色光源，梵倫慚愧而無奈地搖了搖頭。

實驗室十分凌亂，堆滿了散落的報告與魔法書籍，桌上、地上、椅子上到處都是。梵倫隨意撿起一本，但書中的內容太過深奧，即使是擅長心靈領域的藍法師，恐怕都要花上好一陣子，才能弄懂這些晦澀難懂的公式、咒語。梵倫在書堆中苦苦搜尋與時空相關的線索，結果卻一無所獲。他失望地靠在桌上，雙手反撐在桌面，望著窗外的天空，失神地發獃。忽然，梵倫感到右手傳來一陣涼意，他連忙起身，竟發現右手上的魔力幾乎被抽空。他翻開桌面上雜亂的書本和資料，尋找搗鬼的罪魁禍首。最後，在一本藍色硬皮書下，發現了一塊黑色鏡面的扁平石板。這塊看似普通的石板，將它放在手中，才會發現其中奧妙，只要手一靠近它，它便會瘋狂地吸收魔力，而原本漆黑的石板上則會出現一片藍色。這時，梵倫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給石板灌輸魔力會怎樣？這的確是個瘋狂的念頭，但值得一試。於是他把手掌緊貼石板表面，開始灌輸魔力，只見隨著魔力的輸出，石板的藍色區域越來越大。但儘管灌輸了不少魔力，藍色依然無法充滿整塊石板，而一旦停止灌輸，原先的藍色便會隨之褪去。於是，一個更瘋狂的想法，在梵倫的腦海里孕育而生，如果將整塊石板都轉化成藍色，又會怎樣？

念及於此，年輕的法師立刻盤膝而坐，集中精神，匯聚魔力，他的魔力回復速度很快，但由於之前消耗的魔力過多，所以還是花了些時間。而至於自己的魔力是否足夠充滿整塊石板，他並沒有把握。

梵倫再次舉起石板，排除雜念，收斂心神，最終將意識匯成一個點，魔力開始緩緩地流向右手。深藍色的魔力，開始向著石板不斷流動，梵倫努力控制著魔力的流出，使之保持勻速的狀態，石板的顏色開始隨之變化。不一會兒，黑色的石板已有一半變成了藍色，而此時，梵倫的魔力儲備依然充足，「有戲！」他不禁暗自叫好，於是加快了魔力的輸出速度，石板上的藍色不斷侵蝕著黑色。到了最後關頭，梵倫發現魔力對於顏色的影響變得十分微弱，他只能進一步加快魔力的輸出，來推動顏色的變化。終於，整塊石板只剩下一個黑色的角落。此時，瀕臨虛脫的梵倫咬緊牙關，同時加快了魔力輸出與回復，他用左手引導魔力回復，讓右手不斷地輸出。就在即將到達極限的那一刻，石板上最後的一抹黑色也變成了藍色，強光一閃，石板再次恢復了原本的黑色。

大汗淋漓的梵倫諦視著手中的石板，不解其意，他仔細翻看石板，卻發現石板已不再吸取魔力，現在的它，只不過是一塊最普通的石板。果然不出所料，石板正是關鍵之所在！年輕的法師備受鼓舞，在實驗室中瘋狂地搜索，從書桌到窗檯，從椅子到地板，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突然，黑板上的一個公式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用魔力書寫的公式，梵倫完全看不懂這複雜的公式，但他清晰地記得，進入實驗室時，黑板上空空如也。如此看來，石板和黑板上的公式正是打開傑斯貝連之謎的鑰匙。竟然……真的找到了！傑斯貝連事件發生后，所有的調查都圍繞著傑斯貝連，卻沒人注意到，關鍵的線索在阿爾弗雷德的實驗室！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梵倫一陣眩暈，加之巨大的魔力消耗，讓他幾乎昏厥，年輕的法師急需一張床，他需要睡眠來恢復透支的體力。梵倫強壓住內心的狂喜，找來一塊桌布，蓋在黑板上，雖說這個實驗室平日里幾乎沒人來，他還是做了萬全之策，不能讓任何人奪走寶藏。

離開實驗室后，梵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進門，他便倒在了床上，他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年輕的法師隱約感覺自己忘了什麼事，卻又一時想不起。算了，管不了這麼多了，睡意徹底征服了他，梵倫放棄抵抗，沉沉睡去……

梵倫很快進入了夢鄉，此時的他，正身處一片無垠的荒野，荒野的地面布滿了蜂窩狀的金屬片，銀色的野草從金屬片的縫隙間長出，這裡的草，既是金屬又是植物。這是個金屬的時空，世界的萬物皆由金屬構成。

天空中懸挂著五個太陽，散發著耀眼的五色光芒，溫度卻不如想象中那般炎熱。荒野之上，飛舞著零星的光蛾，這種奇特的小蟲子，全身發著耀眼的光，它們既是這裡的星空，又是這裡的雨。在黑夜，它們分散開來，成為閃耀的星；而在白晝，它們又重新聚集起來，形成雲和雨。

法師聽見有個聲音在和自己對話，「你知道這一切都不正常，對嗎？想想你平日里做的思想練習。回想一下，你昨天都幹了什麼？一件事都記不得，是嗎？」這是潛意識在示警，提醒著這裡的不真實。

「我知道這是個夢，但我還不打算醒。」梵倫無視潛意識的警告，向著光蛾走去，他心想著：又是這個夢，一模一樣的夢。

年輕的法師走近光蛾，它們卻飛到了遠處，停了下來；當他再次走向它們，它們又向前飛了一段距離，再次停了下來，周而復始，法師意識到，它們正在引導著他。

梵倫跟隨著光蛾一路前行，他們經過一片戰場，這裡發生過可怕的戰爭，遍地可見倒插的匕首和長劍，殘缺的神器。遠古的武器，砸壞了金屬地面，讓荒涼的原野變得殘破。戰場的西面連著一片草原，長滿了猶如利矛的金屬野草，法師給它取名為「銳草原」。

前方聚集著越來越多的光蛾，光蛾正引領著法師走向一個巨大的地洞，洞口盤踞著數以萬計的光蛾，這些光蛾聚成一個巨大的光球，發出刺眼的光芒，光球緩緩進入地洞，而天色正在慢慢變暗。

突然，梵倫感到一陣心悸，即使在夢中，感覺還是如此真切，他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從地洞里爬出。伴隨一聲巨響，巨大的黑影從地洞里躍出，出現在法師面前。

那是一隻由金屬與肉體混合的怪物，三隻猶如甲殼動物的巨型利爪，支撐著碩大的腦袋，腦袋下連著兩隻纖細的手臂，詭異而兇猛，荒蠻而詭詐。梵倫找不到它的眼睛，卻能感覺它正審視著自己，它擁有高超的智慧，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法師如此想到。怪物打開頭頂的巨口，開始瘋狂地吸食光蛾，大量的光蛾如同撲火般湧入巨口。怪物的身體變得愈發巨大，也愈發金屬化，肉體的表面被更多的金屬所覆蓋，最後變成了通體金屬的巨獸。

怪物緩緩邁向梵倫，法師想要逃命，可雙腿卻不聽使喚，他癱坐在地上，等待著命運的降臨。金屬巨獸高高舉起一隻利爪，刺穿了法師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