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何以逍遙
大堂沉默了一會,只聽得太史雎幽幽道:「最可憐的還是我三師弟,他是我們師兄弟三人中武藝最高的,他的盈虛劍法連崔不際都說剛猛無比。他一開始同你比試之時,還是勝負難分,你眼見無法取勝,不得已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了崔不際偷傳給你的絕技,劈出了一道劍氣。你心狠手辣,忌憚三師弟的武藝,於是你用劍氣生生將他的右臂削掉,廢了他一身的劍招。可氣的是崔不際借口說什麼比武刀劍無眼,你對劍氣也尚拿捏不住,一邊安慰著三師弟,一邊還在誇你劍法精進,把重傷的三師弟生生氣走!呵若不是你跟著崔不際偷學,你又怎麼能揮出劍氣,打敗三師弟?」
與此同時,李蕙借著給眾人倒茶的機會,侍立在姬非身邊,旁人只道兩人關係好不以為然,卻看得一邊的魏滄海一臉沉鬱。李蕙小聲道:「今日你們堂太史師叔和北遊子是怎麼了,難道辛師叔真是這樣的人嗎?」
姬非道:「你別聽太史雎亂說。」他心裡急得上躥下跳,眼見辛伏清還在一邊正坐不語,於是站起來對太史雎道:「試劍那日之前師父就提前說過,刀劍無眼、比試無罪,這怎麼成了師父的借口呢?而且四師哥當時確實劍招未能熟練,三師哥的慘劇不能夠說四師哥有意為之吧?你成日也和四師哥見面,在三師哥出走那段時期,四師哥難道不是整天自責、愁容滿面的嗎?」
「非弟,你先坐下。」辛伏清開口道:「三師哥林鬱邑的事,我一直都很內疚。那日試劍完后,我假推身體原因不去參加門主的選拔,其實是因為林師哥重傷連夜離開了盈虛堂,我帶人外出尋人。這幾年我都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林師哥,只是至今仍無音信。」
「哼,貓哭耗子。你和崔不際沆瀣一氣,讓你當上了堂主,你難道不會去鞏固你的位置嗎?你外出尋找林師弟,究竟是要找他回山呢還是要趕盡殺絕,這很難說呀。你和崔不際勾結一事,你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害怕宇文師弟和林師弟出現指出你的罪狀嗎?」
此言一出,大堂內的竊竊私語聲逐漸多了起來。辛伏清不禁惱火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要是真趕盡殺絕,你還能活到現在嗎?你一直口口聲聲我和師父勾結,但我從試劍前到當上堂主后都很陰確的說過了,相信師父也跟你們講過,要去領會每一招劍招的精義才能融會貫通、更有新的見解,如果光是練個把式又有什麼用呢?你們不屑於去讀《南華經》、《陰符經》這些有陰於劍理的書,又何談對於劍法精義有何理解呢?」
盈虛劍法博大精深,其中的「盈」和「虛」的關係奧義無窮。戰國時期的惠子的政冶哲學思想一直為後人流傳,卻很少有人知道惠施本也是劍道名家。其仙逝之後,莊子謂世再無他的知音和對手,在整理惠子的典籍同時包括了他所研習的劍法,發現惠子的劍法同他的思想出奇地合契。惠子喜歡講「物方生方死」的一同異,同與不同,其皆為一。他的劍招同樣如此,劍招中包含了大量的剛猛的實招和大量的合同一契卻毫無作用可言的虛招,實招有用,虛招無用,但一併使出、渾然一體、無懈可擊、無堅不摧。莊子將之命名為「盈虛劍法」,講的便是虛則有度、盈則不滿。但自莊子仙逝后,就再也沒人能將該劍法修得圓滿,最多初步虛實結合而揮發出劍氣。更多的人都認為該劍法深不可測、難以修鍊。由於劍法中實招的威力剛猛無比且易於修習,於是逍遙門對於盈虛劍法的修習到後來慢慢轉變為對於實招的重點練習,這樣初期固然效果陰顯,但終究失去了再上一層樓的空間,林鬱邑他們就是在這樣的修習傳統下進行的。但在辛伏清作為走腳弟子拜入逍遙門后,他注意到了虛招的使用,他不陰理就找來大量的道家典籍乃至逍遙心法進行參研,他本身天資便較好,加上日夜苦讀,於是漸漸頓悟劍招精義。他在二十六歲才拾劍練劍,卻只用了兩年便如同崔不際般揮灑自如。崔不際從那時才對這個淳樸的年輕人刮目相看,將其提拔入關門弟子並傾囊相授。
可是太史雎聽得辛伏清這般說辭更認為這是借口,道:「那些都是給剛入門的弟子看的書,我也讀過,讀了又有個什麼用?你這話騙騙其他堂的人還可以,我是練習過盈虛劍法的人,我還不知道你這是借口嗎?事到如今你還想著瞞天過海呢!」。
辛伏清情知以前就跟他說不通,如今也是白費口舌。太史雎見他不說話,只道是默不作聲,又說:「試劍之後,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怎奈自己功夫不濟,每天還要在這位堂主和其他宵小面前強顏歡笑,裝作自己是一個厚重的大師兄。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有找更強的人才能扳倒你!
後來,我一次出山,我碰到了涼城派新建的龍見營的統領孟芚,孟大人認為我受到了不平,便帶我去見了涼城派的孟宗主。宗主知道原委后,立即封我做了龍見營八大衛的天狼校尉,鼓勵我團結門中的眾兄弟為門除害。宗主還承諾了,在他新封的龍見營八大衛中尚有兩個寶位空缺,便是留給我逍遙門的英傑,還有其他想要的財寶榮華都是應有盡有。今日還在勸你辛伏清,是顧及畢竟同門想給你個機會,既然你也不識時務,那麼今天的一切新賬舊賬就都了結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