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朝夕相伴
洛輕寒見竹青嘆氣,就知道他是對自己無可奈何。「阿竹,你答應了是嗎?我就知道,阿竹最好了。」
看著眼前的女子歡笑的模樣,竹青心裡微微一動。洛輕寒現在能夠在他面前肆無忌憚,且行為較之前相差無幾,他也就放心了。原本以為經過當初那件事,就算她醒來也會將自己困住,不願與他接觸,看著洛輕寒現在這樣,他覺得很好。可竹青又哪裡知道,洛輕寒如今這般作為,只是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
這三年以來,他每一天在她耳邊說的話,講的故事,吹的曲子,她都聽得到,可卻無法回應。他的情,亦是超乎她想象的重。
因此,她又怎麼忍心將那些過往的傷痛暴露在自己臉上,讓他自責心痛?
「輕兒,過來。」
「怎麼了?」
洛輕寒還沒走到竹青身前,就被他大手一拉,順勢跌進他懷裡,被抱了個滿懷。
「呀,阿竹你偷襲我。」
「這樣抱著你就不會冷了。」
原本還是很活躍的氣氛一下子因為竹青這一句話安靜了下來。此刻,靜靜的。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我幫你暖會兒。」
竹青將洛輕寒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輕寒的小手。溫度慢慢的在兩人之間傳遞。洛輕寒靠在竹青的懷裡,手在他溫熱的掌心被他暖著,一時間,竟讓她有些恍惚。
這般溫柔相待,是每個女子此生所求。
一生,只一人。
洛輕寒不竟想起以前曾看到的一句話:千與千尋千般苦,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是她與旁人不同,她如今的這些時日,似乎是上天憐憫送給她的,不知何時會收回。突然間,她不想死,她想就這樣陪著他,和他永遠在一起。
竹青感覺到了懷裡的微弱的變化,手仍是沒有鬆開,只是將集中在女子手上的目光轉而看向女子的臉。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洛輕寒一愣,隨即笑了。「沒事,看你,都緊張成什麼樣了,我只是稍微出神了一會而已。」
原本有些微涼的手已經逐漸變得溫暖起來了。
「那就好,我就怕你有什麼事,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如今,再也不能承受失去你風險了。倘若你有個什麼損失,我也只好同你一起……」
洛輕寒立即伸出手止住了他,小小的手指放在竹青的唇上,軟軟的,卻成功的制止了他即將要出口的話。
「傻瓜,我不是在這裡嗎?」
洛輕寒反手抱住了竹青,將頭靠的更緊了一些。
「還有,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我不喜歡聽。」
「好。」
洛輕寒窩在竹青的懷裡,憂喜各半。既幸福,又擔憂。喜的是能這樣躺在他懷裡,被他抱著;憂的是怕自己哪一天真的不在了,他該怎麼辦。若是日後,他連沉睡的她也不曾得見,到那時,他又會如何?
「雪停了。」頭頂傳來聲音。
洛輕寒抬頭,果然,雪不再下。
「阿竹,現在雪停了,我想出去玩會兒,好嗎?」
「可是外面很冷……」
「可是我想出去。」
「外面有風……」
「可是我想出去。」
「你的身子太虛……」
「可是我還是想要出去,就玩一會兒。」
洛輕寒難得的撒嬌,一時間,竟讓竹青無法招架。可一想到她的身子,他又猶豫不決。
「我不放心……」
「那你陪我一起。」
竹青面對洛輕寒,總是無可奈何,總是怕還不夠好。最終,總是拗不過她,被她得逞。
「嘿~」
洛輕寒抓起一把雪就往竹青身上砸去,看到竹青中了招,她自己卻在另一邊笑得純良無害。她看竹青也不躲,也不還擊,就又在地上抓起來一大把雪,把它們攥成一個圓球,就朝著竹青的方向扔了過去。她想,這樣,他該躲了吧,不然就自己一個人玩,多沒意思。
竹青就站在雪地里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女孩,卻被促不及防的一團白花花、亮晶晶的雪球給打到。
這個雪球,洛輕寒可是很用力去攥的,雪球很緊實,打在身上也很痛。
果然,竹青的左手被雪球用力砸了一下,因為沒有防範,所以身體難免也隨之晃動了一下。
洛輕寒立馬扔了手中的一個剛攥好的雪球,朝著竹青的方面跑了過來。不料心裡一急,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
竹青從一開始眼睛就沒離開過洛輕寒半分,這會兒見她摔倒,急忙跑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洛輕寒面部朝下,直直的摔進雪地里,砸了一個人形的大坑。還好,積雪很深,摔上去一點也不疼,反而像是摔在棉花上,軟軟的感覺,只是脖子有些涼,應該是雪跑到脖子裡面去了吧。
竹青將摔倒在地的洛輕寒扶起。此時,洛輕寒身上和發上掛了些雪,就連睫毛上也掛了些雪珠。那些雪珠接觸到來自輕寒身上的體溫,一點點的被融化,她一眨眼睛,睫毛就跟著顫動,睫毛上的雪珠也就跟著上下抖動。
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一閃一閃的。
「怎麼這麼不小心,摔疼了嗎?」
竹青哪裡捨得責備洛輕寒,心疼她都還來不及。他一邊打落在她身上的雪,一邊對著自己的手哈著氣,然後又去溫暖洛輕寒那因為玩雪而又變得冰涼的雙手。
「我沒事。阿竹,你快給我看看你的手。」
洛輕寒一把挑起竹青的袖子,看到他的左手手臂上有些微微泛紅。她將袖子放下,抬頭望著他。
「你怎麼不躲?我以為你會躲的,對不起。阿竹,疼不疼?」
竹青笑了,沒想到洛輕寒是因為關心他。
「不疼。」
「是我不好,你的手都紅了。」
「真的不疼。倒是你,剛剛摔了一跤,有傷到哪裡沒有?」竹青說著還將洛輕寒前後左右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又見她臉上沒有什麼表現出疼痛的表情才放下心來。
「真的不疼。你看,地上的雪很厚,我摔上去就像是摔在棉花上,軟軟的,只是……」
「只是什麼?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洛輕寒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竹青一言給搶了過去。
「阿竹,你太緊張了,我沒事,只是覺得脖子有點癢,應該是有些雪剛才在摔倒的時候進到脖子里了吧。」
竹青沒有接話,只是一手攬著洛輕寒的腰,一手抄過洛輕寒的雙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轉身向屋內走去。
雖然洛輕寒並非是那種扭扭捏捏的女子,可面對自己喜歡的人這般親近,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阿竹,我自己可以走。」
竹青卻是一口回絕。「我怕你又摔了,還是我抱著你比較好,現在,先去換件衣服,不然會著涼的。」
還了俗的竹青,不再是以前木訥的小和尚,甚至對洛輕寒,除了正大光明的喜歡與關心,更多了一份霸道。而這分霸道,洛輕寒似乎還有些欣喜。
回到屋內,洛輕寒便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然後拿著一個小藥箱出了來。
她將竹青垂在身測的手給拿到桌上。「坐好,別動。」
原本就算不得什麼傷,但是看著女子認真的臉色和小心翼翼的動作,竹青也由她去擺弄。
洛輕寒將竹青的袖子挽起,用棉球沾染了些酒精,溫柔的擦拭。酒精沾染到皮膚上,有些涼意襲來,同時也有一股淡淡的特殊氣味在空中瀰漫,久久還未散去。清理完畢后,洛輕寒又取出一個小瓶,沾染了些藥粉,為竹青上了點葯,處理好這一切,這才將東西一一收好。
「阿竹,你說,還有多久才到春天。」
「快了,怎麼了,輕兒喜歡春天?」
洛輕寒搖頭。
「我更喜歡秋天。剛剛在外面玩雪的時候看見門前的大樹上都積了些雪,就突然想到了一句詩。」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原來輕兒是想看梨花了。」
「是呀,梨花素白、純凈、淡雅,春風一來,花瓣就隨之飄落,就像是雪花一樣。方才看見外面的大樹上落了些雪,就想起梨花來了。以前總是以為『千樹萬樹梨花開』是描寫梨花的,後來才知道是說的雪,不過冬天沒有梨花,只有梅花,紅白相依。只有春天,才有梨花開放,那時候也正是萬物復甦的時候了,世界都是五彩繽紛的,突然有一朵白色的花出現,才更顯得獨特,耀眼,引人注目。我喜歡梨花落,飛滿天。」
「早年我就在門前種了梨樹,已經花開花落已經三個年頭了,往年都是我一人獨賞,來年,我們一起看梨花飄落。」
「恩,一起看。到時候,我還要你吹笛子給我聽。」
「好。」
洛輕寒似是想起什麼來。「對了,是不是除了梨花,還有六月雪,紅葉,鞦韆?」
竹青點頭。
「原來,我說過的話你都記得,還親手為我織了一個夢。」
洛輕寒沒有想到,她昏迷的這三年,他都在為自己做著一切她想做的事情。不用想,那這座竹樓就叫做竹里館了吧。
感動的淚水溢滿眼眶。
「這不是夢,輕兒,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去做。」
「別哭了。」竹青伸出手,擦掉洛輕寒眼角的淚,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他似乎到現在才發現,原來眼前這女子,竟這般容易落淚。
洛輕寒不是在哭,她只是感動。有一個人,無論時光如何變遷,無論你知道或是不知道,他都一直在身後默默的付出。
他用三年的時間,親手為她織了一個夢。這份情,不可謂不重。
洛輕寒明亮的眸子還帶著些淚,似有些朦朧,手也不自覺的撫上了那略帶著擔憂的面龐。「阿竹,這三年,苦了你了。」
冬日裡的那場賞雪玩雪之後,竹青就一直不讓洛輕寒出門,怕她有個閃失。洛輕寒雖然醒了,但是她體內的毒……竹青一直覺得那是一個隱患,雖然自從洛輕寒醒后,她沒有任何地方的不適,但竹青心裡卻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只有守著她,他才會覺得心裡平和許多。
這幾洛輕寒日悶得慌,老是央求竹青讓她出去,但是竹青死活就是不讓,奈何洛輕寒又打不過他。原本她是想生氣來嚇一嚇他來著,可是她又不想將兩人的時間都浪費在吵架和冷戰這種事情上,畢竟,竹青也是擔心她。
「阿竹,我都快悶死了。」
「那我吹笛子給你聽好么。」
「恩。」
洛輕寒一手兩手托腮,兩隻眼睛就望著竹青發獃。
似乎他是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是總還是溫潤的,安靜、內斂。青衣加身,洛輕寒越看越覺得好看,只是他身上的那身衣服,穿了好多年了吧,那還是那年佳節燈會她送給他的。
想不到他珍惜如此,如今衣裳雖有些舊了,但是卻無破損之處。
「阿竹,那身青衣已經那麼舊了,不如你換一件吧。」
竹青放下手中的笛子,轉而望向洛輕寒。「我喜歡你送的青衣。」
「那我再為你做兩件便是。」
竹青搖頭。「不用了,如今這件很好,也沒有破損,只是有些舊了而已,而且,我不希望你操勞。繪圖之事破費精神力,我只要你像現在這樣,一直乖乖的呆在我身邊就好。」
「好吧。」
洛輕寒嘴上雖然答應了,可心裡又是另一番打算。
門外突然傳來聲音。
「我出去看看。」
洛輕寒見竹青出去了,她也閑著沒事,就拿來紙筆,磨了墨,準備給竹青再做幾套成衣。他身上的那件青衣實在太舊,既然自己做的他喜歡,那便再為他多做幾件,只怕以後,她怕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這般想著,洛輕寒便動起手來。
因為心裡想著竹青,所以洛輕寒繪起圖來特別的快,雖然久不拿筆,可到底底子還在。大概是因為現在心裡沒有旁的東西,一心只想著竹青,所以自然就順手了許多。
在洛輕寒的第二幅圖已經快完工的時候,她聽到了腳步聲走近。洛輕寒立馬將圖紙收了起來,轉而像外室走去。
「阿竹,是誰來了?」
見到來人的那一刻,洛輕寒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臉上的笑容早已不復存在。只是傻傻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