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生重章九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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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緒恩如同之前一樣翹了比爾霍夫的射擊訓練課,獨自趕往赫爾松醫生的診室。
經過一周的簡單裝修,二樓的葡萄診室已經按照緒恩的要求,改造成了他上一世記憶中的心理諮詢室應該有的模樣。羊毛地毯,貴妃沙發,溫暖的壁爐,暖色調壁紙,整齊的書架和寫字檯。
下午2點,特蕾莎修女準時敲響了診室的房門。
「下午好,特蕾莎修女,很高興再次見到你。」緒恩親自打開房門,將修女請進房間。
今天修女依舊帶著白色頭巾和黑色長裙,膚色雖然依舊白皙,可卻與二周前相比有了年輕人應有的那種光澤,眼神也充滿了靈動。原本形同枯蒿的消瘦臉龐竟然有了一絲嬰兒肥的跡象。
「看來你這一周恢復得更好了,似乎還胖了些。」緒恩的話語里充滿了由衷的喜悅。
特蕾莎聽罷不覺臉上泛起一陣紅暈,微微低頭緩步坐到貴妃沙發上,將雙掌重疊放在膝蓋,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緒恩則坐回寫字檯后的高背椅子上,左右手掌十指薑茶,肘關節擱在寫字檯上,雙眼看向如同畫卷般里的特蕾莎。
「經過二周的治療,通過治療你的失眠問題,身體狀況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來解決你的其他問題,也是最根本的那些問題。第一你的語言喪失問題,第二你的記憶缺失問題,第三你有時會發生的歇斯底里癔症問題。」
「這些問題,我只是起到一個疏導作用,主要得靠你自己來解決心魔。也許在我治療的過程中,你會感到痛苦和害怕,但是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只要能克服這些困難,很快就會恢復語言功能和找回失去的記憶。與這些相比,所有苦楚都只是暫時的。」
望著神情堅定的緒恩,特蕾莎咬了下嘴唇點了點頭。
接下來與之前一樣,緒恩再次拿出了懷錶走到對方近前迅速將其催眠。不過這次他並沒有讓她沉睡,而是在潛意識層面開始嘗試與其溝通。
根據精神分析理論,人的心理結構被分成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像是一個金字塔,意識處於金字塔的頂端。意識即為可察覺的心理活動。是心理「冰山」的水面之上可見部分。而前意識是一般條件無法察覺,但通過集中注意力或者其他特殊手段回憶、聯想而能進入的領域,它處於意識與潛意識之間,金字塔的中部,類似「守門人」。而潛意識則處於「冰山」最底層,內容最為龐大,是個人意識不到的無意識心理活動,包含原始慾望與衝動以及由於周邊環境或種族長久的潛移默化形成了某些思想等。
而緒恩正是通過催眠,將特蕾莎的自主大腦活動進行遏制,從而麻痹其心理的「守門員」,以至於將潛意識內的那部分強行壓抑的內容給釋放出來。而要特別注意的就是需要在紛繁的潛意識中儘快找到正確的那段內容以及將其安全可控地釋放出來。
「讓我們的記憶回溯到9月5日的夜裡,在美因茨河的河邊砂石灘,那也是你第一次碰到瑪麗修女,天氣陰沉,河水冰冷。」
原本臉色清麗平靜的特蕾莎忽然變得扭曲,半躺在沙發上的她整個人呼吸變得急促,胸口開始劇烈起伏。
「我知道你對之前的記憶身懷恐懼,可無論之前發生了什麼,請牢記一點,你最終獲救了,危險解除了。所以現在請舒緩你的情緒,放輕鬆,放輕鬆。。。」
一般被催眠者無法主動擺脫催眠狀態,但情緒如果發生劇烈波動,也會有如同噩夢驚醒般的情況發生。所以緒恩必須盡量控制病人的情緒在一個合理的區間內。在長達三分鐘的精神慰籍下,特蕾莎的神情終於舒緩了下來,呼吸也開始稍稍平復。
「你不可能是從天上掉到河裡的,所以你應該是從船上掉下來的,我說的沒錯吧?」緒恩見對方狀態恢復正常,遂正式開展他的心靈推理。
特蕾莎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一定是船上發生了什麼事故,對嗎?」
特蕾莎的眉毛又開始皺了起來。
「我最近在警署查了那段時間的案件記錄,有一個驚人發現。」緒恩盡量用平緩的語氣敘述著前幾日他去找九處漢斯督查幫忙查到的結果。
「上個月發生了一起意外的酒吧打架鬥毆事件,從被抓的水手口中卻獲悉了一起在這之前發生在美因茨河上的殺人事件。」
「就是在9月5日那天,你與你的侍女和兩名奴僕包船遊覽兩岸美景,船名是斯圖加特的鵜鶘號,是一艘掛著風帆的白色無蒸汽動力小船,船首畫著一個黑色的鵜鶘。剛上船時,天空還下著小雨,你和你的侍女都撐著小傘走上甲板。」
塵封的記憶逐漸開始在特蕾莎的腦海里復甦起來。
「小姐,當心裙擺掉河裡。」耳邊響起了小翠清脆甜美的聲音。
「我提著呢」,搖搖晃晃走在狹窄木板上,穿著華貴衣裙的少女隨口回復道。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船舷邊,不經意一瞥卻發現了位於船首處畫著的那隻黑色鵜鶘,黃色鳥眼似乎正盯著自己,心裡便是一驚。身子一個趔趄,還好早已登船的長隨德貴拉住了她的衣袖。
兩人一前一後登上甲板。
「小姐對不起,是翠兒私做主張挑了今天這個下雨的日子,我還特意看了黃曆,今天宜出行呢。」
望著眼前點點雨滴落在河面,盪開的陣陣漣漪,穿著華貴的小姐卻是笑著搖了搖頭:「現在在歐羅巴,你還要看什麼黃曆?不過你挑的日子很好,雖然下了點小雨,但卻是一掃之前的暑氣,否則在大太陽底下行船,我們豈不要熱死。況且小雨怡情,你不覺得雨中遊覽這異國的美景也別有風味嗎?」
「接著你們身上的財物讓船家起了貪念。」緒恩的聲音再次響起,景象迅速切換。
「小姐,你和小翠趕緊跳水跑,對方有十個人,小七擋不了多久。」長隨德貴跪在兩個女人的面前,滿頭大汗,雙目圓睜,語速急促。
不遠處的艙門外傳出兵器相交的打鬥聲和叱罵聲。
「德貴叔,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強行要來歐羅巴的,書里講這裡是一個文明的世界,嗚嗚嗚。」坐在當中的女人開始哭泣起來。
「小翠,等下你跳水后,往岸邊游去,到了岸上拚命跑,能跑多遠跑多遠。小姐跳水后不要跟著小翠,兩個人目標太大,你就躲在船底,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能出聲,天黑等賊人睡著了再遊離這艘船,這樣分開逃命,反而安全。」德貴兀自站起身對站在邊上的小翠說道。
「我現在就和你一起出去!我也有匕首,大不了就是個死」,身旁的小翠手裡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臉上露出一股毅然決然之色。
「小翠,最後你就聽德貴叔一次,小姐要緊!」他將這句話的最後幾個字故意語音說得很重。
小翠聽到這裡,握住匕首的手猛地顫抖了下,隨之無力捶了下來。
德貴見小翠不再有異議,再次向坐在中間的小姐低頭做了一稽,便頭也不回地轉頭沖向門外。下一刻門外的殺喊聲更響了。
屋內兩個女人匆忙脫掉了不合時宜的長裙,只來及穿著小衣,互相道了聲珍重,便打開圓形艙門,「噗通,噗通」倉皇跳入河水。
按照計劃,小翠迅速往岸邊游去,而小姐則是獨自往船尾游去。
「由於小翠只是女流,雖然拚命跑上岸,依舊沒有逃脫賊人的魔爪,沒過多久就被抓回了船上,但這也應該是德貴計劃的一部分吧。」緒恩的聲音不時穿插在特蕾莎記憶的碎片中。特蕾莎整個人一驚痛苦地蜷起身,兩隻手交叉抱緊前胸全身不住地顫抖。
腦中的圖像再次切回到斯圖加特鵜鶘號的甲板之上。
「媽的,怎麼就抓回來一個人?」
「另外一個沒看見,跑得挺快的!」
「沒用的東西,另外那個女人一看就是貴族,本來老子還想嘗嘗東大陸貴族女人的味道呢。算了,現在沒得選了。」
「老大,東大陸女人有什麼好的,一個個又黑又瘦,跟猴子一樣,哪有我們的女人漂亮?」
「你懂個屁!這叫異國風情!」
「大家排隊,一個個來,先讓老大上。」
「別碰我,別碰我,你們,放開我,啊。。。」
「賤貨!看你還逃!」
「啊。。。」
畫外音再次響起:「此時你就一個人游在船尾,猶如受驚的小鹿,躲在樹叢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你先是用手蒙住自己的嘴,到最後更是將頭縮進了水裡,可冰冷的河水依舊阻擋不了船上傳來的慘叫,時間持續了很久,直至沒有聲音。」
「哇。。。」現實中的特蕾莎終於忍受不住,從催眠中猛地驚醒,然後雙手抱緊坐在眼前的緒恩,大聲哭喊起來,緒恩感受到了對方的熱淚已經順著她的臉頰流淌到了他的衣領里。
「都是我的錯!翠兒是為了救我,她們都死了,都死了。。。」特蕾莎此時猶如窒息般,聲音尖銳帶著粗重的喘息。
「沒事了,沒事了,這不是你的錯,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緒恩知道此時病人雖然開口說了話,但情緒非常不穩定,極易加重癔症的程度,進入失控階段。
「我看到他們將小翠,德貴叔和小七的屍體都扔進了河裡,水裡都是他們的血,翠兒那滿是傷痕的身體在我眼前沉入河底,她猙獰的面容,滿眼都是不甘,啊。。。」
特蕾莎忽然鬆開原本抱住緒恩的雙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腦袋,緊閉雙眼不停地搖頭,此時她的耳邊充斥著下沉的水聲,在光怪陸離間自己與小翠的身體一樣在往黑暗的河底逐漸下沉。
緒恩此時反而握住眼前已經不停顫抖的特蕾莎的手大聲喊道:「這不是你的錯,所有人在危險面前,都有害怕的權利。你要知道他們所有人受的苦難都是為了你能夠在這個混濁的世界里能夠活下去。如果你還不醒過來,那她們就真的白死了,你明白嗎!振作起來,振作起來!」
「小姐,你也要回家了嗎?」特蕾莎的腦海里聽到了小翠在水底呼喚的聲音,滿是傷痕的手如章魚的觸手般遊動到了她的身邊,彷彿想要攙扶她回家。
現實中特蕾莎的臉色已無血色,緊閉的雙眼再次睜開時瞳孔已經擴散,整個身體開始神經質地開始扭曲。
「糟糕,這是要失控了。」緒恩暗自心焦,他左手抱住對方的嬌軀,右手則緊抓住特蕾莎的雙手。
他已經做好最壞準備,在對方喪失心智前施展精神控制。
正當他集中注意力,準備施展他的金手指時,從特蕾莎胸口的銀色十字架處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匪夷所思的金色能量,瞬間將兩個人包裹住,隨即緒恩感受到一股溫暖的神聖力量照射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舒適。
「特蕾莎,神沒有放棄你,感受到嗎?不讓死去的人白死,讓兇手受到正義的懲罰,堅強起來,勇敢面對自己,你可以做到!我們所有人都相信,你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