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鋒刀無刃 無膽妖有心

六七個人寬的小巷，真要施展動作，怕是兩個人並排一起都有些勉強。方升也不著急，就站在原地。兩邊都有人虎視眈眈，要是離得遠了怕顧不到黑臉大漢的周全。雲鴉雀無聲的飄著，月亮探出了半個身子。站在第一排猥瑣男的手下有些按捺不住了，路就這麼窄，自己要是不上，後面的人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幾乎同時兩邊各出一人硬著頭皮舉著刀沖了過來。

方升右手提著刀側身站在兩人之間。只見他右踏一步，順勢揚刀上挑，擊飛右邊來人的刀。回身向左，拳頭沖后一擺，刀把猛擊正中那人腹部。正手橫刀揮過，砍在左方來人的刀身之上，反手斜劈，不偏不倚斬在這人肩頭。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火把燃燒著生命與黑暗抗爭著，奈何蚍蜉撼樹，始終無法讓眾人真切的觀賞到方升的全部演出。只覺得伴隨著兩聲兵器的碰撞，率先登台的勇士便完成了謝幕。此時只有黑臉大漢內行的叫了聲好！看熱鬧的眾人腳步卻有些躊躇。

被刀砍中這人慘叫一聲仰面后倒。他珍惜的感受著劇痛，努力的享受著最後的空氣。眼睛睜得老大，欣賞著僅見的洞洞黑夜。或許下一秒這一切都將和自己無緣，那時恐怕連痛都將是一種奢念。忽然罪魁禍首的臉映入了他的眼帘。

方升舉起刀慢悠悠的晃了晃，安慰道「別怕，是刀背，還死不了。但是痛就免不了啦，你就先安安靜靜的躺著吧！」說罷彎腰又拾起了這人掉落的刀。被砍這人此刻聽到了這一輩子最動聽的一句話，他用手輕輕沾了沾肩頭伸到眼前查看，果然沒有血。死裡逃生的喜悅讓他想要蹦起來慶祝，可剛動了動身子便讓他疼得直嘬牙花子。也不知道斷了幾根骨頭，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很開心，開心得要命。

方升手持雙刀面朝著猥瑣男和煦的笑著「下一個，下一個，還有誰？」忽然想到了什麼，偏頭嚷了一聲「喂，那誰，你還好吧！」黑臉大漢有些興奮，想不到老天爺在關鍵時刻賞了他一位神勇的救兵，挑起沒法站穩的大拇哥道「好！好！兄弟你……」「我沒有問你，我問那誰呢。」方升回頭看了一眼「那誰，蹲地上那個！你還好吧！」

吃了一記刀把那人一直抱著肚子低著頭蹲在地上悶聲哼唧著，壓根不知道方升是在和他說話，此時此刻腦子裡滿滿當當塞著的只有肚子，沒有心思去理會別的。直到黑臉大漢沖他嚷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他提高聲調大聲的哼哼兩下就算是回答。方升收到回應，道「沒啥事就上一邊呆著去，別等會打起來你在這裡礙手礙腳，再被打了就不關我的事了！」蹲在地上那人又哼哼了兩聲，緩慢的，像螃蟹一樣的向牆邊靠去，繼續沉浸在多麼痛的領悟里。

眾人一時之間誰也不想動手，畢竟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都是半斤八兩的身手，沒人天真的以為換成自己衝上去就會成為這條巷子最靚的仔。猥瑣男扶著身前充當擋箭牌的兩人肩膀，還在往中間扯著，不想留下一絲縫隙。他的腳貼著地一點一點往後移，做好了一旦發現情況不妙立馬腳下抹油的準備。腳步挪著挪著，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腳，在動啊。再瞧瞧周圍的人，氣不打一處來，提膝踢在了身旁那人的屁股上嚷道「他么的！你們這幫廢物！都往後退幹什麼！想什麼呢！這麼多人還怕他？」

站在猥瑣男身邊的人看樣子像是個親信，此時他湊到猥瑣男的耳朵邊道「要不今天算了吧？這荒宅據說有那些不幹凈的東西，那個人說不定就是……」猥瑣男瞳孔縮了一下「你是說有鬼？」親信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猥瑣男四下搜尋著什麼，眼見無果彎腰摘下鞋子，一扭臉，自上而下的狠狠打著親信的腦袋，咆哮著「鬼鬼鬼！我看你他么才是鬼！我告訴你！要是搞不定！明天老子讓你們都變鬼！今天要是讓這姓張的跑了，他還能饒得了我們？想什麼呢！老子養你們幹什麼吃的！……」

在猥瑣男的威脅聲中，眾人想著他平日下賤的手段和性子實在是不敢想象違背了他的命令的後果。再瞧那方升，手下雖說有些本事但到目前為止也沒人為此丟了性命。眾人權衡一番，牙一咬又慢慢了圍了上去。敢不敢上是態度問題，打不打的過是能力問題，大不了挨頓打，也好交差。不少人這麼想著。都是些混混無賴，平日里做些偷雞摸狗，恃強凌弱的事情倒是得心應手，但真要指望他們幹些硬碰硬，刀頭舔血的營生，卻還差了一副好牙口。

眾人雖說已經想得明白，但誰也不想當第一個。猥瑣男嘴裡依舊催促著，叫罵著，他見遲遲無人領頭，一腳踹在了親信的屁股上。一個踉蹌衝出人群的親信神色尷尬的回頭看著猥瑣男。猥瑣男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沖方升抬了抬下巴。這親信平日里都只用站在猥瑣男身邊狐假虎威，壓根都不配做個戰鬥單位。白天碰巧出去辦事逃過一劫，想著晚上只用來看看熱鬧，此刻進也不是，退更不行，心一橫大喊著，閉著眼沖了上去。猥瑣男見他衝鋒的背影如此給力，一邊為他加油鼓勁一邊把其他人也推了上去，還不忘催促另一頭的人趕緊跟上配合出擊。湊熱鬧的月兒也像是受到了刺激，彷彿是在害怕待會的畫面太過血性少兒不宜，連忙又躲回了層層的雲里。

方升見帶頭的是個「瞎子」很是無語。他都懶得動手，腳一伸直接把「瞎子」絆了個狗啃泥。也不知道是「瞎子」命太差，還是黑臉大漢運氣太好。「瞎子」的臉正好送到了黑臉漢子的腳邊，黑臉大漢哪裡還會客氣，猛的一踹正中靶心，也算是舒了一口整場幻影搏鬥的惡氣。

方升手腕一抖撥開直衝面門而來的刀鋒，反手用刀那寬闊的身軀重重的抽在了來人的臉上，轉身左手一刀背重重的砍在背後襲來的刀刃之上。背襲之人只覺得虎口發麻，刃上便多了道缺口。容不得他多想，臉就訴說起了刀身的冰涼。

方升照葫蘆畫瓢，擋，抽，擋，抽著。猥瑣男見他應付自如有些著急，越發賣力的把身邊人推上前去，口中仍止不住的罵罵咧咧。就在這時，方升前後觀瞧一眼，鎖定了目標。忽然雙手齊揚，手中的兩把刀同時飛出。一前一後眨眼便將兩頭舉著的火把擊落。火把掉落到地上激起火星，迸發出零星的火苗。苟延殘喘著，光明漸弱，黑暗蠶食起了眾人。眾人躲著飛刀與火把又唯恐方升乘勢發動襲擊，頓時亂成了一團。慌亂間，還在苦苦堅持的火把，被人無情的一腳踏滅。黑暗獲得了絕對的統治權，伸手僅見五指。

驟然間一聲痛呼響起，兩聲，三聲。緊接著如同連環反應一般，到處都開始有人慘叫。好似方升真如鬼魅一般能夠瞬移，上一秒巷子這頭有人中招倒地，下一秒巷子那頭又有人扶牆不起。趁黑突進的方升一拳將面前的人放倒，心中也有些納悶。本是想著製造一點小混亂爭取點時間，來個直搗黃龍擒賊擒王，免得要把這些小嘍啰一一收拾乾淨浪費時間。但自己明明是沖猥瑣男這一方去的，可另一邊那些人是個什麼情況？難不成那黑臉大漢緩過來了？算了，管不了那麼多了。等會他們反應過來，黑臉大漢要是沒有雄起，還是那個死樣子就不好辦了。

猥瑣男高呼著「快把火把再點上！不要慌！不要慌！我們人多！他就一個人！相信我！他就要堅持不住了！上，繼續上！快上啊！」努力的穩定著軍心，手上推人的速度又加快了些。但隨著打鬥聲一點點清晰，離得近的喊叫聲都似在跟前，他的心跳也變得越發的急促。他催促了一聲「快點把火點起來！」看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讓人心生不安，另一頭的混亂怪叫更是讓他糊塗。

猥瑣男一把揪過身邊人的衣服扯到前面又是一推，這一次卻沒有把人給推出去。他罵道「么的！你怕個屁啊！上啊！給我上！」又是一推，還是紋絲不動。他一邊罵著一邊用力的踢著跟前這人的小腿。此時這人的嘴被方升用手結結實實的摁著，方升的另一隻手死死的抓著他的胳膊，彷彿一把大鉗越抓越緊，感覺都要斷了。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力道，他放棄了反擊的勇氣，只求不要激怒了對方在別的地方再來上那麼幾下，大不了這隻手不要了。比較之下，小腿上的疼都像是在撓痒痒，他多希望現在手臂也能享受這種待遇。

見猥瑣男近在眼前伸手就能制住，只要抓住了他，問題就能迎刃而解。方升此時也不用著急了。他鬆開了抓著面前這人胳膊的手，臉湊近讓對方看清，比劃了一個禁聲的動作。見這人拚命的眨眼，摁他嘴的手也鬆開了，把他推到了一邊。這人確實講究！只見他捂著自己的嘴，乖乖的躺到了地上。

猥瑣男不依不饒的罵著，一擼袖子雙手齊出使著吃奶的勁推了一把，依舊巍然不動。雙掌印上正準備持續發力，咦？這摸著好像不是後背，有點像胸膛。他摸了摸，又捏了捏。還真是，喲嚯，真結實哈！

此時方升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怎麼！男人的便宜你也占？你剛才說是誰要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