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風起兮黃巾揚 桃園義聚兮酒四觴

各自忙著手頭活的黃巾漢們停了下來，看著眼前一臉怒氣的少年齊齊發笑，原本在屋裡攪合的也都走了出來。方升這才數清一共八人。仔細看看他們都是鬍子拉碴，風塵僕僕。衣服破舊，補丁甚多，全身上下只有頭上的黃巾尚新。雖說不知如此穿搭有何講究，但想必日子過得也有頗多的無奈。

方升不禁想起了自己這兩天的遭遇，家裡沒有貴重的東西也談不上有什麼大的損失，壓了壓火氣微慍道「瞧你們把我家弄成什麼樣子了，給我哪拿的放回哪去。收拾乾淨了就趕緊走吧。」至於被當柴火燒的書冊，只是氣他們糟踐東西，也並不打算深究。何況這一燒相當於變相的幫了他個忙，刪減了師父的終極懲罰，比挨板子還痛苦的存在，抄書。

眾黃巾漢對方升的話置若罔聞，笑得越發的厲害。卻也沒人上前與這孤身少年為難，他們之中有些人的年紀都夠得上當他的父親了。一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許是他們的頭目，催促眾人繼續去干之前的活，滿不在乎的道「這以後不是你家了，你可以走了。」

方升有些上火「你這是什麼意思？」有人替絡腮鬍答道「我們老大的意思是這裡今後歸我們了，你找個涼快的地待著去！奶凶奶凶的，嚇唬誰呢。」又有一人道「惹惱了我們，挨了揍可別回家找你媽哭！」這一茬未平又被他人續起「喂，小子！這不是你家嗎，怎沒瞧見你媽？上哪去了，讓她來給我們瞧瞧嘛。」眾人還在你一言我語的說著，彷彿有一種要編成群口相聲的架勢。絡腮鬍皺眉喝道「有完沒完？吃飽了撐的？都給我閉嘴！快走吧你！再要啰嗦我就讓你滾下山去！」

方升也一直想知道該上哪找母親，自打那人提起這一茬，便成功的點燃了他。方升怒極反笑「哦？你覺得這是我家我會走嗎？」絡腮鬍掃了一眼另外的七人，冷笑道「不走還能怎樣？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你習慣習慣就好了。」眾人眼裡都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誰不曾有過遮風避雨的家，誰又舍的下血濃於水的親人啊。

方升搓了搓手道「不好意思，我習慣不了。你們既然不肯走，那我只好請你們出去了。」聽他如此說話，立馬有人不幹了，皮剝到一半的野兔往地上一扔，獨自向方升走去「臭小子，你還想耍混！看我怎麼教訓你。」話音剛落，方升一記側踢，這人便倒飛而去，撞在樹上人事不省。就是他最先聊起方升母親的話題。絡腮鬍吃了一驚，沒想到方升出手如此乾脆又狠厲，當下也顧不上去管那生死不明的同伴，抄起傢伙便加入了圍攻方升的戰局。此時絲毫不敢再因方升年輕而小覷。從那一腳就能看出對方身負武藝，並不像他們似的，清一色如假包換的純正農民。

方升腳踹肘擊，拳打掌劈眨眼便打翻四人。絡腮鬍憑藉著武器之便擋了兩拳便吃了一記弧度優美的迴旋踢，方升的腳跟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踢得他跌坐在地，不住的咳嗽了起來。還能站著的只剩下兩個人，他們慌張的看著絡腮鬍。絡腮鬍猶豫了一下，極不情願的朝他們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眼，一人攔在方升身前，一人趁機向後跑去拉開了距離。只見跑開那人食指拇指相扣成環，一聲響亮的口哨頓時在山間回蕩，宛若鷹啼。

師父的酒罈就在方升的腳邊。瞄中了一個大小合適的，腳背勾著壇口猛的一記掃腿踢了出去。酒罈去勢甚急，從面前攔路之人的腰側掠過，徑直砸在遠處吹口哨那人的背上，碎片四濺，殘酒滴滴。借著掃腿的力道順勢轉身後蹬一腳，攔路之人也應聲而倒。

絡腮鬍看著滿地的兄弟，摸著正痛得厲害的胸口眼前浮現起自己第一次遇見黃巾賊寇的時畫面「我若是也有這樣能拒絕他們的身手，或許就會不一樣吧……」痴痴的幻想著。方升拍了拍絡腮鬍的肩膀「起來！帶他們把我家收拾乾淨。然後滾蛋！」絡腮鬍抬頭看了方升一眼，平淡的說道「我勸你還是走吧。」方升笑道「現在還說這話有勁嗎？」絡腮鬍道「我已經叫人了，耽擱下去你再想走怕是都不能了。」方升滿不在乎「凈說些沒用的。不是我瞧不起人，你這樣的再來二三十個我也累不著。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快點去幹活！」絡腮鬍問道「那兩三百呢？」方升聞言一愣，樂道「就吹吧你！我上山的時候半個人影都沒瞧見。」說話間，絡腮鬍身後山林幾處驚起的飛鳥給了方升回應，四散而去。不遠處茂密交錯的草葉之間隱約已能看到竄動的人影。

望著綿延起伏的茫茫群山方升不禁納悶。「你們是究竟是什麼人？」絡腮鬍聽得方升的問話沒有回答，坐在地上平靜的看著，不叫囂，也不歡喜。聽著紛亂急促的腳步聲漸近，遲遲得不到答案的方升思索再三，一咬牙反身按來時的路跑了。絡腮鬍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呢喃著「結果也沒什麼不同吧……」

方升藏在一旁探著虛實，只見家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皆是黃巾飄動。見此情形，這才相信絡腮鬍的話。只好暫避鋒芒，帶著滿心的不甘與疑惑溜下了山去。沒有別的去處，有家難回的他站在大路上茫然四顧。

「來，大哥二哥，我再敬你們一個。」張飛說著端起了酒碗。沿口剛粘上嘴唇又快速的放回了桌上，酒在碗中搖晃著，灑了不少。「哎呀，哎呀！你可真禁不起念叨。剛還在說你呢。來得正是時候！哈哈哈。」張飛又驚又喜的朝著站在廳門口的方升迎去，不由分說的拉著他的手就往裡走。此時廳里還坐著兩人，等方升看清楚他們的面容，不禁感嘆這世界真小，這兩人他竟然都認識。左首的劉備已經站起了身來，右首安坐的正是那賣綠豆的紅臉怪漢。卻不知他們與張飛又如何走到了一起。

張飛此時異常的興奮「都是我的結義兄弟！我來為你們做個介紹！」他攬著方升的肩膀朝二人一一比著「這是大哥，劉備劉玄德。那是二哥關羽關雲長。至於我嘛，你以後該改口叫三哥了！」又把方升推在身前「這位就是我一直跟你們說的起的好兄弟，方升方子顯。」

劉備含笑道「方老弟，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剛就聽三弟不停的誇他的小兄弟，不曾想就是方老弟你啊！」方升客氣的笑了笑，也沒想到突然間自己就變成老四了。張飛聽劉備如此說，覺得甚是意外「你們先前就認識了？」兩人還沒答話，名叫關羽的紅臉怪漢此時也開了口「我也見過他兩次。」方升聞言，想起關羽先前的做派苦笑著點了點頭。張飛張目結舌一陣狂喜湧上心頭。在他的鼓動之下四人碰了一碗，感嘆著這道不清的緣分。

張飛連連勸飲。方升有些焦急，想說事卻又覺得不合時宜。劉備看出方升神色有異，開口問道「對了，方老弟，先前見你趕著回家，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嗎？」張飛見方升到來時雖是有些吃驚，但新老兄弟齊聚一堂，他早已高興得忘乎所以，現在聽劉備問起，也覺得很是奇怪附和道「是啊，你怎麼就回來了？莫不是又生了什麼事端？」

方升看了一眼劉備，想了想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好啊！我們正要去尋他們呢！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張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劉備勸道「三弟，莫要著急。此事還要從長計議。」張飛從座位上走了出來「大哥，這還想什麼！定是那幫黃巾賊寇。我這就去召集人手拿下便是了。」難得開口的關羽說話了，他沒有勸說張飛，而是用態度支持著劉備「但聽哥哥吩咐。」方升聽他三人說話一頭霧水「幾位兄長莫不是都知道他們？」

張飛道「路上那公示的榜文你沒瞧著么？」方升搖了搖頭「我哪有心思去管那些。」劉備道「今天剛張貼的榜文，上面寫的清清楚楚，要是看了你也知道。那幫黃巾賊寇，朝廷正要招募兵將去消滅他們呢。我們三個也是因此結下的緣分。」四人又述說了一陣，最終劉備拍板，決定一方面召集人手早做準備，一方面再去探探敵情。對此三人都無異議，由方升帶路出城而去。

「你就住這啊！要不是你帶我來，就算把道說得明明白白，怕也是尋不著喲。」張飛小聲的說了一句。四人借著草木的掩護隱藏身形觀察著方升家周圍的情況。只見十幾個人正在歇息，黃色的頭巾將他們的身份表露無疑。方升道「看樣子他們又散開了。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劉備點了點頭「肯定沒有好事，但也說明是誤打誤撞到了你家。」關羽道「可要四處去尋尋？」正自商量，張飛活動著手腕站了起來「就這麼些鳥蛋，咱們把這幫人都收拾了，直接問他們就清楚了！」劉備一把拉住了張飛「三弟，莫要魯莽。既然敵方動向人數皆不明了，我看還是先儘可能的多帶些人手再來不遲。」方升幫腔勸了兩句，關羽沒有說話卻也伸出了一手按在了張飛的肩頭。

四人退去。走了沒幾步，方升的手臂被張飛用力的捏了一下。偏頭瞧去，只見張飛咬著牙擠出一道比哭好看得有限的微笑，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的身後一條褐色生斑的長蛇化作墨影，在四人的注視之下眨眼便消失在了遍地的枯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