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結
不多時,一道白衣拎著紀雁菱跳躍到眼前,身形飄逸沒有引起一點風聲。看著面前的高手前輩與即將成為高手的紀雁菱,吳慎心裡滿是苦澀。
少年熱血,自己也有行俠仗義的夢想,但按照那人的敘說,自己若是強行習武,怕只能落得個爆體而亡的結果。
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吳慎伸出手來摸摸紀雁菱的小腦袋。紀雁菱滿是灰塵的小手抓住吳慎,擔心的道:「這麼長時間沒回來我還以為哥哥你出事了呢。」
「我沒事,就是走得累了在這裡躺了片刻。」
二人相處時間不多,卻是共同經歷了諸多患難,被俘時也是吳慎一直在照顧著紀雁菱,直到現在一直帶她脫離險境。
來的白衣人是那儒雅男子,與他粗糙的手掌不同,他明顯有著為首者不具有的細膩心思,一眼便看到了吳慎心中的苦悶。
「你在想些什麼?」儒雅男子招呼二人坐下,開口問道。
吳慎露出一絲苦笑,苦澀的道:「當然是想著前輩說我無法習武……如此一來我又憑藉什麼去尋找父親,又如何在亂世之中立足?」
「聽菱菱說,你十三歲就考取了童生,並非家中出錢捐出來的對嗎。」
「沒錯,父親雖身在草莽,卻也樂善好施,家中余財大多用來濟貧救苦,因此我只能憑藉本事來考取功名。」吳慎看著睡過一覺精神頭十足的紀雁菱,心中的沉重也卸下了一些。
「那你還擔心什麼?」
「此話怎講?」吳慎疑惑了,自己難道不需要擔心嗎?
「依你的聰慧,十三歲便能考取童生,再過上十年,焉知不是未來的狀元郎?難道就因為無法習武,你就懈怠至此?」儒雅男子的話很是尖銳,深深擊中了吳慎的心靈。
是啊,不能習武與無法立足有什麼關係?就像先前所說,行商坐賈考取功名,自己難道一樣也不行嗎?
尋找父親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這與目前的自己又有什麼衝突呢?
想到這裡,吳慎心中通透起來,此路不通有彼路,我又何必非要選擇武學走下去?
吳慎感激的看向儒雅男子,二人會心一笑。
「你在行事上十分聰慧,求學亦或是生活也能夠順風順水,唯一不足便是過於順利,導致你失去原本的環境便無所適從。過於執著或許是你最大的缺點,拋開內功不談,你一樣可以走外家功夫,這對你來說同樣是武學中的一條道路。」
吳慎猛然抬起頭,難道還有不需要內功的功夫?
「前輩,什麼叫外家功夫?」
「外家功夫也是武林中常見的流派,與內功修心延年益壽不同,外家功夫講求軀體力量。我認識的高手之中便有外家功夫已臻化境之人,全力以赴之下憑藉軀體力量能夠推牆倒樓,他同樣是無法修習內功!」
「那前輩你們無法做到這樣嗎?」
「這無法相提並論的,最上乘的武學永遠都是內外兼修。這麼來講,內功是為了讓身體與外界達成圓融如意的操控,外功則是激發身體潛能。通俗來說,內功修心養性延年益壽,外功追求極限損折壽元。」
「那我還練它作甚!我還想多活兩年。」吳慎再次苦笑。
「我只不過給你指一條路而已,除了外功,你不還有其它選項嗎?說到這裡,你還是在鑽牛角尖,看來今晚我兄弟三人的追殺是給你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儒雅男子輕輕搖頭,看出吳慎還在執著於武學之路,當下只能繼續勸慰。
「人活七十古來稀,就算你只能活到七十歲,你不還有五十多年的時間嗎?這些時間裡難道你還無法出人頭地?憑你的本事,依我看只需再給你二十年,你便能成為任一領域中的擎天巨柱!」
吳慎聽的這番不加掩飾的誇讚不禁紅了臉,紀雁菱嘻嘻笑著:「阿哥原來還會臉紅!」
男子一笑,吳慎也憋不住了,心情再也無法沉重。
男子臉色突然嚴肅起來,認真地說道:「吳慎,我要跟你商量一件嚴肅的事情。」
「前輩請講。」
「菱菱的資質我兄弟三人十分喜愛,希望你能忍痛割愛,放菱菱與我們走!」
吳慎一驚,自己何時阻止過她的去留呢?紀雁菱怒視男子,嬌嫩的聲音使勁叫嚷著:「我就要跟阿哥走!阿哥去哪我去哪!」
吳慎這才明白,原來是紀雁菱不願意跟著他們三人走,讓他們三人誤以為是自己阻止。
「前輩誤會了,我與菱菱雖是同鄉,卻也不能阻攔她追求自己的大好前程,若你們能說動菱菱,我絕不反對!」
男子苦笑著:「我們要能說動我還至於大半夜來找你嗎?菱菱的資質雖不常見,但也絕不至於讓我兄弟三人魂牽夢繞,主要是她的經脈柔韌異常,承受能力極強,若是等到將來通達經脈,定然能夠成為一代英雌,這不只是為了一個女子的前程,也是為了我門復興的希望……」
「我只能答應前輩,儘力勸慰一下,至於菱菱的去留,只能她自己決定。」
「好,沒問題!」男子興奮起身,看著依舊在怒視自己的紀雁菱,只好撓了撓頭,「那我去山腰等著你,你可要快點啊!」說罷飛身而起,幾個起落便再也看不見身影。
月色如水灑滿整片樹林,窸窸窣窣的樹葉飄落下幾片。
男子剛走,紀雁菱的大眼睛便從憤怒變成了哀求。幾天前洛陽破城之時是她最恐懼的時候,父親母親在田地里幹活,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遍地屍骨鮮血橫流,這時候是一雙瘦弱的大手拉起了自己逃離了地獄。
她認識他,他是全城少年讚嘆不已的天才,也是窮苦貧民歌功頌德的大善人,上天派來他救走了自己。從那一刻,他在心中的身影僅次於父親。
「阿哥不要說了,從你將我從洛陽城中帶出來,之後雖然有過幾次失散,但你只要在我身邊就會盡心照顧我。我雖是女孩子,但我母親從小教導我要知恩圖報,以往伯父經常接濟我家,你又救了我好幾次命,我絕不會跟他們走的!」稚嫩的聲音里充滿了堅決,吳慎還沒想好怎麼勸說,現在更是張不開口了。
自己在洛陽城中有救過她嗎?吳慎臉上一紅,當時好像是想要拉著小二哥去找父親。怪不得那隻手又小又嫩……
事情發展到這裡,吳慎也不打算揭破,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嘰嘰喳喳的女孩子了,相反紀雁菱的乖巧懂事已經在他心裡紮下了根。
「菱菱你聽我說……」
「阿哥想要拋下菱菱不管了嗎?」紀雁菱年紀尚小,經過幾天折磨瘦骨嶙峋的吳慎卻已經在她心中佔據了極其重要的位置,此刻悲從中來,眼角里泛起了淚花。
吳慎忍住心痛不讓自己留下紀雁菱,他知道紀雁菱跟隨三個高人前途將有多麼遠大,無論是為了她的未來還是自己的良心,都不能心軟留下她。
「菱菱你聽我說,這三位前輩武藝高強,你又這麼乖巧懂事,跟著他們你以後可以成為高手,無數人追隨著你,你可以鋤強扶弱匡扶正義……」
「我不要什麼鋤強扶弱匡扶正義!阿哥要是討厭我我走就是了!」嘴上說著要走,紀雁菱卻怎麼也邁不開腿,她在等著吳慎的挽留。
「阿哥沒有討厭你……」吳慎慌了神,從小到大頂多是跟小二哥廝混多了些,哪裡見過女孩子抹淚的殺傷力,準備好的話也說不出口,只能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不讓她哭的太難受。
「你看阿哥現在身無分文,接下來就要先找條活路,或者去大戶人家做工,或者找戶地主做佃農,叔父也是做的這些,有多苦你應該知道的。」吳慎看著淚水不斷淌下的紀雁菱,狠狠心咬咬牙繼續說道:「我不忍心你這麼小就跟著我去受苦,你等我再過些時日,等我立下腳跟就接你回來,到時候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好嗎?」
阿哥不討厭我……他只是擔心我受不了苦。
想通了這些,紀雁菱的心情平復下來,雖然還在撅著小嘴微微抽泣,但也不像剛才那樣厲害了。
紀雁菱年紀雖小,可從小家中的貧寒是她早早便知人間疾苦,使性子不能找到活路,他跟著此刻的吳慎,只能是一個拖油瓶,還不如早早學會武功,回來保護吳慎。
「那阿哥你答應我,等我學成回來我讓一直保護你!」
「我答應你。阿哥沒辦法學武,在這亂世之中只能做個普通人,菱菱天資聰穎,一定能學會武功拯救更多的普通人!」
「我不管他們!我只要保護阿哥!」紀雁菱堅決的語氣讓吳慎不禁動容。還好她還只有不到七歲,等她學成估計也就忘掉自己了……這是最有可能的結果,吳慎對此感到既欣慰又不舍。
有意跳過這個事情,吳慎只好轉換話題,道:「那我跟他們三人前往東面定居下來,等你學成我們再相見!」
紀雁菱伸出玉蔥般的小拇指,彎曲一下示意吳慎與她拉鉤作證,吳慎只好伸出右手與她拉了三下。完成之後的紀雁菱歡喜的跳進他的臂膀,吳慎伸出雙手用力托住,身上骨骼發出的響動在靜謐的月色下格外清楚。
他知道,普通人與未來的高手還是早早分道揚鑣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