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父親的課堂

「到了，前面就是我們的實驗樓了。」她指著前面的方向，「穿過前面那片小樹林就到了。」

穿過一片低洼的小樹林，來到了實驗樓門前。即使已經夜深，實驗樓里依舊燈火通明。

「晚上會有人在裡面做實驗的，有的時候需要做很久很久，所以會有不少人晚上選擇直接待在實驗樓里。」

她指著燈火通明的實驗樓，似乎在為我解答疑惑。

「不過很可惜，我現在不能帶你進去，因為我上課的實驗室晚上不開門，現在做實驗的都是高年級的學長學姐。」

「好了，走吧，下次有機會再帶你進去逛逛。」

我便跟著她走了，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實驗樓。

在校園裡逛了一圈，她也給我講了許多大學有趣的事情，給我介紹了這所知名的醫科大學。

「我到寢室了。」不知不覺，逛了一圈校園來到了她宿舍樓下，「這是我宿舍樓，謝謝你送我回來啊。」

「謝我幹啥，你怎麼知道我完全就不是自願的。」

「哎呀，瞧你這話說的，別人都有男朋友送回來，你就不能讓我體驗一下有人送回來的感覺嗎？」

「你也去找個男朋友不就好了？」

「哎呀，不跟你說了。」她轉身準備上樓，「再見，晚安。」

「晚安，」我也向她揮了揮手，「祝你睡個好覺。」

「你也一樣。」

我看著她的背影上了樓，最終消失在我的視野里。我突然莫名的感覺周圍的目光有點奇怪，只好趕緊飛速逃離。

只是，我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就再次去這所醫科大學。

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母親還在家裡等我，看到我回來了便起身關掉了電視。

「我回來了，」我徑直走進房間，「媽，我先睡了，您也早些休息。」

「好。」

我們各自走進房間入眠。我已經很疲憊了，剛躺下便睡著了。睡得很死很死。

第二天是周六，到了難得的周末，自然要好好珍惜一下睡個懶覺。我學校的高一高二是沒有早晚自習並且周末是不用上課的。當然，高三除外。

周六我睡了很久才起來，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了。睜著惺忪的睡眼起床拉開窗帘，一道刺眼的陽光照進來，我趕緊用胳膊擋住陽光，隨即拉上窗帘。

「媽，」我走出房間，腦子還有點迷糊，還沒有完全清醒。

「起來了思魚，你趕緊去洗漱，洗漱好了過來吃早飯。」

母親將新鮮出爐的早飯端上餐桌，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讓我實在是受不了。

我母親從來不會叫我起床，不管我睡到多久，家裡的早餐總會等我。

洗漱完畢，趕緊來到餐桌，夾起麵條狼吞虎咽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

吃得很急，突然嗆到了，一個勁咳嗽的我趕緊喝了口水。

「都跟你說慢點吃了吧不聽。」母親拿起我喝完的水杯又給我倒了一杯水，「今天周六又沒有課，你吃這麼快乾嗎？」

「主要是太餓了。」

「對了，思魚，跟你說個事。」

「啥事啊？」我正喝著麵湯了，一臉疑惑。

「今天不是你爸的生日嗎？下午的時候等你爸下班了你去把你爸接到我們店子里去，我們給他慶祝生日。」

「慶祝生日？我怎麼記得以前好像沒怎麼慶祝過。」

「以前是沒有，

今年的生日不一樣。」

「今年有什麼不同嗎？」我拿著紙巾擦著嘴角的油漬。

「今年啊，是我跟你爸結婚二十周年，這麼重要的紀念日，想著正好給你爸的生日湊在一塊慶祝。」

「哇偶，二十年了啊。」我不禁驚嘆一聲，「時間過得還挺快。」

「是啊，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想一想我和你爸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們，都才十七八歲，都才剛進大學。那時候的我們什麼都不懂，只是互相喜歡，真的彼此互相看到的時候就喜歡上了。沒想到這麼快，我和你爸已經認識三十年，結婚二十年了。」

母親害羞的說著，回想著和父親的相遇，回想著這三十年。我想，母親也很懷念自己的青春吧。

每每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已然四十多歲的母親，像一個青春期的少女。和別人述說著自己內心的心事。

母親每次回想起來她和父親的故事就會笑著高興的說好久好久，而我也會聽很久很久。聽她慢慢的，一字一句說完她和父親的故事。今天的母親再次說起，臉上寫滿了開心，甚至都忘記了吃飯。

「那真是讓人懷念啊。」

母親說完便繼續吃著她吃到一半的早餐。

吃過早飯，我陪著母親去買了給父親慶祝生日的蛋糕。我想，比起父親的生日。或許結婚二十周年，更讓母親高興吧。

「媽，我走了，我去找老爸了。」

「好，我也要去店裡了。」我們一起在門口換上鞋，「思魚，你知道你父親在哪嗎？他今天下午有課。」

「我知道的，父親工作的學校我已經去過了。」

「你什麼時候去的？」我們一起走出家門，來到電梯前等待。

「就上次你讓我送那個姐姐回學校，姐姐順道帶我逛了一下醫科大學。你說巧不巧，老爸他是那個姐姐的老師，還是班主任。」

「真的啊？」母親似乎也有點不敢相信，「那你正好今天可以跟她聯繫一下，她今天跟我說了，她今天下午有課所以要晚一點才能過來店裡。」

「好。」

出了電梯下了樓，和母親一起騎著單車走了。母親徑直來到店裡，準備迎接新一天的顧客。而我，則在擁擠的大學城裡緩慢的騎車前行，前往醫科大學接我的父親下班。

醫科大學的校門總是敞開著。我騎車進去的時候門衛沒有任何要阻攔的意思，只是朝我點點頭示意，我也朝他點了點頭。

按照上次她帶我逛的，我直接來到了醫科大樓兩座石獅子前停下，拿出手機給姐姐發消息。

「姐姐，你在上課嗎？」

發完消息等待著回復，但僅僅過了幾秒鐘，消息提示音響起，是姐姐的回復。

「在啊，怎麼了？」

「我在醫科大樓樓下，不知道路了。」

「你在樓下？」姐姐打字很快，我都有點來不及回復她，「你來這裡幹嘛？怎麼，來找我啊。」

「今天是我爸的課啊。」

「是啊，怎麼了？」

「我來找我爸，但是不知道他在哪個教室，正好想起我爸給你上課，所以問問你。」

「是這樣，所以你現在在哪？」

「我在樓下啊。」

「我是問你在在哪個門。醫科大樓有很多門。你知不知道你在哪個區？」

「我不知道啊，只知道門前有兩座威武霸氣的石獅子。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個區，哪個門。」

「你在東區，進來，望北區的方向走，我們在北區504教室上課。」

我走進醫科大樓，在一樓大廳里迷失了方向。正當我一籌莫展時，消息提示音再次響起。

「方嚮應該知道吧，從東邊怎麼走到北邊知道怎麼走吧。」

我瞬間就明白了，好不容易爬上五樓，找到父親上課的教室，北區504。

我不敢進去，只好在教室門口徘徊著，我發現後門是開著的，於是好奇的來到後門，伸進腦袋環顧大學的課堂。

偌大的教室里擠滿了人，父親站在講台上，底下的同學們認真的記著筆記。但似乎，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環顧教室的時候看見了坐在後排的姐姐，她看到站在後門的我，驚喜的示意我進去。

我鼓起勇氣，趁著父親背對同學們面朝黑板板書時溜進去，弓著腰，盡量讓前面的同學們和課桌擋住我。

我來到姐姐旁邊，找到一個空位坐下。低頭看了一眼她面前的書，封面寫著系統解剖學。

父親的眼神很犀利，轉過身的一瞬間便發現了我，但是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繼續講課。

「人體的骨骼一共有206塊，可分為四類，一共是哪四類大家知道不？」

「知道！」教室里的人一口同聲。

「陸思魚，你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父親突然站在講台上說。

我尷尬的站起來，身旁的姐姐捂著嘴偷笑著，前排同學們的目光全部聚集過來。此時此刻，我只想找地縫鑽進去。

姐姐把書遞到我面前，用手指了指書上的筆記，示意我這就是答案。

我低頭看了看她漂亮的字跡以及工工整整的筆記，努力尋找著父親問題的答案。

「骨的分類，為長……長骨……短骨……還有……」

「行了行了，我沒問你這個問題，」父親在講台上微笑著，「我是說，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還沒等我回答他又說到，

「今天周末沒課就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啊，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爸。-」全班頓時震驚，「媽讓我來接您下班。說今天是您的生日，要給您慶祝生日。」

「慶祝啥生日，這麼多年了也哪一年慶祝生日，今年怎麼突然想著慶祝生日了。」

「媽說今年是你們結婚二十周年，得好好慶祝一下，正好選在了今天和您的生日一起。」

全班頓時沸騰，直接歡呼。

「要不我們給陸老師唱首生日快樂歌祝他今天生日快樂吧。」

不知道是誰突然來了一句。

「好啊好啊。」

沒想到其他同學一致贊同，頓時教室里響起了整齊劃一的生日快樂歌，還有人鼓掌拍打著拍子。

生日歌結束，父親揮手讓我坐下。

「陸老師，有時間說說您和師母的愛情故事唄，一定很感動。」

突然又有人起鬨。

「是啊是啊，陸老師，給我們說說唄，也讓我們聽一聽幾十年的愛情故事唄。」

父親在講台上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以後再說。以後再說。以後有時間一定說，今天我們還是先繼續上課吧。」

父親繼續上課，短暫的放鬆過後，同學們也都繼續聽著課，記著筆記。我將書推到姐姐面前，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抬頭看黑板，然後低頭在書上記著筆記。

我坐在後排環顧著教室，偌大的教室里坐滿了人。我大概數了一下，一百出頭的樣子。

父親站在講台上，穿著乾淨的西裝，在黑板上寫著工整的板書。時不時底下有人提出問題，父親也都一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