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康熙沒有開口,只目光淡淡的看著湯斌。
湯斌人坐著,也不敢站起來,他說完這些話,心中尤為忐忑。他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看皇上的意思,應當是定下來了的。
說不好他這就是當面抗旨。湯斌本來就緊張,現下後背都汗濕透了。
他心中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訓斥、革職。只怕都有。若皇上惱怒,甚至還會降罪於他。
可湯斌又覺得皇上不是那樣的人。當今最是仁厚,欲加之罪那不是當今的風格。
但康熙不說話,湯斌就拿不准他的意思,提心弔膽,惴惴不安。
胤礽早已放下了手中的湯碗,見屋中陷入一片沉默,他抿唇看了康熙一眼,而後起身,走到湯斌跟前,躬身合手拜了拜。
皇太子行禮,湯斌嚇了一跳,連忙要起身跪下,胤礽給他攔住了,還讓他坐著。
「湯大人,我近來讀明史,覺得你修學甚為嚴謹,文章甚為通達。你的能使此心無魏晉,寰中處處是桃源,我也讀過。皇阿瑪說,你二十年沒有做官,潛心研究學問。後來出任江寧巡撫,是為了做些實事。」
來江寧前,康熙曾叫胤礽通讀過明史,又細細精讀過洪武皇帝的部分。
說起明史,康熙曾提到過湯斌,但沒有專門講過更多。那時候,胤礽還不曉得湯斌是康熙專門給他挑的師傅。因此康熙說什麼就是什麼,胤礽完全沒有更多了解過。
可如今,這一丁點兒的了解,也足夠胤礽拿出來說道了。
胤礽說:「昨夜街市上的事情,湯大人應當是都知道的。湯大人願為百姓做些實事,是為造福一方百姓。可大人若做了我的師傅,是能造福大清的百姓。」
「皇阿瑪覺著大人合適,那就是合適的。旁人自然都是不合適的。大人究竟顧念什麼?也只管明說出來。若實困難,皇阿瑪也不會勉強大人的。」
胤礽話音落後,康熙適時的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會意,將早已預備好的東西送到湯斌跟前,放入他手上讓他看。
李德全說:「湯大人,這是太子爺素來的文章手稿。您瞧瞧。」
都放到懷裡來了,湯斌也不敢不看。看了幾篇,湯斌忐忑不安的心就變得複雜起來了。
其實胤礽主動來行禮,又說了那樣一番話,湯斌心中已有些動搖了。
昨夜街市上的事,湯斌知道,甚至是親眼所見。
還有昨日在拜謁洪武皇帝時,皇上對明洪武皇帝的敬重,這些都讓湯斌十分動容。
他深知今上仁厚,知道今上必定會成為一代明君。皇上讓他做太子的師傅,教太子讀書,這是看重他,一萬分的看重他。
大清未來的繼承人,皇儲。他若是教好了,那豈非是千秋萬代的功業么。
看了太子寫的文章,湯斌更心動了。太子是極難得的,他教學這麼些年,太子的天資必然是最好的,又讀書這些年,雖尚未出閣講書,但已是非凡了。
他若是將太子教好了……這對湯斌來說,吸引力太大了。
湯斌沒法拒絕,也無法拒絕,更不能拒絕。
將太子的文章手稿整整齊齊的放好,湯斌起身跪下,將手稿舉起來,深深磕頭:「臣,領旨。」
康熙滿意了,露出一個笑來。
他示意胤礽將湯斌扶起來,然後說:「過些時日,會有擢升的旨意。你也不必著急,慢慢將此間事情妥善安排好,等繼任的來了,你便起身往京中去。到了京中,等你休整好了,便每日入宮教太子讀書吧。」
湯斌說:「是。臣遵旨。」
康熙還讓湯斌將那豆腐湯麵用完,湯斌用完了,康熙才讓他退下。
湯斌走後,胤礽眼巴巴的看著康熙:「皇阿瑪,我想換點別的東西吃,可以嗎?」
康熙將他剩下的沒動幾口的湯麵拿到跟前來,然後對著李德全說:「去吩咐小廚房做些蟹黃湯包與皮肚面來。」
還吩咐多做些。給保成和鄢妃用。他便將二人沒用完的豆腐湯麵全吃了。
方才保成表現的不錯。康熙也不難為他吃豆腐面了。
胤礽很高興,終於不用再跟豆腐湯繼續奮鬥了。
不過,等回到了京城,他跟那位湯大人那就有的磨了。請師傅的事情是板上釘釘的事,他皇阿瑪是必然不會鬆口的,胤礽也是心軟,不想湯斌受到責罰,就戳著他的脈門說了幾句,湯斌果然就鬆動了。
要真是這樣僵持下去,恐怕湯斌的日子就不大好過了。
胤礽一面喝著蟹黃湯包里的湯汁一面想,這位湯大人性情這樣耿介,也不知道擢升去了京城能不能混得好。
晚膳胤礽用的很快樂,用完了晚膳,他在康熙和姜鄢的院中待著,消了一會兒暑,待的整個人都舒服了,他才抱著自己的手稿慢慢悠悠的回他自己的院子去了。
還是要多讀書,胤礽想,多讀點書,多學點兒東西,等回了京城,湯斌來授課的時候,他就不至於那麼辛苦了。
江寧還是很熱的。
康熙和姜鄢不想回屋子裡,繼續在院子里的涼棚底下消暑。
周圍放著幾口缸,裡頭都是冰塊,有些化成了一缸冰水,就被李嬤嬤慶月松月她們直接灑在了地上,當做降溫了。
康熙一定要摟著姜鄢說話,姜鄢也就隨他了。
其實她身上有些汗,但康熙好像一點兒都不嫌棄,反而如常般緊緊圈著她,時不時還要在她唇邊,下頜上輕輕親一親,極盡親昵,讓姜鄢覺得自己像個香餑餑。
「保成的性子,倒是養的有些跳脫。近些年許是年年出去,為的是讓他多瞧瞧外頭,但叫他有些野了,其實朕倒是喜歡他這個樣子,就是怕朝臣們瞧了,覺得他不穩重,所以才叫湯斌來磨磨他的性子。」
其實胤礽已經比前兩年好太多了。就姜鄢看著,都覺得有時候胤礽的氣度端起來,也同康熙一樣,特別的矜貴,一看就是皇太子的氣度風華。
姜鄢也是這樣對康熙講的。
康熙聽了就笑:「你倒是對他的評價頗高。保成要是在這裡,只怕又要高興的不得了了。」
姜鄢說:「臣妾說的沒錯啊。太子殿下就是很好的。」
康熙又笑,親親她的唇珠,說:「從你入宮,便與保成相處的很好。如今感情又這樣好。鄢兒,朕要謝謝你,若非是你,保成只怕未必能這樣快的接受湯斌。」
康熙幼年便失去阿瑪,進而失去額娘。沒有親額娘在身邊的日子,他比誰都清楚。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待他極好,可是再好,也沒有一個人能夠代替額娘的位置。
仁孝生下胤礽便去世了。康熙曾一度擔心,怕胤礽身邊沒有額娘陪伴會影響,甚至會對他的生活造成一定的缺失。
康熙是極不願意他的愛子承受或者品嘗他曾嘗過的痛苦的。
可後來,康熙將兒子冊封為皇太子,將自己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他,他企圖用自己所有的重視和寵愛彌補胤礽的缺失。
他以為這是可以的。
可直至姜鄢的進宮,才讓康熙意識到,這個缺失其實沒有補足,是他一葉障目,裝作沒有看見而已。
姜鄢進宮這幾年,她待胤礽好,胤礽也極黏她,從小養出的頤指氣使,成了現在的活潑可愛,偏偏做皇太子的時候做的還不錯。
不然,胤礽也不會這樣機靈,這樣懂得將湯斌留下來。甚至願意接受湯斌做他的師傅。
這令康熙很欣慰,亦覺得十分驚喜。
這都是鄢妃的功勞。
她雖未生養,卻將胤礽養的極好。胤礽同她在一處,潛移默化,耳濡目染,竟也意外的長得不錯。康熙當初,還有些擔心胤礽學著她躲懶呢。
姜鄢被親的有些癢,躲著康熙笑:「皇上不要這樣客氣。臣妾是真的覺得太子殿下很好的。」
康熙的手隔著衣裳放在她的小腹上,眸中帶了一點笑意:「你如今已十五了。」
夜色深沉,院子里的風掠過那些冰缸送到姜鄢身上,就想是吃了一整晚冰糕那樣叫人舒爽。
康熙的聲音低低的,姜鄢能夠隔著衣裳感受到康熙溫熱的掌心。
她耳朵有點熱熱的,臉上染上一點緋紅。康熙說這話什麼意思,她懂。
但她不說話,只是垂著眼眸,瞧著康熙放在她小腹上的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康熙又低聲說:「明年開了春,你便滿十六了。」
夜裡的蟬鳴極其響亮,它們叫嚷著盛夏,叫嚷著生命的熱望,可姜鄢的耳中,卻連夜風拂過的聲音都聽不到了,滿耳朵里,灌的都是康熙的這句話。
是啊,明年開了春,生辰過後,她就是十六歲了。
剛進宮的時候,年紀還小,小小的姑娘糰子,如今在宮中養了這幾年,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如今身量高多了,已至康熙胸前,稍稍踮起腳,還能完成把下巴擱在康熙肩窩上的動作。
身材也抽了條,小時候不大好的地方,如今長得極好,甚至極完美。
這幾年運動的特別好,因此皮膚各方面都維持的不錯。
她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瞧著是快十六了,可光看身材,已經是十分的成熟了。
用李嬤嬤的話說,那就是成熟了的果子,簡直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可以採摘了。
姜鄢自我感覺,也挺好的。最重要的是,古代和現代真的是不一樣的。
現代這個年紀,每天就是寫題讀書做作業,考試壓力大爆棚,還要被老師各種教,腦子裡除了考試就是考試,基本上就是一個學習機器,娛樂終究是有限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卷。卷生卷死。
可古代不一樣。至少她的生活是不一樣的。
每天躺平,沒有生活壓力,只要伺候好大老闆,隨便她怎麼折騰。
這樣的心境下,身體得到了充分的營養和休息,又得到了充分的照顧和充分的鍛煉,怎麼可能長得不好呢?
姜鄢沒什麼遠大的志向,她只想躺平過快樂的日子,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真挺好的。
康熙望著她的目光特別專註,姜鄢臉有點熱,她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但這回沒有不說話,而是輕輕嗯了一聲。
康熙確實沒有說錯嘛。
康熙前兩三年總是愛逗逗她,有時候過分些熱情些,姜鄢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她這張臉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康熙在她這兒能夠保持理智抽身不動,還是需要很大的剋制力的。
近年來,似乎還是有點捨不得傷著這具替身的身體,手啊腳啊,還有些肌膚細嫩的地方,康熙都不那麼過分了。
姜鄢真是無所謂,都隨康熙高興就好了。
這方面,主要還是看大老闆的心意。
但大老闆就是大老闆,硬是堅持到了現在,姜鄢還是很佩服康熙的。
但在這樣眼神的籠罩下,姜鄢就想,哪怕收斂些克制些,也不代表著康熙就真的把節奏放緩了。
就這個眼神,姜鄢覺得自己就是個跑不掉的被盯上的獵物,只要日子一到,立刻就會被吃干抹凈,連骨頭都不剩的那種。
姜鄢還是堅信自己的判斷,大老闆,那方面可能還是很兇的。
康熙愛憐的親了親懷裡的人。分明覺得時光很慢,可時光又偏偏如流水般逝去。
似乎一眨眼的時間,懷裡寵著護著縱著的人就長到了十五歲。
她還是那樣可愛有趣,害羞的時候會不好意思說話,追得緊了只會嗯一聲,隨便你怎麼擺弄都紅著臉隨你高興,偏偏她這個樣子,又總是捨不得叫她不高興。
滿人是不是都早熟些?康熙想,她自己也不大,卻在某些方面表現的那麼成熟穩重,帶胤礽帶的那樣好,孩子就願意跟她親近。
若不是在宮裡她不愛出門,自己又總是往儲秀宮去,那二格格三格格大約也是會很喜歡她,願意和她親近的。
他總去,旁人就不大敢去了,瞧著她的樣子,就是懶得同孩子們親近,若是花些心思,必然宮中孩子個個都會同她好的。
如今只有胤礽同她親近異常,旁的阿哥格格都是淡淡的,不怎麼來往。早些年還送點小零食,後來大阿哥鬧過那件事後,她連小零食也不送了。
康熙喜歡她這樣。
她同胤礽有血緣關係,他喜歡瞧見她同胤礽親近感情好。至於旁的阿哥格格,康熙不認為她也該像對待胤礽那樣一視同仁。她這樣不作偽的性子,原本就是該有親有疏的。
康熙傾身過去,目光柔軟又藏著幾許不容置疑的霸道:「鄢兒,朕想要一個你和朕的,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康熙扣住姜鄢的手,讓姜鄢的手抓上他的衣襟,她指節嫩生生的,被迫用了一點力氣,姜鄢臉似紅霞,小聲吶吶:「為什麼不是小格格?臣妾喜歡小格格。」
生個軟乎乎的小女兒多可愛啊。
只要她這個替身額娘發揮穩定,她的小公主將來也可以混得很好。將來依著康熙的寵愛,選一個極好的夫婿,或者能晚就晚一些出嫁,她總是希望她的小女兒好好過日子的。
康熙聽清了,沒想到說這個她害羞是害羞,竟還能接上幾句話,康熙就笑:「小公主也甚好。那就都要。小阿哥和小格格,你同朕一人一個,非常好。」
胤礽是皇太子,是大清未來的繼承人,可他身邊,也沒有什麼親近的兄弟。
從小養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康熙也希望他身邊能有像福全、常寧這樣的兄弟陪伴。
旁的阿哥是不可能了。便只有鄢妃這裡,有小阿哥小格格,胤礽必定會入他一般非常疼愛的。
康熙想得特別遠,彷彿都能看見兩個肉乎乎的小嬰孩就在他跟前,他高興,胤礽也高興,兄友弟恭,別提有多開心多得意了。
姜鄢真想不了那麼遠。康熙還想要兩個,這懷孕生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得好幾年的光陰,姜鄢實在懶得想,她反正是躺平了,隨便吧。
隨緣吧。
康熙在江寧駐蹕數日,而後改道揚州,原本只是路過揚州,船行一路往蘇杭去。
但月前,康熙得知了一個消息。
康熙剛才大野澤出發往江寧不久,便得知曹寅的父親曹璽於江寧織造任上病逝了。康熙特遣人致祭,而後有旨意,令曹璽長子曹寅協理江寧織造事務,因他有喪在身,尚未讓他接任。
曹寅是康熙從小伴讀,母親孫氏又是康熙的奶嬤嬤。他與曹家,自然親近非常。
曹寅是他身邊的御前侍衛兼正白旗佐領。那會兒正在揚州辦事。去江寧料理了他父親的喪事,又要趕往揚州安慰祖母。
如今正在揚州陪伴他祖母孫氏。康熙想親身探望他的奶嬤嬤,瞧瞧曹寅,順道在揚州轉一圈,因此才改道過來了。
待揚州盤桓幾日後,再啟程去蘇杭。
既去了揚州,自然是住在曹家的。
大約是路上熱到了,姜鄢有些輕微的中暑,一到太陽底下就頭暈,一見到人多也頭暈,嚴重的時候甚至要吐。
康熙一開始還不知道,姜鄢也沒把這點小小的不舒服告訴他,她以為自己能撐過去的。
結果是完全不行。
在御舟上,姜鄢才出來片刻就眼前一黑,李嬤嬤趕緊扶住她,她才緩過來。
康熙都嚇到了,忙叫了太醫過來瞧,這一瞧才知道,姜鄢這幾日都有些中暑,再加上有些暈船,需要靜靜的休養,不能再被熱氣撲著了。
吃了些葯,到了曹家,姜鄢就被安置在給康熙住的園子里靜靜的歇著了。
康熙捨不得勞動她,也不願讓她不舒服,就讓她好好休息,去探望孫氏,是康熙帶著胤礽去的,姜鄢沒有跟著去。
康熙的地方,曹家也沒有人會過去,近身伺候的都是自己身邊的人,姜鄢得以好好清凈的休養了幾天。
這日瞧著姜鄢好些了,曹寅又設了個私宴,在荷花叢叢的瘦西湖裡款待康熙,康熙就帶著姜鄢去了,胤礽要讀書,就沒帶著胤礽去。
船上布置的還挺雅緻的。為了不讓姜鄢覺得不舒服,康熙甚至命人將船在湖中固定好,姜鄢在船上如同在平地之上,也就不那樣暈了。
曹寅選的作陪也很貼心,是他內兄李煦,及揚州這裡幾個與他私交甚好,皇上也不反感的同僚。
船內放置了許多的冰缸,裡頭的冰塊都堆出來了,又是夜晚,並無毒烈的日頭照耀,船艙內便十分的蔭涼。
康熙是帶著姜鄢出來散散心的,女眷便只她一個。
她便在內室,獨個斜倚在美人榻上,小小的月洞門掛著珠簾紗簾幔帳,從外頭瞧不見裡頭,但裡頭能看見些外面,也能聽見外頭的聲音。
姜鄢怕人多頭暈,她待的挺舒服的,身邊也只得李嬤嬤慶月松月伺候,旁人都候在岸邊。
康熙身邊,也只得一個李德全。
既是私宴,自然也沒有那麼拘束。
曹寅也不想讓康熙不開心,他父親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事情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聽說皇上一路行來都十分的辛苦,曹寅就想讓康熙放鬆一下,輕鬆一下。
揚州瘦馬盛名在外,康熙既然來了,曹寅自然找了幾個乾淨的瘦馬過來作陪。
也不一定是要做些什麼,便是陪著爺們坐一坐,說說話,解解悶,都是可以的。
皇上久在深宮,必是很少瞧見江南這些女子的做派,曹寅想給皇上尋些新鮮的花樣。皇上失去仁孝皇后,情感世界還是有些空虛的,曹寅想讓皇上放鬆一下,若皇上喜歡,這些柔軟又有才情的江南女子,也是可以撫/慰皇上的。
這些瘦馬都是曹寅精挑細選的,身份上是絕沒有問題的。
不能帶回京城,但是在揚州,自然是可以放縱一番的。曹寅有分寸,也不會讓這些女子在事後出現什麼紕漏。
一共四個人,曹寅叫了人上來,彈琴唱曲,還有跳舞的。
都極盡所能,就為了能伺候好康熙。
她們來之前都已得了囑咐,知道要服侍的人是康熙,是當今皇上,因此一個個都面色紅暈,帶了些合適的,能叫男人一看了就憐愛的羞怯。
姜鄢還沒怎麼著,旁邊的李嬤嬤面色一變,就有些生氣了。
她是宮裡的老嬤嬤了。
若姜鄢不曾進宮,李嬤嬤在宮中也是管事嬤嬤,那些小宮女若有些不安分,她便是要處置的。
太皇太后與皇太后是隨和些,但是宮裡也是有規矩的。
但是寅哥兒這樣勾著皇上做這些事,要是叫太皇太後知道了,必是要生氣的。這不合規矩,也壞了規矩。
李嬤嬤是當年在仁孝皇後跟前伺候的,本身也極重規矩,後來跟了姜鄢,這位主兒萬事不管,儲秀宮上下就指著她們歸置了。
李嬤嬤這幾年,在宮中也還是管事嬤嬤,皇上對儲秀宮看重,她的身份地位也不曾降低。
如今跟著出宮,曹寅搞出這檔子事來,李嬤嬤便有些看不慣,也不大高興。
更為了她家主子生氣。
娘娘就在這裡,外頭曹寅卻招來三四個揚州瘦馬給皇上助興,這像什麼話?這叫什麼事?
姜鄢本來懶懶的斜倚在美人榻上,放在冰塊里冰過的葡萄汁特別好喝,她已經喝了兩盞了,結果一瞧,李嬤嬤憤憤不平的樣子,忙問怎麼了。
李嬤嬤壓低聲音說了,慶月和松月也在一旁一臉的不高興。
外頭已經唱起來了,剛才還在彈古箏,現在外頭在彈琵琶。
她們透過紗簾,能隱約瞧見外頭的情形,那四個女子身形曼妙,格外的勾人,她們都能聽見曹寅和那幾個作陪官員的笑聲了。
姜鄢聽了,神色倒有些鬆動,李嬤嬤說:「主子,這實在是不合規矩。便是娘娘不在這裡,皇上身邊也不該有這樣的人伺候。更別說娘娘如今還在這裡了。」
姜鄢擺了擺手,示意她們稍安勿躁,她問:「那四個女孩子長得什麼模樣,好看嗎?」
姜鄢純粹是好奇,沒有不喜歡人家的意思。
她就是覺得,這個曹寅真的挺會玩的。把康熙約到這裡,私宴就玩這些。
這也就是曹寅是康熙從小的伴讀了,這要是換了個人,誰敢呢。
慶月松月悄悄撩開一點點紗簾,透過縫隙往外頭瞧,看完了,回來告訴姜鄢:「長得挺好看的。奴婢們也沒有看的太清楚,但是外頭,比方才進來的時候香多了。」
何止是香多了呢。簡直是香/艷得很。
外頭脂粉香氣還挺濃郁的,也不知道是怎樣弄的,聞起來還特別甜。
她們透過縫隙往外頭看,看的也不是特別全,皇上坐在首位上,瞧不清什麼神色,但曹寅和另外幾位大人,顯然是沉浸其中了。
只能看見跳舞的女子。眼角塗著金粉,特別閃亮,也特別的勾人。
慶月松月說起來又生氣,又覺得酸溜溜的。
皇上這幾年,唯獨對儲秀宮盛寵,獨寵了儲秀宮幾年,倒不知不覺把心思給養出來了。
本來皇上有旁人是正常的事,可既給了獨寵,再瞧見皇上見旁的女子,她們心裡就替主子不痛快,替主子不值,也為她們主子覺得酸溜溜的難受。
姜鄢更好奇了。她好想出去看看。
宮中也不乏美人,可都是娘娘小主,庶妃嬪妃。她無意跟後宮的女人有什麼牽扯來往,所以瞧見了也並不去親近。
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見到了幾個才藝雙全的漂亮小姐姐,姜鄢真的好想出去看看啊。
「我出去看看。」姜鄢最後做了決定。康熙只叫她在裡頭靜靜的養著,沒說她不能出來。
她太好奇了,按捺不住想要出去瞧一瞧美人。
聽她說要出去,慶月松月一陣激動,李嬤嬤瞧上去也十分的高興,姜鄢莫名的瞧了她們一眼,實在不懂她們有什麼可激動的。
姜鄢今日穿的十分輕便,淺綠色寬大裙擺裡頭穿了特別方便行走的月白色紗褲,行動間,就彷彿踩著一輪明月,身上的衣衫也還是窄袖的樣式,只不過點綴的流蘇做成了雲肩的款式。
她整個人飄逸的像是剛下凡的嫦娥。李嬤嬤今日給她梳的頭髮,為了配合衣襟上的兩隻小兔子圖樣,髮髻上分別放了兩束頭髮下來,給她編了長長的辮子落在肩上,點綴著幾顆剔透罕見的白玉石,顯得極為的俏皮可愛。
她拿著團扇就撩開了紗簾,李嬤嬤及慶月松月也跟著她走了出來。
外頭的人壓根沒想到紗簾被撩開了,走出來一位清新可愛的美/少/女。
曹寅和幾位大人都愣住了。
李煦年紀大一點,長了些心眼。康熙今日來赴宴,是比他們提前到的。
昨日布置的時候,船艙里並未加那紗簾珠簾幔帳,他今日來時卻加上了。
李煦就留了個心思,聽說皇上此次南巡,身邊是帶了後宮娘娘的。便是先前幾年總帶著出去的那位儲秀宮娘娘。
李煦不在京中,不曉得太多的傳言,也並不知道仁孝皇后的長相和這其中的八卦。他只是推斷,或許船艙里的人,是那位娘娘?
見人出來了,李煦只瞧了一眼,便知道這氣度只有宮中才養得出來。
那位娘娘一直在曹家園子里休養,今夜皇上卻帶了出來,眼瞧著娘娘真的出來了,李煦迅速跪下請安的同時,心中便有不好的預感。
莫非他們招來瘦馬,娘娘不悅,這是出來要降罪了嗎?
另外幾個人的反應也很快,李煦跪了,他們立刻跟著跪,給娘娘請安。
只有曹寅傻在那裡。
曹寅是見過仁孝皇后的。
那麼多年前,他在前朝陪伴皇帝,仁孝皇后在後宮陪伴皇帝。
他知道皇上選了仁孝皇后的庶妹進宮,也聽過那些八卦,可他沒怎麼當真。仁孝皇后豈是隨意便能替代的呢?八成是皇上思妻心切,只能將魚目當做珍珠了。
現在曹寅才知道,眼瞎的人竟是自己。
眼前的人,容貌真的是跟仁孝皇后一模一樣啊。宛若仁孝皇后再生。可細看,總是能看見些不同的。但即便是這樣,也足以令曹寅震驚到失語了。
曹寅還想著,仁孝皇後去后,他設私宴,選了這麼幾個可心的人想要撫慰皇上。可皇上身邊已得了這樣一位佳人,哪還看得上他選的這些人呢?
難怪皇上從頭至尾,無動於衷,只是時不時的會看看那紗簾幔帳里的動靜。
康熙不管曹寅,也不管跪著的李煦等幾個人,他看見姜鄢出來,才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
他上前來接人,接到自己身邊坐下,含著淡笑明知故問:「怎麼出來了?」
「朕不是讓你在裡頭歇著么?外頭人多,仔細一會兒又頭暈難受了。」
外頭不僅人多,味道也不大好聞。
康熙聞慣了姜鄢身上的甜香味,再聞到這些女子身上脂粉氣濃郁的甜香,便大為不適。
曹寅剛把人帶上來,他就想讓人把她們帶下去。
但瞧瞧毫無動靜的紗簾裡頭,康熙還是忍著沒有開口。
他的鄢兒,總是那樣柔順可愛,會害羞的承應他,卻從不對他傾訴衷腸。
他也瞧不透她的心思。康熙就想試一下。
她要是為此吃醋了呢,就說明她心裡有自己。
康熙於是就忍了下來。也是這幾個女子心中就算再迫切,也不敢在一開始就貼上來,康熙也就尚且能容忍,若是一開始就沒規矩,康熙肯定讓人把她們帶下去了。
康熙基本上沒什麼心思看跳舞,也沒什麼心思聽曲,他時刻關注著紗簾的動靜。
從他這兒看不見裡頭的情形,也不曉得是個什麼情況,他甚至想,鄢兒不舒服,該不會在裡頭躺著睡著了吧?
那他在外頭等半天,不是白等了?
就在康熙堅持不下去,覺得鼻子已經被香氣熏染的有些麻木的時候,紗簾動了。
他的鄢兒出來了。
康熙頓時精神一振,眉梢眼角都忍不住帶了笑意。
看看,看看!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忍不住了?
他的鄢兒,終於吃醋了。
康熙很高興,笑著去把人迎過來。可瞧見姜鄢眉梢間的懶意又有些心疼。
她身體還不舒服,自己還這樣刺激她,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太壞了。
她本來就中暑了,天兒這樣熱,這裡人又多,康熙想,乾脆把人都趕走得了。
曹寅終於回過神來,旁邊的李煦急急扯了扯他的衣擺,他順勢跪下,也給娘娘請安。
康熙想起剛才曹寅直直看著姜鄢的眼神,有些不大高興,瞪了曹寅好幾眼,可惜曹寅深深低著頭,沒瞧見。
四個女子早就跪下了。船艙里沒人彈琴,沒人跳舞,舞動熏香瞬間停止下來,卻有淡淡荷香乘著月華順著半開的窗扇悄悄飄了進來。
這些人的反應與心思全不在姜鄢的關注範圍之內,她就一直瞧著那四個女子。
那些女子跪下去了,姜鄢只叫了她們起來。
然後細看人家。
嚯,穿的都十分清涼啊。
天氣熱,她們身上的衣衫輕/薄,那一截小/腰若隱若現的特別勾人。
成熟女子風韻魅/惑,姜鄢大大飽了一番眼福。
她情不自禁的站起來,想走近些細看看,結果還沒開始動,手被攥住,腰被箍住,人被抱著重新坐下來。
康熙捏著她的下頜,不許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