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所求
羅力結束訓練,很高興,這專業的就是專業。這次射擊訓練很值。一上來先是射擊要領講解,槍械講解,然後是槍支分解。不僅是民兵隊的步槍,連他們自帶的自動步槍都拆開給講解。目的就是為了讓民兵更深刻的了解槍支的原理。羅力興奮之下,大手一揮,今天射擊訓練,打三輪,這就是每人三十發子彈啊,出血了。
原本,現在看見人家手裡拿著新式自動步槍,心裡痒痒啊。看著外地孫子們帶來的二百來支槍,也動了心思。打算讓一些訓練成績突出的個人裝備,或者是小隊裝備。可是一個叫賈慶龍的外地孫子提了一個意見:大家都是步槍,聲音一致,戰場上能通過槍聲判斷形勢,做出應變。外地孫子帶來的槍,種類,型號太多,槍聲太亂,戰場上聽不出來。而且彈藥補充是個問題。羅力和鴨脖覺得有道理,所以那批好槍一直在倉庫吃灰。
炮灰們跟外地孫子學到的東西里,最有成效的就是抓住機會,這也是大家訓練熱情高的原因,至於自律啊,知識啊,那真不是短時間能有大改善的。所以這次射擊訓練效果非常強。那一個班的戰士可能也得到了指示,最後讓大家試射自己的突擊步槍,直到把身上帶的子彈打光。皆大歡喜。
等回到駐地,郝博雅跟羅力彙報了今天和杜晉禧發生的事情。羅力開始琢磨這事能不能搞點好處來。對於治氣,羅力沒興趣,本來就是互不隸屬,而且現在跟8022團搞好了關係,沒必要再跟別人也弄好關係。好好先生,最後就是跟誰都不好。製造機會,抓住機會,這幾乎已經是第一炮灰大隊全體成員的共識。既然有事了,那怎麼也得動鋸掉沫啊。剛進來的郝博翰和郝玉芝看見羅力臉上古怪的笑容,互相看了一眼。
啥情況?肯定有琢磨坑人了,哼,搞不好坑自己。
第二天凌晨四點,第一大隊兩個中隊在大隊長羅力的帶領下直奔杜晉禧的駐地。上來就把一個營的駐地圍了,演習,所有人不得出入,必須得到縣長的同意,接到指示后,才能放人出入。途徑北安鄉鎮的時候,哨兵告訴了尤勇,尤勇馬上跟進,調了一個中隊過去,聯合演習。緊接著,王景軒也調過來一個中隊,離他最近啊,不想參合也得參合了。那邊路寬的一個中隊正在路上。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杜晉禧的8營可就炸窩了。有心想要衝出去,給這幫民兵上一課,可是人越來越多。眼看四個民兵大隊都來了。杜晉禧也不能動了,這要鬧起來,事可就大了。給齊恩澤打電話吧,畢竟都是一家人,電話竟然打不出去。羅力把自己的情報室都帶來了,有線電話掐線,電子干擾。這把杜晉禧氣樂了,真會玩啊。他不認為這是民兵要干仗,昨天聽了管正明的介紹,他也知道這個第一炮灰大隊怎麼回事了,這很明顯是要借題發揮。難道想趁這機會宰自己這隻肥羊?那該宰齊恩澤啊,他更肥啊。這不是吃柿子撿軟的捏?
齊恩澤聽到了報告,馬上聯繫杜晉禧,讓他盡量避免衝突,然後也發現通訊被切斷了,是斷了杜晉禧的通訊。齊恩澤琢磨了一下,先把事擺平,這個羅力和鴨脖子肯定是在作妖。就是有點過火了,這很容易出事。讓楊參謀去見杜晉禧,讓管團副去找三叔公,自己坐鎮軍營,一旦發生衝突,必須迅速把雙方隔開。
事情來得快,解決的也快。民兵很快就撤了,第一炮灰大隊長羅力被三叔公叫過去,然後吊起來,打了一頓。
聽見這個消息,齊恩澤馬上把家裡的事交給了楊參謀,然後自己去找杜晉禧。杜晉禧也知道結果了,正生悶氣呢。這算什麼啊?你們要跟我搞事,我接著,要是拿我當墊背的,那也得給我個說法啊。正好齊團長來了,跟他說說,這有點過分了。然後杜晉禧就憤怒了,齊恩澤來是打算帶他去找三叔公,跟三叔公陪個禮。這哪兒跟哪兒啊?
「就算這個老頭是老前輩,但不能這麼欺負人吧?這還有規矩,還有王法嗎?既然他當過兵,更該知道部隊會怎麼處理這種事情。」
「這事應該不是你和三叔公的問題,你幹嘛不趕緊把自己摘出來。就算幫幫那個臭小子吧。」齊恩澤帶著開心的笑容。
杜晉禧最後聽明白了。這混蛋小子,行,真行,這是天生的土匪啊。
當天,齊恩澤,管正明,杜晉禧共同拜訪了老前輩三叔公。相談甚歡,最後,三叔公將三人送出了院子。當天晚上,有三挺重機槍被分配到了第一炮灰大隊,每挺配兩千發子彈。第二天,上午,齊恩澤在觀看對抗訓練之後派人送來了一挺重機槍,配三千發子彈,並說明,這是訓練用的子彈。杜晉禧隨後也送來一挺重機槍,並三千發子彈,聲明幫助提高民兵隊戰鬥力,加強軍民聯合關係。
趴在床上的羅力,晾著屁股,咬牙吸氣。郝博雅興奮的叨叨著,「還是你夠狠,這頓打換了五挺重機槍,太值了。要不然你想個法子,讓我也挨打換機槍?」
「我也行。」
「我也行。」
剛進來的郝博翰和羅亮一起喊道,他們是來看望傷號的。一同進來的郝玉芝看了一眼羅力,笑著出去了。
羅亮又回來了,他看見重機槍就轉不動眼珠了,被十一叔給踢出來了。
看著三個幸災樂禍中還帶著興奮的傢伙,羅力就想起來踹他們。他現在惱火的不僅僅是被三叔公打,他覺得被那幾個當兵的給陰了。原本的想法是借題發揮,然後吃點虧,三叔公怎麼也得來點安慰吧,不給,就找他鬧去。哪想到那幾個人那麼慫,你們是軍人嗎?而且還找三叔公說軟話。這下倒好,外人眼裡,自己倒跟他們穿一條褲子了。三叔公心裡得多噁心啊?自己找三叔公耍賴那是要糖吃,他們找三叔公給自己糖吃,那意思不一樣了啊。這坑挖的,讓別人把自己踹下去,還鏟了土蓋上。真不是東西,有這麼坑年輕人的嗎?有你們這麼陰險的軍人嗎?唉。
「羅大隊長住哪屋呢?」一個好聽又亮堂的聲音在院子里想起,緊接著房門聲音傳來。羅力就一皺眉。
「喲,在這晾著呢。」一個漂亮而又帶著颯爽氣質的女人走了進來,放下手裡提的兩隻鴨子。笑眯眯的盯著羅力的屁股,「哎呀,還真白,這又白又細的,怪不得我姐說你是娘們兒呢。」說著,一邊走過來,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
「啪」
「啊——」
「至於嗎?至於嗎?還能知道疼就沒事。三叔公打人就是疼,但是不傷筋骨。」
一邊說,一邊把小瓶子放在羅力眼前,羅力疼的頭上冒汗,身子哆嗦。
「這是我二姐和姐夫讓我給你帶的葯。一天抹一次,有幾天就好了。」
這下,張著嘴,下巴摔一地的郝氏兄弟知道這是尤蘭茹的妹妹了,果然是一家人,這家女人都這麼彪悍嗎?這女人一進門,羅亮就找機會溜了。現在,尤家三妹又看了羅力的屁股一眼,「算了,我給你抹上吧。」說完,麻利地擰開瓶蓋,用小指挑出一點黑色藥膏,抹在羅力的屁股上,用手掌開始塗抹藥膏。
「別,別,三妹,我自己抹。哦,噓——」
「你自己夠得著嗎?嫌棄我?怕我占你便宜?我也是黃花閨女好么,再說你不照鏡子看看自己,哼,誰占誰便宜?」
尤亞男很快就給羅力抹好了藥膏,擰好瓶蓋。「你說你瞎折騰什麼?我姐把刀都拿出來了,結果你完事了。不打你打誰?該。」
「哎,你們倆,每天給他抹一次葯,記得架著他多走動,有兩天就好了。別怕疼,娘娘們們兒的。走了,回去跟我姐和姐夫交差去了。」
從這女人進門到出門,郝氏兄弟的嘴就沒合上,下巴摔地上,粉碎。等女人都出了院子,哥倆才回過神來,郝博翰轉身就出門了。他要去找羅亮,這裡面故事絕對精彩,力哥不一定說實話,羅亮肯定知道。
尤亞男,尤蘭茹的妹妹,是尤家三女。本來是三姐妹中最漂亮的一個,可從小被當成小子養,那性格,豪爽!真真的女漢子,劣跡斑斑。都二十五了,還沒嫁人呢,她就想找個尤勇那樣的,能打,顧家,長得夠爺們兒,告訴家裡,比二姐夫強點就行,要求不能太高了。
這不,新任機槍小隊小隊長羅亮,正被尤三妹罵得抱頭鼠竄呢,尤三妹想玩玩重機槍,羅亮哪能同意啊。
「這都啥年代了,怎麼還有重男輕女的人啊?就這三個女兒,真要是教好了,那得多少人追啊。這老丈人享福享大了。」聽完故事的郝博雅感嘆舊思想,舊習俗真的是害人不淺啊。
「要不,你把這美女收了?看你這麼可惜她,我讓我叔給你保媒,肯定沒問題。」羅力嘿嘿笑著說,這葯抹上以後涼涼的,很舒服。
郝博雅一哆嗦,這女豪傑,還是算了吧。「對了,看你愁眉苦臉的,是不是這重機槍的事有岔頭啊?」
羅力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郝博雅也覺得不好辦了。
「哪有這麼複雜啊?」郝玉芝領著橘子走了進來。有了8022團的人幫忙訓練射擊,她就省事了不少,8022團也有狙擊手,所以,她就有更多時間帶著橘子瞎逛了。剛才看見羅亮被一個女人追著罵,本能的認為這應該是一出二女爭夫的苦情戲,想著來打聽一下,然後就聽見羅力的一通分析。
看見她們倆走進來,小橘子盯著羅力的光屁股,「哇噢—」郝博雅趕緊拉過夾被給羅力蓋上。不過小橘子還是笑嘻嘻的用手指刮著臉蛋,「羞羞羞,不穿褲子,羞羞羞。」
「玉芝妹子有何高見?」羅力覺得今天好像風頭不對,怎麼是個女人就能打擊自己呢。
「我反正不會想那麼多,就一點,三叔公要是不信任你,怎麼會把隊伍交給你?你看看那三個隊長都是什麼人?說不定,就是三叔公賺他們的機槍。」
「……」
郝博雅覺得自己似乎應該重新改變對女人的看法了。羅力覺得自己的屁股好像沒那麼難受了,這次應該是賺了。
申請的裝備終於陸續到來,但是沒有齊恩澤盼望的防空系統,只有一百套單兵防空導彈。所以齊恩澤不像南中縣的人那麼高興,還得縮著啊。
同樣高興不起來的還有羅力,大量的武器,大量的彈藥,沒他什麼事。五挺重機槍的喜悅瞬間被沖刷得一乾二淨,而他得到的只有手榴彈和子彈。現在,他可以很大方的讓炮灰們備彈五十發,補給點每人備彈五十發。也就是每人備彈一百發,倉庫里還有很多存貨。
南中縣的民兵數量達到了空前的一萬一千人,而且還有超過這個數量的武器進入了倉庫。所有適齡男人都開始進行軍事訓練,負責訓練的是杜晉禧的第八步兵營。唯一讓羅力還有點安慰的就是負責第一炮灰大隊訓練的依然是8022團,從一個班,上升到了一個排。杜晉禧有時候會派過來一些部隊和炮灰大隊合練,跟齊恩澤的感覺一樣,杜晉禧也覺得自己的部隊應該適應這種戰法,以便在戰場上能夠達成默契的配合。
另一個讓羅力有點安慰的就是,在扔了幾萬發子彈后,炮灰隊的射擊水平明顯提高,連齊恩澤都狠狠的誇讚了一番,民兵隊的民兵就數第一大隊的民兵善於動腦,成長很快。另外就是第一炮灰大隊收穫了十幾萬個子彈殼,這大大提高了民兵隊在村子道路上的陷阱密度。
還有一個問題是羅力和郝博雅難以取捨的。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有不少人已經顯示出了自己的優越性。外地孫子多一些,本地炮灰少一些。原本認為需要經過戰鬥的磨礪,才能放心把一些人分出去。現在,兩個人開始有些動心了,既然已經表現優秀,放在這裡,不僅無法發揮能力,如果真要是一上來就陣亡了,那太可惜了。談談吧,看看個人想法,如果真有想走的,那就順水推舟,放人吧。
第一個就是司鵬羽,現在不僅其他的民兵大隊,武裝部,連齊恩澤和杜晉禧都看上他了,甚至提出了很有誘惑力的條件。
看著滿頭大汗,皮膚黝黑的司鵬羽,都有點想不起他那白胖的形象了。羅力用抹布擦擦手,剛保養完自己的半自動步槍,現在是越來越熟練了。
「又跑前面玩去了?」
「嘿嘿,這不抓緊時間練練嗎?要不真打起來,萬一拖了小隊的後腿多不好。」皮膚黑了,也厚了。
「少放屁,你現在是戰情室主任,哪來的小隊?說個事,好幾個地方都想要你,那三個炮灰大隊,還有縣武裝部,齊恩澤,杜晉禧都想讓你過去,齊恩澤和杜晉禧可以給編製,軍銜都是先從中士干起。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我要壞規矩,事實上,你已經得到大家的認可了,所以,如果你想謀求進一步的發展,我支持。你在這,上升空間有限,危險性也大了點,萬一死了,有點可惜。」
「隊長,你不要我了?你這是始亂終棄啊。你不能這樣啊。」司鵬羽馬上做出了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哭喪臉。
「……」羅力,「哎,死胖子,我告訴你啊,別給臉不要臉,說人話。」
「嘿嘿,不想走,就覺得這呆著放心,舒心。」司鵬羽拿起桌上的香煙,遞給羅力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然後先給羅力點著,又點上自己的煙,吸了一口,挨著羅力坐在桌邊。
「隊長,我說心裡話,您別笑話。我是打一開始就想在這樣的地方呆著,不是我覺悟高,也不是我愣頭青。我就是想撈軍功,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只要不死,必定能上去。」
「我好感動,眼淚都快下來了,有志青年啊,我恨不得現在就抽你一頓,你是覺得咱這菜瓜多,好混是不是?」
「有這個原因,但,我真是仔細算計過的。我不說我有多忠誠,那都是漂亮話。但我是真的很想鑽上去,原本以為將來接管家裡一部分產業,甚至能再上去一些,掌握一部分實權。來之前,我幾個爺爺跟我說了我們家的來歷,也說了一些山裡的事,當然,肯定沒您知道的多。但我當時那個震驚,那個興奮啊,這是事業啊,能奮鬥一生的事業。我真是無法想象幾百年的一個組織是怎麼發展成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的,我既憑自己努力,能佔到一個屬於自己的高度。真心話,就想找個能讓我榨乾自己所有潛力的地方,然後見識一下真正的能人,見識一下另一個世界的風景。所以,我選擇從最基礎開始,您看我玩命,其實是給自己打基礎。這兒,最合適。」司鵬羽臉上再沒有嘻嘻哈哈的表情,很認真,很嚴肅,很狂熱,很期待。
羅力有點暈,這談話好像有點歪了。司鵬羽明顯是把自己當成內部人士了,可自己其實還不如郝博雅呢,不論是三叔公,還是十一叔,都沒跟自己提過任何內幕。說白了,自己連外圍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個外人。這,三叔公他們效力的組織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竟然讓這個胖子生死相許。
「行,你回去吧。」羅力把司鵬羽打發走。接著,他走出了房間,他想自己走走,看看,想想。
不知走了多久,他走到了一個荒寂無人的山坡,身邊是兩個墳堆。羅季盛,靳慧琳,這是他父母的墳。坐在墳邊的草地上,他努力回想自己的父母。他們總是很快樂,即便自己被尤二妹打得鼻青臉腫,鼻血直流,他們依然笑著給自己洗乾淨臉,然後給自己講笑話,開玩笑,讓自己不得不忍著疼笑出來。後來有一天,他們忽然就死了,那時候,他七歲,還不懂事,沒有問爹媽怎麼死的,別人也沒說。後來長大了,他不想問,別人也不說。可他覺得爹媽一定很厲害,一定是很好的人,要不然,三叔公怎麼會照顧自己三年,三叔公其實人也很好,那時候就像對待現在的橘子一樣的對待自己。十一叔為什麼一涉及到父母的話題,就嘆氣,什麼也不說。還有那麼多人對自己都很好,爹媽一定是很好的人,讓所有人都覺得好。那時候,他一直覺得是自己討人喜歡,所以大家都喜歡自己,現在,他仔細想想,那些人不僅是喜歡自己,而且還帶著期待,很高的期待。三叔公從來看見自己都會很高興,他雖然不笑,但自己也知道他心裡在笑。十一叔更是把自己當親兒子看,羅亮為什麼跟自己那麼親,那麼聽話,那是真把自己當哥看。
「爸,媽,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兒子是不是辜負了你們,給你們丟臉了。」
胖子是為了想要看更高處的風景,所以,才會拼盡全力。自己這些年又為了什麼呢?為了自己能養活自己,為了能照顧十一叔一家,還有三叔公一家,還有,為了南中縣,或者北安鄉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因為這裡有親人,有愛護自己的人。可是,他們真的需要自己這麼做嗎?自己忽然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目標,自己奮鬥的一切似乎成了一個笑話。是自己努力想要保護他們,可是,現在感覺,是他們在保護自己。馬上三十歲了,連老婆都沒討一個,自己還總覺得自己再努力一下就行了,就能把十一叔一家,還有三叔公接到大城市生活了。他們需要我這麼做嗎?如果按胖子所說,他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可以,哪還用自己接他們出來?他要去找三叔公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