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混戰
正常輪換應該是第二中隊來接替第一中隊,每次戰鬥后,如果有條件,都要輪換,讓參加了戰鬥的單位能到後面得到修整時間。如果沒有戰鬥,則會五天一輪換。這次第二中隊第十小隊出現了意外傷亡,因此被取消輪換,全部調回來整頓。下次輪換還是會由第一中隊執行。
羅力也累,他是心累,別看他表現得似乎風輕雲淡,可實際上,他對任何事都不放心。回到后駝村的駐地,打了兩盆水,擦洗了身體,穿著褲衩背心,跟自己班裡的炮灰們一邊吃菜瓜,一邊陪他們吹牛。
一幫人正吹得上頭,郝玉芝氣哼哼的走了進來,坐在羅力身邊的台階上,一言不發。羅力有點尷尬,這位是不是太大方了,自己是穿著背心褲衩,可好幾個大小夥子都光著脊樑呢。不過羅力知道郝玉芝必定是因為沒法補充人手,才來找他給出主意的。看看周圍一幫低頭啃瓜不出聲的炮灰,羅力也是無語了,太沒眼力見兒了吧。
「嫂子,吃瓜。」一個掛著水珠的青翠帶黃色花紋的菜瓜遞過來,一個穿背心的小夥子,一臉真誠的笑容。張進寬,這是羅力的跟屁蟲,這眼力見兒啊。不是,這幫王八蛋私下裡都在編排什麼玩意?非得把郝玉芝帶上,不怕死人啊?
羅力咳嗽一聲,掃了一眼周圍。終於有人有眼力見兒了,然後一幫人才呼擼呼擼都走了。
「這可不關我的事。」羅力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知道,你要是有想法,肯定直接跟我說,或者跟我六哥說。這跟我六哥也沒關係,是那幫小子自己意淫出來的。」郝玉芝覺得有點好笑,力哥看來是真的小時候被打出陰影了。郝玉芝不在乎這種瞎議論,因為這能讓她這這裡過得更舒服,更安靜。
「這事你別覺得吃虧,我一個女孩子跟著你一塊被人嚼舌頭,怎麼看吃虧的都不該是你吧。當然,我也不吃虧,第一,少了別人打我的主意,第二,別人也少使喚我,第三,那幫小孩子會比較聽話,也不會想辦法搗亂,或者欺負我。所以啊,這事你就別放心上了,我不介意,你就當給我幫忙了。」
「這,是你哥出的主意?」羅力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鴨脖算計了,郝玉芝想不出來這麼複雜的問題,哦,她能明白這裡面的道理,但是她設計不出來這種方法。
「怎麼可能?」郝玉芝看著羅力的眼睛,仔細看了一會,「你真的不知道,看來是真不知道。」
「什麼事?」還有算計?
「你沒發現外面回來的年輕人,嗯,就是咱們大隊里的外地孫子們,只有男的嗎?」
「嗯?你的意思是,他們帶了…不是,這什麼意思?」羅力真有點不明白了。
「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回來的小的,就是保命的,或者來出力的。所以,回來的年輕人都沒有廢物,但不許女的回來。因為女人事多,不好管。我們家混得不好,級別低,不知道這規矩,所以,就算來了,我也要被送回去。跟能力無關,純粹就是為了方便管理。可是我們來了,第一天你就帶我們去見了三叔公,三叔公讓我們住十一叔那,所以,我就留下了。所以,你不應該介意吧,三叔公是真疼你啊。」
好吧,美麗的誤會。三叔公肯定知道自己跟郝玉芝沒事,只不過是覺得自己跟郝博雅關係不錯,所以才讓他們兄妹留下的。不過這個鴨脖有點可恨,佔了便宜都不告訴我。
「你六哥知道嗎?」
「他,應該知道吧。可他哪敢說啊,說你跟我怎麼樣了,還是說你跟我壓根就沒事?想找倒霉啊?」
也是,這事基本上算是黃泥掉褲襠了,自己不能描,越描越黑。鴨脖不能說,不管往哪頭說,都是居心叵測,等著被收拾吧。
「對了,你找我啥事?」羅力想趕緊把郝玉芝打發走,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這就得注意了,否則真要壞了郝玉芝的名聲了。
「啊,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我開了幾個人,想要補人,補不上來。」郝玉芝的眉頭皺起來了。
「這事吧,我聽說了。你看不上本地的笨蛋,可是外地這幫孫子都有想法,看不上你這座廟。你聽我給你分析啊,先別急。」
「你看,你們哥仨在他們眼裡算是攀了我這根高枝,而這幫人里,不少人其實不比你六哥差。所以,他們並不服氣。可這幫孫子都是人精,他們不可能對你們耍大刀,那是找倒霉。同時,這件事也讓他們看到了希望,那就是,上升空間大,難度不高,起碼到大隊副這個難度不高。有機會培養自己的隊伍,升職又不困難,誰還願意到你這當苦力啊?」
「那我這人少,剩下這些也未必成事,到最後,我不成光桿司令了嗎?」
「嗯,這樣吧。你去把那幫孫子的好槍提出來分了。你手下的人跟外地那幫孫子比是差了事,可跟本地的比還是不錯的。他們最大問題是懶,腦子懶,腦子懶,眼皮子就淺。跟著你,待遇和其他人一樣,積極性不高也可以理解了。你剛處理了一批,然後給剩下的人發新槍,他們的積極性自然就高了,你說話也好使了。你現在沒有山珍海味,做不了滿漢全席,那你就只能想辦法把豬肉燉粉條做得味道更好。真要是給你那幫孫子,是你聽他們的,還是他們聽你的啊?」
「可是,他們要是不同意給槍怎麼辦?」
「那更好啊,連人帶槍一塊提走,連反悔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呀,好主意。」郝玉芝一拍手,站起來就走,「我現在就去找小八哥,謝謝力哥。」
「別找小八,找你六哥。狐假虎威。」
「哦,知道了。」郝玉芝高興的哼著歌就走了,順手還抄走了兩個菜瓜。
羅力靜靜地看著地上的石板,他感覺渾身很熱。他想起十一叔和嬸子對郝博雅他們很熱情,尤其對郝玉芝很親切。這當然不是認為郝玉芝是自己媳婦,而是要了解這個女人,給自己把關。他想起九哥和尤蘭茹請自己和那兄妹三人喝酒,尤蘭茹跟郝玉芝很聊得來,九哥很高興。他們都在為自己操心。
自己不該總想著過去,只想著自己故去的父母,應多想著活著的人,想著去保護這些親人。他胸中似乎有一團火,他站起來,在院子里來回走動,他要把這團火發泄出來。
「三班集合,體能訓練。」
……
「哎,聽說了嗎?嫂子把庫里最好的槍都提出來分了。」
「聽說了,是嫂子想要幾個外地的孫子進狙擊班,這幫孫子不給臉,嫂子就把他們的槍分了。」
「可我聽說那幫孫子跟哈巴狗一樣可殷勤了,不僅幫嫂子驗槍,還幫嫂子出主意,提了好多東西,什麼這個儀,那個鏡的,連背包都有。這麼捨得?」
「不知道了吧,聽三班的說,嫂子去的時候是哭著進去的,哭得那個慘哦,出來的時候是唱著歌出來的。然後羅隊在院子里走溜兒,最後紅著眼讓三班的進行體能訓練,羅隊練得那個猛啊,一看就憋火了。」
「怪不得內幫孫子這麼老實,哼,得罪嫂子,拿他們槍都是給他們臉了。欠揍!」
「可不,咱羅隊可真是男人,嫂子有福氣。」
「那也是嫂子有眼力。」
「對,對。」
……
蟲獸的進攻並沒有停止,而南中縣的防禦也沒有因為第一次的戰鬥勝利而鬆懈。民兵隊都在各自防區待命,或者進行簡單訓練。沒有戒嚴,除了不能去外圍防區,南中縣老百姓的正常生活依舊繼續。
8022團除了外調的兩個連,其他人員無通行證不得出營區,無命令不得出營房。所有載具和重裝備的成員全部住車庫,確保設備狀況。雷達關機,人員保持待命。只有團部和軍情部門在忙碌。兩台軍用無人機向遠處搜索敵情,周邊地區由民兵隊的軍情室負責派無人機進行監視。
杜晉禧的營派出了幾個班在外圍路口設卡、布防,負責查驗進出車輛人員。一旦發生戰鬥警報,他們的任務不是防禦,而是迅速返回各自的集結點待命。
整個南中縣看上去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縣城,有著不起眼的防守力量。
傍晚,齊恩澤接到了來自師部和軍部的通報。各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攻擊,漢陽市和南雲市規模稍大,但戰果很好,戰損輕微。但看著通報最後的告誡,齊恩澤的心情一點都不輕鬆。大家都看法是一致的,蟲獸的攻擊是在試探,是在尋找要點和弱點。而如此大規模,大覆蓋的試探,只能說明之後的攻擊會很強大。指揮部要求8022團儘可能隱藏部隊,減少損耗,這說明自己這個團,肯定是要去增援的,不是漢陽就是南雲。
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七日,再次有蟲巢被擊落,蟲艙散落在北部。這次蟲獸進行了集結,從正北方向大路進攻。看來它們知道了山坡上的陷阱帶,只是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聯絡的後續部隊,或者它們也有類似無人機的監視設備。
這次進攻明顯是有組織的行動,不像昨天的戰鬥,亂糟糟的,跟打狼一樣。不過齊恩澤在了解進攻規模后,親自去駝包坐鎮指揮。無人機給出的情報是大約一千出頭的利牙,有了昨天的戰鬥做鋪墊,民兵們並不緊張,唯一不解的是,為什麼只有瘋狗,而且這是瞧不起誰?
齊恩澤的指揮果斷,堅決。第三中隊在殺傷敵人後,迅速轉為巷戰模式,把蟲獸放進來。村裡道路不設置障礙,連水泥路障都撤了。駝包左右的兩個連各分出兩個排,從山後繞過去,截斷蟲獸後路,目的是阻擋可能出現的蟲獸後續隊伍。兩個連剩下的部隊等戰鬥打響後向兩翼運動,出村斜向擺開,射殺還沒進村的蟲獸。重機槍小隊,直接上公路,封鎖從村裡街道衝出來的蟲獸,五挺重機槍,封鎖兩個路口,就算是新手,也不可能出問題。
「齊團長,您這是打算讓蟲子放火燒山啊。」郝博雅聽完齊恩澤的安排,不疼不癢的說了一句。
「漢陽——南雲防禦圈是一個整體。南中縣不僅是備用通道,而且也有增援的責任。但我沒想這麼老實呆著,這幫畜生想要弄這點玩意來牽制南中的兵力。呵呵,那我就告訴它們,來點帶分量的,否則,老子是要打出去的。再說了,南中縣這個小山頭,還值不當讓人家放火燒山。」齊恩澤不介意給年輕人講解戰術,好學是個好事。
「齊團長,您就沒看出來我們郝隊副是在抬扛學手藝嗎?嘿嘿。」王景軒不露聲色的給郝博雅挖了一個坑。
「我去,小八,這就不對了啊,太陰險了吧。這回頭我要是耍不要臉,你可別怪我啊。」郝博雅看著王景軒,面露不悅。
「我叫癩鱉,你跟我耍不要臉,找錯人了吧。啊?哈哈哈。」
齊恩澤心裡也是無奈的笑了,不理會倆個年輕人的演戲,這幫兔崽子,都猴精猴精的,這讓老東西們以後怎麼混啊。他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中隊的民兵都已經在集合了,如果不是自己讓兩個連行動,估計這個王景軒就會讓民兵隊這麼干。一口吃的都不打算給啊,讓自己搶了肉,這就開始叫喚,非得要點好處,還帶威脅的。比不要臉,你們覺得我這張老臉已經磨薄了嗎?
外圍的槍聲已經響起,這是蟲獸進入射程了,兩個連也開始陸續行動了。
「那怎麼回事?」齊恩澤忽然看見一輛不屬於軍車的汽車開到了最前面。
「好像是三叔公的車,上次我見過一次,是周爺爺開的車。」郝博雅也有點疑惑,這誰敢往戰場上亂竄啊,不對,肯定是三叔公,要不然過不去,只有三叔公沒人敢攔。
幾個人從車山搬出一個三腳架,然後又搬出一挺老式水冷重機槍,接著是子彈盒,馬扎。插好彈鏈,老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馬紮上,腳蹬支架,拉動槍機。
「突突突,突突突……」
老人一身白褂,非常顯眼,更顯眼的是身後還有一個小姑娘,戴著一副好看的耳罩,隨著機槍的射擊,一邊跳著,一邊拍手。
三叔公的機槍節奏非常清楚,比重機槍小隊的新兵蛋子那雜亂的槍聲好聽多了,一挺機槍,生生打了一個血肉飛濺,陳屍累累,活活的打出一條血衚衕。
槍聲停,老人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
「唉,老了,打不動了,這胳膊腿兒都震麻了。你們玩吧,我得遛遛。完事,別忘把機槍拉回去。」說完,撣撣衣服,拉著蹦蹦跳跳的橘子往回走。
重機槍小隊的預備射手們眼都看直了,這是啥?絕世高手,利劍出手,群敵授首,事了撣衣,長笑而去。這風輕雲淡,太瀟洒了吧。
不僅他們看傻了,駝包上的王景軒和郝博雅的下巴都撿不起來了。
「原來機槍是這麼打的啊。」
「三叔公這是打過多少子彈啊。」
一邊的齊恩澤笑著搖搖頭,這老東西。他知道,這是三叔公用行動表達對自己的支持,同時也是過來穩定軍心的。一千個敵人可比一百個敵人看著眼暈。這也是自己出動部隊的主要原因。這是真正的軍人啊,互相鬥法,爭的是榮譽,但是絕對不會背後下陰招,臉臭成什麼樣,戰場上還是會互相照應。
這次的多單位協同作戰非常完美,同時證明利牙這種蟲獸智力不高,誰打它,它找誰。重機槍一響,瘋狗們蜂擁衝進街道,兩側的各種武器一響,瘋狗們就亂了,到處跑,缺乏統一性。而躲在建築物里的三中隊,因為停止射擊了,反倒沒多少利牙去找麻煩,零星幾個鑽洞跳牆的都被三中隊輕易收拾了。
而戰鬥結束后的蟲獸屍體解剖,依然發現這些蟲獸虛弱得很可憐,說句不好聽的,皮和肉都離骨了,真懷疑它們要是多跑幾步,會不會把不多的肉顛到腳後跟去。而且,蟲獸的肌體組織,暫且稱之為肉吧,似乎很稀,像果凍。想著圖片上的介紹是如此兇殘,再看現實,如此的羸弱,總讓人感覺不夠真實。
戰鬥結束很快,在強大火力面前,一千出頭的虛弱利牙很快就被消滅乾淨了。三中隊收穫戰果237個,不過,第一次出現了傷亡。不是在戰鬥中,而是戰鬥后的打掃戰場時,有兩個炮灰被尚未死透的利牙襲擊了。一個當場抓開了喉嚨,一個大腿被抓了一道不深,但是很長的口子。於是兩個小隊的成績取消,兩名小隊長受到批評。但三中隊以其戰果無疑成了第一炮灰大隊戰果最好的一個中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