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靜戰
齊恩澤再次受到了來自上層的嘉獎,不過看了南雲和漢陽方面的情報,齊恩澤覺得索然無味。因為南中縣的戰報除了戰損比好看,基本上沒有可比性,體量相差太多,無論是敵方,還是我方。漢陽僅正規軍就有四個師,雖然近衛軍兵力只比齊恩澤多了兩倍,可是整個漢陽的設備和資源比南中強得可以說是天地之差了。無論漢陽市還是南雲市,其戰績都可算成績斐然,雖然損失也不小,可對於龐大的體量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夜戰之後,各民兵單位,再次展開了熱情高漲的訓練中。這就是勝利的效果,有希望,幹活就有勁頭。然而,蟲獸忽然不給力了,連續五天,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對於南中縣的百姓來說,這是好事,生產生活可以繼續正常進行。種地的種地,開工的開工,做買賣的繼續笑臉迎客。對於民兵大隊來說,也是好事,各級指揮員的集訓產生了很好的效果,民兵普遍對於作戰有了比較正確的理解。夜間作戰的訓練也產生了效果,一些特有的戰術也被發掘出來,同時對防禦設施的建設也進一步完善。上次的石頭雷效果明顯,火可以有效的干擾蟲獸的行動,於是田野里開始有了一些易燃物的堆積點。小型的,可使用五次左右的火焰噴射器也被發明出來,不過要裝備作戰單位,還需要點時間。但軍隊里有火焰噴射器,本來齊恩澤猶豫是不是要交給民兵使用,後來跟民兵,尤其是第一炮灰大隊交流后發現,軍隊的專業設備,人家不要。因為對使用人員的要求高,需要培訓。另外,雖然殺傷範圍大,持續傷害高,但是對蟲獸的阻滯作用不如子彈。民兵需要的效果是照明,點燃,牽制,恐嚇,最主要的是方便,方便攜帶,方便使用。
第一炮灰大隊還是一如既往的忙,不過現在其他民兵單位對他們頗有微詞。說好的慫呢?說好的誘敵深入呢?說好的扒皮戰法呢?說好的包餃子呢?第一炮灰大隊的炮灰們有一個不要臉的郝隊副,某些功力都見長。這能賴我們嗎?對手弱了啊,我們還沒過癮,戰鬥結束了,一個大隊的防線都過不去,後面兩個大隊照樣挨餓啊。
不過這幫不懂事的半大小子實在是欠揍,到處得瑟,都仰著脖子走路。
「見過潛伏獸長啥樣嗎?別看畫片了,我給你說說。」
「知道骨刺是什麼嗎?不是你膝蓋里長的那種,來,給你開開眼。」
「甜妹兒,跟哥走,找個沒人地兒,給你說說槍挑利牙狗的故事。」
……
倒霉的第二中隊站了五天崗,依然沒吃上肉。這真是一步錯,步步錯。三中隊心裡念著佛接著站崗。一中隊人員補了,再次滿編。這下炮灰們看郝博雅的眼神都變了。當初說不要臉的郝隊副其實就是嘴欠,並沒有瞧不起的意思,郝隊副能幹對不起炮灰的事嗎?指定不能。可等所有結果都下來了,大家都挑大拇指,好樣的,敢情耍不要臉還有這好處。下次要不要多帶點人啊,人多了,耍得好看,說不定好處更多。
不過二中隊下來也沒得歇,他們最後一天,齊恩澤派人去聯絡兩個鄰縣了解情況。哨卡回報給大隊部后,郝博雅和王景軒想起來前些日子沒幹完的活了。第二天就派第二中隊全體出動,沿著夜戰那天蟲獸來的方向搜,搜不出個子丑寅卯就別回來。要照羅力的意思,乾脆把一中隊也派出去,這是心病,必須儘快治。不過為了謹慎,最後只加派了警衛班,還有傷好得差不多的五條原來第10小隊的好漢,現在兩人歸了第13小隊,五人歸警衛班了。
齊恩澤的心情就沒鬆快過幾天。連續五天沒敵情,可別的地方有啊。漢陽市和南雲市一直在打,即便是騷擾,可是沒停啊。這就說明幾天前的戰鬥,依然是牽制,這危險的感覺越來越強了。於是他再次派人向兩個鄰縣聯絡。一邊四輛全地形偵察車,一輛裝甲車。目的不是問情況,而是現場勘查,看看兩個縣的實際戰力,戰場狀況。然後跟南中縣對比,看能不能確定一些情況。戰爭中,最危險的事就是失去敵人的蹤跡,現在蟲獸很明顯是不斷的試探和牽制,而自己這邊完全找不到蟲獸的意圖。雙方都是陌生的對手,可是主動權一直在對方。齊恩澤大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提醒自己,「該主動出擊,擾亂蟲獸的節奏,哪怕付出一些代價,也要拓展自己的空間,爭取主動權。」然而,沒有上面的命令,他的活動範圍也只能如此了。
羅力沒有齊恩澤那麼多想法,他腦子裡就是南中縣,天下大事,顧不過來,沒有那個能力。但是,守衛家鄉,保護親人,這是本分,不容推卸。當第一天的搜索結束,毫無收穫,而郝博雅帶回來的消息卻讓羅力目瞪口呆。
前往大梁山縣的聯絡組,今天下午就回來了,大梁山縣很慘。勘察,僅不到一天,這說明情況很明顯,不需要太多的勘察工作,而且,情報也很嚴重。大梁山縣在南中縣夜戰的當天,同時遭到夜襲。兩千多民兵,兩個連的國防軍(預備役部隊),戰鬥結束后,民兵還剩三百多,國防軍不到一個排,最大的指揮員是兩個班長,老百姓傷亡七千多。大梁山縣的副縣長跟著8022團的人來了,哭得那個慘。
大梁山縣面積不小,規模很小,還不到南中縣的一半,人口不足三十萬,居住也很集中。他們沒有像南中縣那樣有自主防禦的思想,完全依靠那兩個連的國防軍為核心來防禦。而國防軍的戰鬥方式是正規軍的打法,於是,大梁山縣的民兵也按照這個路子走。強調工事和火力。這也是他們總是像乞丐一樣到處去討要武器彈藥,而戰鬥效果卻差強人意的原因。民兵和正規部隊的差距是明顯的,即便是南中縣的民兵大隊,如果打正規防禦戰,與杜晉禧的八營也會有很大差距。蟲獸的夜襲製造了恐懼,民兵很快就崩潰了,國防軍很頑強,但防禦體系亂了,最終幾乎全軍覆沒。如果不是蟲獸的數量少,大梁山縣就完了。
南中縣的老百姓和民兵在罵街,在流淚,8022團的團部氣氛壓抑。杜晉禧摔著帽子,指著大梁山縣的副縣長罵。管正明也是強壓怒火,而齊恩澤心裡更加沉重。破綻出現了,下一步,肯定是要撕開這個破綻。
支援大梁山縣?齊恩澤搖搖頭,拿什麼支援。8022團,沒命令不能動,因為他們的主要作用不是防守。杜晉禧?呵呵,杜晉禧說得沒錯,大梁山縣就是一個大坑,就算把整個八營都調過去,能守多長時間?再來兩次同規模的夜襲,八營就沒了。大梁山縣的防守就是靠,靠上級支援,靠別人幫忙,這就是一個大坑,埋人坑。南中縣民兵隊支援,呵呵,南中縣民兵隊的戰績好看,戰鬥力強,根本原因是民心。出了南中縣,他們未必能比大梁山縣的民兵強多少。民兵啊,跟正規部隊是有明顯的差距的,是質的差距。不要說跟正規軍,就自己熟悉的四個炮灰大隊,真正的實力,和當初在南雲市看見的那支南中縣的隊伍相比,差一大截。那支隊伍拉出來,可以跟杜晉禧掰腕子。那是一支軍隊,不是民兵。
支援大梁山縣,呵呵,不論是隊伍還是資源,都不會有效果,那就是一個敗家子,給多少就吃多少,不會掙,也不會省。只能讓大梁山縣轉移,最好是來南中縣,一方面能增加南中縣的厚度,一方面也能減輕漢陽市的負擔,關鍵是減輕漢陽市的亮度。
大梁山縣的副縣長帶著滿腔的恨意離開了南中縣。一幫冷血的自私鬼,見死不救。真是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哪有什麼雪中送炭,只會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竟然想吞併大梁山縣,哼,做夢吧。回去就動員全縣向漢陽轉移,真以為你南中縣也能守住?比漢陽市差遠了。他本來也沒打算繼續守下去,找南中縣要援兵的目的是為了護送老百姓向漢陽轉移,到時候,這些支援的部隊就送給漢陽市,好歹不算空手來的。至於最後這些兵是還給南中縣,還是留在漢陽市,那跟自己就沒關係了。
齊恩澤對大梁山縣也有氣,之前電報詢問他們戰況,回復也只是「激戰,我方勝利」。要是不派人去看看,哪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好在牛縣還比較安靜,大梁山縣肯定是丟了,如果牛縣再丟了,那8022團可就出不去了,到時候,就失去了作為機動力量的初衷了。齊恩澤馬上去找縣武裝部,要求向牛縣派出一支民兵隊伍,不是幫著防守,是指導牛縣的民兵學習南中縣的防禦方式。同時讓管正明專門去一趟牛縣,告訴那裡的駐軍,必須要認真學習南中縣的作戰經驗。
羅力和郝博雅可沒有齊恩澤那種大局觀,他們現在著急的是大梁山縣已經殘廢了,如果蟲獸集中力量打南中縣,第一炮灰大隊首當其衝。必須找到蟲獸的集結點,那樣可以提起預警,甚至可以提前用8022團的重炮打擊敵人,消耗敵人。於是嚴傑被郝博雅和羅力罵得狗血淋頭,然後回去把幾個小隊長罵得狗血淋頭。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第二中隊帶著一天的口糧就出發了。
在第二中隊搜索的第三天,終於有結果了。找到了蟲獸地道的出口。然而,倒霉催的第二中隊還是受到了批評,因為不是他們找到的。是尤三妹帶著幾個不知死的夥伴找到了。尤三妹知道民兵現在都在找地道口,她覺得這蟲子再厲害也是蟲子,那廢物山伢子都能一對三,還拿刺刀挑了一個,她怎麼也能一個對付四個。於是鼓動了幾個同樣頭上長角的,打著挖野菜,挖竹筍,采蘑菇的旗號溜出去了。繞了一大圈,找了一天半,休息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一些端倪,樹梢和竹尖的葉子有黃葉,而且在一片區域內發現地面有明顯的高差。還好,她們做好標記,然後直接回來,找第一炮灰大隊邀功,而不是選擇挖開看看。
尤三妹在大隊部一通指手畫腳的白呼,郝博雅反應慢,王景軒可是對本地的各種情況了解多,馬上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然後向各級指揮部門通報了情況,同時命令第二中隊封鎖現場,不得擅動。
一個中隊民兵,一個全副武裝的連,十幾台特種車輛,還有一幫指揮員和技術人員,以及設備,包圍了這個龐大的洞口。經過仔細的勘察,這個洞口直徑大約十米,洞口覆蓋土層,超過一米五,所以,植被雖然受影響,但是不至於枯死。
挖,還是不挖?最後決定,先探探,探針放下去,裡面空間很大,地道也很大。又放下去一個巴掌大的蜘蛛機器人,三百米的導線到頭了,地道依然沒發現什麼。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沒有地毯,意味著附近沒有蟲獸基地,這和空中偵察的結果相符。怎麼處理?肯定不能毀,因為沒意義。那就釣魚吧,把周圍恢復好,樹上安裝好感應器,然後安排幾架小型無人機,遠距離接受信號。這樣,只要出現震動,感應器的信號會馬上傳輸給無人機,無人機接力傳回指揮部。算是提前預警,炮兵標好坐標參數,距離長丙村六公里左右,8022團保證能讓蟲子吃飽。
有了準備,去了心病,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唯獨齊恩澤心情更加沉重了。
六公里,這超出了南中縣的預警範圍,這說明蟲獸已經摸清了南中縣的預警範圍。更要命的是,蟲獸對南中縣,甚至包括大梁山縣的攻擊,僅僅是試探和牽制。整個防禦圈的防守部隊都被敵人牽著走,戰績好看,但是處於完全被動。並且,僅僅是試探攻擊,就打殘了大梁山縣。敵人的規模真的很可怕,而現在一直處於被動的防禦力量,簡直就是一群群待宰羔羊。最好的辦法,就是各地排查蟲獸的地道,集中42軍主力,根據排查結果,主動攻擊,讓近衛軍保持運動。就像北安鄉的第一炮灰大隊的巷戰,在運動中消耗敵人,而各個節點的壓力就會減輕,也能支援近衛軍的戰鬥,整個戰場就活起來了。唉,先上報吧。
羅力和郝博雅,王景軒也沒能輕鬆一會兒。第一中隊的補充很快,然後經過幾天的訓練,羅力發現這次的兵員比較要命。這一百多人,都是近十幾二十年到南中的人,甚至還有最近遷入的。聽話,老實,就是缺乏主動性,太懶,說白了,一幫混日子的。這其實也不算問題,第一中隊的風格已經形成,前面拉著,後面鞭子抽著,怎麼也能把他們帶上道。問題是,上面給這種人,是意味著南中的兵源緊張了,還是說,純粹就是噁心人?這些人當民兵不太合適,但是他們幹活,從事生產應該沒問題啊。
於是,郝博雅帶著問題去找王景軒,王景軒給的解釋很簡單,應該就是讓戰爭的氛圍擴大到全縣,否則,後面的人還以為沒他們事呢。打兩仗,見識了,死人了,就重視了,同時也更團結了。要不然本地孫子們總是沒事去招撩這些外來戶,一個個都是欠抽的。然後王景軒又扔出來一個問題,就是齊恩澤想到的問題,郝博雅頓時冷汗就下來了。
「如果我們有一百萬兵,分散在十個點上,都不動換。敵人有五十萬兵,可以很輕鬆的各個擊破,而且還不用損失多少兵力。但目前,敵人可能不是五十萬兵,而是一千萬兵。你說嚇人不嚇人。」郝博雅很瀟洒的向羅力這個土包子講解目前的形勢。
「切,你都能想到,上面想不到?這種問題,只要會玩遊戲,都能想到。」羅力不以為然。
「對啊,都這麼想,所以,都指望上面拿主意。上面要拿主意,就有取捨,舍誰誰干?最後,就成了死局。」
「想不了這麼多,想了也沒辦法解決。」羅力看著郝博雅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我只看我腳下的路,我不會去看天上的路,因為我還看不到能連接這兩條路的路。」
「唉,或許你是對的,既然註定要死,又無法避免,那不如想辦法把當下的日子過好。」
「嗯,對頭,你長進了,朕心甚慰。」
「對你個頭。」
「嘿嘿嘿。」
「給你看個東西。」郝博雅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圓柱型的金屬。
「幹什麼用的?」
「震動感應器。小八說是三叔公拿出來的,插入地下,能感應到一公里以外的地下和地面震動。好東西吧?」
「寶貝啊。」
「齊恩澤說沒用。」
「這~,怎麼說?」
「齊恩澤說這東西適合堡壘防禦,咱們這種動態防禦,容易把人搞的神經過敏。一天報假警幾十次,誰受得了?」
「也是,這來來往往的,肯定都會報警。而且咱們這水多,蟲子挖地道過來,先得喝飽了,咱也知道了。確實沒用,不過這真是好東西,可惜了。」
「你倆又鑽什麼牛角尖了?」郝玉芝從外面走了進來。
「玉芝啊,你怎麼看出來我們鑽牛角尖?」羅力笑著說,心裡有點嘀咕。
「你那財迷樣,還有你倆湊那麼近,不是頂牛了,就是倆人都鑽牛角尖了。肯定的。」郝玉芝也笑了,也就你們自己不知道,誰看見你們這樣,都知道你倆又犯傻了。
「嘿嘿,有事兒啊?」羅力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啊,對,那個尤亞男找我,想加入民兵隊。還說,你這個廢物山伢子都能當隊長,她憑什麼不能當民兵?」
「郝玉芝!你是不是閑的沒事幹了?」郝博雅少有的變了臉。
「哎,你急什麼?不到時候,你以為像她二姐那樣的女人就是只在家做飯看娃啊?真到困難時候,也得上。而且就三妹兒那樣的,真要進了咱們這,呵呵,她拎著兩塊磚頭都敢沖,就咱們這幫二愣子,讓她一忽悠,還不都跟著送人頭去啊。你說…」
嗯?不對啊。羅力看著郝玉芝眼中狡黠的目光,再看看以手撫額的郝博雅,感覺不對勁啊。
「哦,那我走了啊。」郝玉芝發現羅力不說了,趕緊轉身跑了。
「哥哥啊,我發現你是真讓尤二姐打出心理陰影了,我攔都攔不住啊。你是見了女人就心虛,降智。你說說,看見尤二姐,你就不自在,跟個受氣包一樣。見了橘子,你敢說『不』?躲著尤三妹兒走。現在連玉芝都能智商碾壓你了。你這輩子算是完了。」郝博雅是真的哭笑不得了。
羅力眨眨眼,「沒有吧。」
「沒有個屁啊。她郝玉芝一開口,我就知道她作什麼屁。現在肯定給三妹兒回復去了,這是三妹兒磨她,她把皮球踢給你。等著吧。」
「等?什麼?」
「山伢子,你給老娘滾出來,老娘今天劈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