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開始
齊恩澤的報告並沒有收到滿意的答覆。上面只是對發現蟲獸的洞口引起了警惕,但也僅僅是會發動部隊進行搜索。至於他提到的關於調整戰略的設想,石沉大海。考慮了幾天,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再次提交了一份報告。大意是現在各部都被蟲獸的試探攻擊所牽制,非常被動,一旦蟲獸發動大規模攻擊,則無法形成有效的支援。有被各個擊破的危險,從而導致防禦圈瓦解。為此,建議集中第42軍全部,外加部分其他作戰單位,組成機動力量,擴大各防區搜索範圍,尋找蟲獸的主要集結地點,主動攻擊。一方面可減輕各地的防守壓力,另外也能在戰役中得到各地的支援,改變目前的被動態勢。
齊恩澤當天沒能等來回復,轉天決定去第一炮灰大隊看看。看著那些活蹦亂跳的猴崽子,總是能讓心情好起來。齊恩澤尤其喜歡跟羅力和郝博雅打交道,還有他們手下那些嘎壞嘎壞的小子,很有活力。
到了長丙村,先看看訓練,不錯,依舊很認真,很投入。並沒有因為戰鬥的勝利而鬆懈,也沒有因為長期反覆訓練而厭煩。當然,他是不知道這幫人訓練是有伙食獎懲的,而且第一小隊背著欠賬呢。
來到指揮部的院子,果然,羅力和郝博雅都在了。
「好了嗎?」
「來吧。」
羅力舉著一根胳膊粗的圓木,對著地上的一個捕獸夾一墩。「啪」,捕獸夾合攏,鋼齒深深切入圓木。羅力舉著圓木用力抖落幾下,圓木便斷了。
「齊團長,歡迎,怎麼樣,您覺得這東西行嗎?」
「捕獸夾啊。」齊恩澤笑了,「好用是好用,不過容易傷人。而且,最好是拴上鏈子,再加一根銷子,插進地里。蟲獸要是被夾住,即便腿不斷,一掙扎,應該也差不多了。」
「行家啊。嘿嘿,高,真是高,比我倆黑多了。」
「怎麼跟齊團長說話呢?什麼叫黑啊,這叫專業。嘿嘿,團座,你說這東西放哪比較好?」
齊恩澤喜歡看這倆小子紅白臉的演戲,就像看小孩子耍點無傷大雅的小聰明一樣。
「放在人少,不經常去的地方,當然,最好是放在你們能控制的地方。不過,最好還是別放在你們選定的戰場,容易傷自己人。另外,你們防區不小,可以在後面一些地方準備一些,遇到規模大,必須放進來的時候,提前放在必經之路上,會比較好。」對於這種小東西,小伎倆,齊恩澤其實不怎麼感興趣,但是他發現這個第一炮灰大隊,非常喜歡玩這種效果不明顯的小陷阱。而且還真讓他們玩好了,形成了連環套,連續傷害。
羅力摸著下巴思索著,「南三小是不是可以放一些,操場那麼大,得跑,咱們跑不過蟲子,蟲子見了操場肯定撒歡兒。」
「可以,回頭算算放多少合適,得省著點,就二百個。」郝博雅點點頭,南三小是後備指揮部,但裡面大多是樓房,也空曠,樓里打巷戰,不如院子里得跑。所有在那訓練過的小隊,感覺都會比較吃力,搞不好,就要形成守據點,最後被一勺燴了。
「你們兩翼的村子不是沒打算死守嗎?可以放一些,遇到大規模的時候,先放它們過去,然後出來把斷腿的收拾了,還可以繼續放。守衛力量到時候,不管是守還是走,都可以。」這倆小子像地主老財,算得細,可是有時候眼神不好,總掉東西。
「好,這主意好。收了斷腿的,還可以墜在後面打黑槍。這活舒坦。」羅力趕緊給齊恩澤倒了一杯水,遞過去,然後拿過一條凳子,「團座,請坐,請上座。」
「這水喝得真不容易啊,呵呵。」
「團座,有個事想請教。」羅力點了根煙,和郝博雅蹲在地上,仰頭看著齊恩澤。齊恩澤很想給他們一人一腳,用得著這麼演嗎?這倆小子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啊。
「說。」
「就是那個洞口。如果發現蟲子來了,您的重炮有沒有把握,一頓重鎚,把它們都悶死在那,我是說那種燃燒彈,或者毒氣彈。您可別說您那沒有催淚彈啊。」
「這個你別想了,8022團是機動增援。除非在南中真的守不住的時候才會出手。而且,你們也不想打得熱熱鬧鬧的招蒼蠅吧?」就知道這碗水不好喝,倆臭小子,來,還有什麼都使出來。
「不厚道,這我們還拿你們當菩薩供著呢,感情光吃不幹啊。」
「阿力,話不能這麼說,你想想,8022團給咱們的幫助還少嗎?上次要不是團座出手,你小命說不定就搭里了。」
這倆兔崽子。「不過我手裡倒是有一些手榴彈,要是配合你們的燃燒瓶,應該比較好用。」
「能冒火的那種?」羅力笑了。
「但我還是覺得你們應該想細一點,最好的效果當然是用炮,可輕易不能動重炮,太顯眼了。如果只是點火,雖然不好撲滅,可是蟲獸的土工作業能力你們也看見了,多難滅的火,遇到土,也沒轍啊。」
「那手榴彈——」
「你們這水不會是神仙水吧?這麼貴啊。」
「純天然,無污染,甘甜可口的正宗井水。」
「井水啊,井水,對了,以後還是不要喝井水,蟲獸的資料你們也看了,不僅能放毒,而且蟲獸本身也有污染。井水不安全。」
「沒事,我們都是喝自來水的,只有像您這麼尊貴的客人,才有資格享用井水。」
「……」齊恩澤抬腿把郝博雅踹得坐在地上了。這張嘴,欠揍。看來他們早注意到水的問題了。
「團長。」楊參謀小跑著進來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交給齊恩澤。
看完上級的回復,齊恩澤嘆了一口氣,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一般,精氣神變得有些萎靡。
「齊團長,出事了?」羅力馬上警覺起來,「漢陽,還是南雲?」
「沒有,是我的事。」
「8022團要開拔?」這比漢陽和南雲出事更討厭。
「敵人不斷的試探我們的虛實,尋找我們的弱點,而我們卻陷入了各自為戰的被動局面。我給上級打了一個報告,希望能集中兵力,主動出擊,即便有些損失,起碼要把局面扳回來。否則就是被各個擊破的結果。可是,呵呵」齊恩澤抖抖手裡的紙,遞給羅力。楊光瑜想要阻止,可還是沒說出口。這不合規矩,可是上級也實在是,唉。
妄言,亂語,越權。通篇都是批評。這是完全否定了齊恩澤的建議。
楊光瑜咬咬牙,「大梁山縣的居民已經開始向漢陽轉移了。」
「呵呵。」齊恩澤搖搖頭。
「他們去漢陽不是挺好嗎?」羅力感覺奇怪,漢陽的力量比南中縣強太多了,當然是漢陽更安全啊。
「漢陽本身就是一個重要的節點,正常來講,應該盡量的疏散居民,然後把城市軍事化。因為更容易受到攻擊,猛烈的攻擊。一旦開戰,居民必然會受到重大傷亡。而且,如果把大梁山縣,甚至一部分漢陽市民疏散到南中縣來。不僅能減少漢陽的壓力,同時也能給南中提供更多的兵員和生產力。最主要的是能分擔漢陽在地理上的重要性。」楊光瑜向兩個小白解釋了這之間的區別。
「等於是漢陽本來就是一塊大肥肉,應該切下來點,扔出去,分散野狗的注意力,現在不但沒切,反而又加了一大塊牛油,野狗肯定要紅眼了。」郝博雅說完,也有點傻,「這上面的人都是傻子嗎?肉食者鄙嗎?」
「當然不是傻子,呵呵,利益唄。都已經有了別樣的心思了,開始鋌而走險了。」齊恩澤感覺很悲痛,悲從心中來,痛徹心扉。
羅力咽了一口唾沫,「如果漢陽完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該南中了?然後是武平市,南雲市?」
「呵呵,蟲獸比我們更懂戰爭,更會戰鬥。從這一段時期的不停試探就能看出來,其實它們也因為某種原因放不開手腳,估計是我們的外星盟友在努力的牽制他們的力量。所以,這時候我們進攻是最好的選擇。既然把主動權拱手相讓,我想,蟲獸會同時打漢陽、南中、武平,甚至南雲。因為它們兵力足夠,而且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虛實,就要儘快的拿下這片區域,以此為基地,向四周擴散。當然,這是我的看法,說不定蟲獸的行動會更加的高明。」齊恩澤說得風輕雲淡,可是大家都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如同一座大山壓在身上。
「這是多大的兵力啊?它們必定空投,咱們應該還有很多防空武器,可以先削弱它們。未必不能守下來。」郝博雅說完,連自己都覺得沒底氣。
「調動得當,並不需要多少兵力。這幾個點,主攻,牽制,打援,奇襲,隨便組合一下就能打開缺口,剩下就是挨個吃掉。」楊光瑜的話打消了郝博雅最後的幻想。
「我覺得,蟲獸的兵力應該是超出我們想象的,而且,恐怕已經有很多蟲獸已經到了我們這片區域。」齊恩澤不想讓年輕人自欺欺人,正視現狀,才有可能死裡求生。
「勝敗不足論,誰笑到最後才是贏。」羅力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齊恩澤略帶讚賞的笑著點點頭,拍拍羅力和郝博雅的肩頭,「說得好,但我們正在失去戰爭。」
「失去,戰爭?」這下連楊光瑜都有點不明白了,戰爭難道會很快結束?就因為這個防禦圈的失敗?沒那麼悲觀吧?這個防禦圈很重要,但遠遠算不上決戰啊。
「此戰失敗后,後面的戰爭將不再是夏洛共和國的戰爭了。」
說完,齊恩澤轉身就走了出去,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悲哀,全是悲哀,他為之奮鬥一生的目標,正在他眼前逐漸消失。
傍晚,8022團送來了六箱手雷,480枚燃爆手雷。破片殺傷,附帶高溫燃燒,燃燒產生有毒化合物。這種非人道的高殺傷性單兵武器一直是格拉斯星球各國譴責的對象,但各國都有裝備,因為,好用。現在,第一炮灰大隊的武器裝備,僅手雷手榴彈就能開雜貨鋪了。最早型號的木柄手榴彈,這才叫手榴彈,其他的破片手榴彈,那叫手雷。這是當初本地炮灰的叫法,並且強制外地孫子也這麼叫。什麼叫手榴彈,手攥著的地方叫手,上面那個黑的叫榴,炸了叫彈。你管那圓咕嚨咚的叫手榴彈,手在哪呢?長得就跟個蛋一樣。嫌叫手雷不好聽,那你可以叫手蛋啊。手榴彈是一個型號的,但是手雷就有不同時期的三個型號,加上現在又來了一個型號。這還是考慮到減少破壞建築,所以都用的是破片手榴彈。個人攜帶的手榴彈,主要看自己喜好。其實炮灰們更加喜歡用木柄手榴彈,干點蔫壞損的事情,這東西穩當,方便。
第一炮灰大隊又瘋了,因為他們的羅隊和不要臉的郝隊副瘋了。他們倆帶隊,逼著炮灰們進行沒完沒了,慘無人道的訓練。雨天訓練,夜裡訓練,早晨從被窩裡拉起來一直訓練到中午,失敗者中午飯堪憂。而且,郝隊副打人了,不僅他打,羅隊也打人了。不僅打新兵,老兵也打。不僅外地孫子挨打,本地孫子打得也不輕。尤其是當羅力把八營過來合練的士兵打了后,所有人都傻了。那個脾氣好,善良又仁義的山伢子變了。
杜晉禧把自己八營的兵分開,輪流到四個民兵大隊進行對抗訓練,留在營地的則請來了8022團的人當教官。齊恩澤也讓一部分連隊和民兵大隊合練,主要是為了互相熟悉戰術。結果杜晉禧的兵在對抗訓練中偷懶,不在乎輸贏,正好讓羅力看見。當時就中止訓練,二話不說,讓人捆了兩個偷懶的,吊起來,親自打。這下當兵的不幹了,你就是一個民兵頭子,敢打正規士兵,這可是不允許的。剛一動,馬上被炮灰們圍上了,刺刀都掰上了,八營的兵一看,也把匕首插上了。兵嘛,就得有個兵的樣子。
杜晉禧其實喜歡其他三個大隊的訓練,感覺跟自己的戰術比較近似,而且是個不錯的補充。對於第一炮灰大隊的戰術,他覺得太過於特殊,不過,讓大家適應一下也好,藝多不壓身。所以,他很少來第一炮灰大隊,但都囑咐手下的兵,要認真,不要擺架子,第一炮灰大隊的戰術很好用,他們的實戰效果也不錯。可就因為他不怎麼去,所以下面的兵也都明白重點在哪。杜晉禧接到郝博雅的電話,馬上就開車趕過來了。
跳下車,杜晉禧跟羅力點點頭,來到被打完放下來的兩個士兵跟前,看看兩個人,又看看一邊被圍著的十幾個兵。
「集合。」
當手下站好隊列后,杜晉禧臉色沉下來了。
「第一,他們是民兵,咱們是正規軍,現在告訴我,你們贏了輸了?
士兵們低下頭,嚅儒的聲音,「輸了」「他們…」
「別找理由,當兵的從來不找借口。輸了就是輸了。輸了就是丟人,輸給民兵,更是把咱八營的臉丟在地上讓人家踩。」
「第二,羅隊教訓你們,理由錯了嗎?丟了人,不該被教訓嗎?不服氣,好,對了,當兵的就該不服氣。再來啊!贏回來啊。你們都是娘們兒嗎?嬌氣得打不得了?」
「第三,既然要救自己的兄弟,那就打他娘的啊?上了刺刀,你們就不敢動手了?他們人多,就不敢打了?演戲給自己兄弟看嗎?你們是特么戲子嗎?」
「既然選擇了錯誤的方式,那就要堅持下去。當然,結果就是你們被民兵揍一頓。然後,我來給羅隊道歉,給民兵道歉,等你們回去,我再揍你們一頓。可這樣的話,你們還是兵,還是八營的兵。不是娘們兒,不是戲子。
丟一次臉,還要丟第二次臉,還要丟第三次臉。八營五百弟兄們的臉就是讓你們這麼糟蹋的嗎?誰丟的臉,誰給我找回來。在哪丟的臉,就在哪給我撿回來。今天撿不回來,明天接著撿,什麼時候撿夠了,什麼時候完。再有不服氣的,就給我脫了這身皮,去當老百姓。南中縣有的是好漢子,就沒有慫貨。
繼續訓練!」
郝博雅遞給杜晉禧一杯水,杜晉禧接過杯子剛要喝,扭頭看看郝博雅,「你這是井水還是自來水?我可是窮人。」
「嘿嘿,您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羅力在一邊賤笑著說。
杜晉禧喝了一口水,「給我狠狠的練他們,明天我再拉一個排過來,一塊練。都他娘的皮癢了。」然後看看這倆貨,發現倆人都盯著自己手裡的杯子,「兩箱手榴彈,不是,你們倆年輕輕的,怎麼跟七老八十的地主老財一樣呢?」
「嘿嘿,在商言商,在商言商。」郝博雅奸笑著說道。
杜晉禧沒詞兒了,看看手裡的杯子,一仰頭,把水喝乾了。這炮灰隊的水真貴。
「你們怎麼不跟武裝部要去呢?」
郝博雅露出了一臉苦笑。
「呵呵,哈哈,哈哈哈,該。」杜晉禧笑著轉身離去。
一開始是第一炮灰大隊發瘋,後來其他三個大隊也開始發瘋,同時,八營和其他民兵單位都開始發瘋。最後只剩下8022團雷打不動的正常過日子。當第一炮灰大隊開除了兩個新兵后,老百姓們發覺氣氛緊張了。現在南中縣已經開始物資配給制了,有地的老百姓無所謂,吃的多得是,就是錢少。可那些打工的,做買賣的,甚至官員們不一樣。最早的時候也囤了些吃的,後來沒啥情況,也就不在意了。再後來,北邊打起來了,打得不錯,那還有啥可緊張的,炮灰都能擋住,這後面還有真正的正規軍呢。可是這倆被民兵開除的,可就不好過了,供應減兩成,這意味著他們倆必須要做更多的工作,才能掙到供應票。而發供應票的工作,除了難的,就是苦的。
平靜了二十天的南中縣,終於在十月的最後一天,迎來了蟲獸潮。
看著屏幕無人機傳送的畫面,齊恩澤喃喃道:「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