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不負心
某地密林,張式和鯤魚逃難到此。
本來是要用一分為二符和櫻他們匯合,但月兔的傷不宜拖下去,再一個張式靈力所剩不多,加上長時間燃燒血液帶來反噬,不得不揀個地方稍作休養。
月兔從鯤魚體內出來,張式犯了難。
暈厥前她自己簡單的處理過外傷,服過幾粒葯,暈厥是嚴重缺血,靈力過大消耗致休克。
張式輸送了幾分鐘靈力,但月兔沒醒來,他意識到嚴重性,這點靈力只起到短時間治標,最多保證半個時辰性命無憂。
治本不僅需要輸血,還要想辦法修復魂。
這就要他、櫻、孺子牛三人中有和月兔同種型號的血,魂的修復自己不懂,但凝魂之難他當了兩年統領深有體會,修復只會難上加難。
充當護衛的鯤魚低吟一聲,張式立馬警覺,遲疑了一下,兩人一魚輕聲遠去。
過了幾分鐘,三隊鬼怪奔襲到,這是由三級鬼怪領隊,穿插巡視劃分區域。
天亮前尋不到陰陽師,夜裡發生的事將上報五級鬼怪,這是彪臨時的一個決定。
行了十里地,張式找個地方歇腿,屁股沒坐下,一波地牛翻身,鯤魚趕緊背著月兔遊走。
沒幾秒冒出個男孩,不,嘴唇上留醒目鬍子,是矮小漢子。
「快點,人往那邊逃了,」張式喊了一嗓子,往鯤魚反方向去。
矮小漢子連個正臉都沒瞧見,就見那個鬼怪火急火燎的跑遠,有情況!急急跟上。
沒多時,張式甩掉矮小漢子,回去給月兔輸靈力。
這回輸完靈力,張式不得不收了凝魂,背起月兔趕路,實在是靈力攢的沒有花的快。
不知矮小漢子是什麼鬼怪,跟塊狗皮膏藥似的,上哪都能碰面,連著三甩三遇。
學聰明的矮小漢子終於在第四回躍出地面,不偏不倚擋住張式前進。
「兄弟,你這事做的真不地道,」矮小漢子當是對方要獨吞功勞,佯裝生氣。
既然甩你不掉,正好借你躲避危險,張式笑著走過去,「既然被你發現,那就見者有份。」
「這還差不多,」矮小漢子轉怒為喜,沒想到偷個懶的工夫還碰上這檔子好事。
「兄弟,實不相瞞,你我第一回碰面的確有陰陽師往那個方向跑了,只是當時他寡不敵眾,沒法帶個昏迷的人同行,那人術法在你我之上,要是折回……」
聽他嚇唬自己,矮小漢子心中不爽,但沒打斷,且聽他編下去,自己不聽不行啊。
「我看兄弟熟悉這一帶,還望帶路,盡量遠避人多處。」
敢情是怕路上遇見更多鬼怪,這倒也對,白得一份大功,平白分鬼作甚。
矮小漢子滿口答應,帶路前特地看了眼月兔,是受傷暈厥,多個心眼總是好的。
張式也不知道和櫻他們分開前的地方名字,只給矮小漢子指出一分為二符上指示的方向,誆他是去那邊要和一個兄弟匯合。
一聽這話,矮小漢子頓生反感,你倆兄弟匯合,只怕我這個半路兄弟到時連點苦勞都沒了。
矮小漢子一邊帶路,一邊為自己打算。
走著走著,張式發現方向不對,但沒停下,只等矮小漢子帶到他自認絕對安全的地方停下。
張式面露慍色,「你帶的方向錯了吧,看來是兄弟你不地道呀。」
「不不不,我是怕夜長夢多,咱早送去早完事,」矮小漢子解釋。
「那這裡……」
矮小漢子打斷,「我的意思是就咱自己送去,你留下,放心,我到時會為兄弟請功的,建個大大的衣冠冢。對了,走了有一會了,還沒請教兄弟的名字?」
「我倒是給你備上墓地了。」
話剛落下,矮小漢子身體遭大卸八塊,卻不見一絲血,一道黑影在其後閃過,左肩至右腰皮開血綻,慘叫倒地。
邁步上前的黑影正是張式本尊。
「好不容易攢點靈力,又沒了,」張式氣喘吁吁地坐在替身旁。
不對,是月兔旁,替身放下月兔消失了。
張式又一次將為數不多的靈力分給月兔。
「副府主啊副府主,分走我這麼多靈力,倒是醒來說聲謝謝啊。」
張式深知月兔是醒不過來的,但不說話不行啊,夜深人靜,天然石窟,孤男寡女,最是容易胡思亂想,忍不住呀。
萬一來個三級鬼怪,哪能這麼容易斬殺,或者鬼怪搜尋來,現下靈力枯竭,怕啊。
替身?張式沒再想過靠那傢伙。
「你說咱倆天亮前能跟他們匯合不?穿山豬還等咱送葯過去。」
「在通道你幾次幫我攔住鬼文,最後我能安全離開,還沒感謝你呢,等你醒了,真要好好謝你。」
「說實話,我來陰陽界覺得撐死是在人間殺鬼,從沒想過要來鬼界,到現在都覺得在做夢一樣。」
……
不時的扯上一句,張式心安許多。
就是因為閑扯,有鬼偷看都未發現,讓其匆忙回去叫來一批幫手。
帶隊的壯漢只套條短褲,光著上身,胸口上長一撮黑毛,進來就先一通破罵,「好個吃裡扒外,不知忠義如何寫的混球,今兒被我們撞見,活該你受死。」
一看又是把張式當成鬼怪。
張式哪有閑情廢話,吟唱過後,身前刮出一陣勁風,連手帶腳把鬼怪鎖上,一個不落。
壯漢斷喝聲下,手腳掙開風鏈。
另有一鬼精通風術,兩手來回搓動竟解開風鏈,又幫其餘鬼解鏈。
凝魂鯤魚吞吃鬼怪,增漲靈力,念頭剛起又被打消。
「亡音曲!」
長笛吹響,古琴撥動,瑟聲和鳴,一曲婉轉合奏在靜寂的石窟彈起,不知不覺間喚醒鬼怪心中美好,身臨其境,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虧得壯漢一行進洞窟前,發出信號,僅隔兩分鐘,又有三級鬼怪領隊到,而它們要找的陰陽師已在窟洞往左半公里。
人雖不見,可不好跑。
張式用遍識術瞧個遍,地陸空鬼怪緊密配合搜查,不管從哪個方向,走上小段距離就會被發現,除非混進鬼怪里,不帶上月兔,只現出一級鬼怪氣息,定能安全。
先保全自己,拿走月兔存放藥材的符籙,去救穿山豬。
這麼做固然是置月兔性命不顧,可是張式能活,穿山豬能活,從大局上講不失為最穩妥的辦法,即便月兔因此喪命。
談不上殘忍,夠不上冷血,現實就是殘酷。
選擇當陰陽師,沒想過有天被鬼殺死嗎?
沒想過,那不用想了,沒時間了。
張式小心的把月兔放在地上,「副府主,你我也是生死之交,我這麼拋下你不管,是不仗義……」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張式沒來由想起這句話,說的有點道理呀。
看著月兔憔悴的面容,張式感慨道:「唉,終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想想不對,萬一殺不出重圍,豈不是誇大了。
張式換了句,「終究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想想又不對,讀書不精哩。
張式忍不住自嘲一笑,「讀書人,不負心,已經很好。」
張式站起身,看著眼前天地,手作握杯狀,舉杯向月,抬手、仰頭,一飲而盡。
「膽已壯!該生惡!」
遠處嚷嚷漸起,如在回應。
無故多出陌生氣息,有鬼來。
「暗天黑地,如墮煙海,隨俗浮沉,永落黑暗。撥雲開霧,神芒四射,穿雲裂地,化骨飛揚。裂天芒!」
高空上,磅礴的雲海翻卷,層層壓落下,更似塌陷,身處其中,一種窒息的壓迫感迎面撲來,身體無法控制的膽怯。
一、二級鬼怪齊齊後退,撤離出去,三級鬼怪分兩路,三個騰空而起,兩個前進。
當雲朵彷彿舉手可摸時,雲層破開,一桿金色長槍迸射,正中一鬼衣角,強大的衝擊根本沒有滯空,利落的把鬼釘在大地。
中槍鬼怪摔了個狗吃屎,好不容易再次飛回天空,又措不及防地吃了口「狗糧」。
「媳婦,還是交給為夫來,地上安全。」
「廢什麼話,快點打散雲層好去幫忙。」
兩鬼是被張式戲耍,穿山豬搶走礦石的火烈鳥,麝香鴨。兩鬼原該在地下瞌睡,幸虧有鬼怪地毯式搜查發現。
雲朵呈現漩渦狀的下一半秒,就是金色長槍射出的時候,正是捕捉到這點前兆,再無第二桿金色長槍出現。
地面,兩個鬼怪眼神示意后,一個破土而入,一個正面去。
正面來的是洞窟見著的壯漢,臨近只隔五丈,從背後取下弓來,拉開時靈力匯聚,一支利箭形成,射出再拉,連著射出三支,立刻轉換位置。
「嘣嘣嘣」,三箭相繼在虛空爆炸,霎時黑煙籠罩,向外瘋狂蔓延。
「磁吸鐵,火引風,身聚土。沙土盡來,堆積成山。凝土!」
大地翻動,厚重的泥土跟流水似的涌聚,舉起張式一路筆直上升。
地底鑽出個精瘦小鬼,隨身帶著把鐵鏟,望著堆積的泥土都通到天上去了,形似撐天柱子,這還怎麼從地下攻擊啊。
「這可咋瞅呦?給俺整不會了,」精瘦小鬼踮起腳跟,仰著脖子張望,眼裡除了黑雲就是黑雲。
便是驅散雲層的火烈鳥它們,也是萬萬看不見雲層里的景象,除非是學過遍識術之類,看破雲霧的術法。
泥土穿過雲層向外伸展開,範圍大的完全蓋過雲海后總算術成。
「不會是要從天上跑吧,」壯漢嘀咕道。
精瘦小鬼急得兩腳亂跳,「那還等什麼,快拿箭射下來!」
壯漢張弓搭箭,卯足了勁射出,一箭呼嘯而去,箭身逐漸消失,只留箭矢,速度更快一倍。
一箭射中,「嘣」的炸開,土柱驟然潰落,泥土如雨紛紛飛灑。
就在此時,張式再施術,「散當沙,細作塵,堅如石,硬似鐵。固土術!」
柱子沒了,天該塌了!
這座足球場大的土地如同一個整體,失去支撐后猛然從天而降,並偷走雲層。
沉重的巨響過後,掀起濃重的塵土,視野須臾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