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她的臉
「嗡嗡。」
電話的震動把快要入睡的秦臻吵醒。
怎麼回事?
頭悶在被子里,渾身冒汗,秦臻迫不及待鑽出來,大口大口呼吸著外界清爽的空氣。
我怎麼睡著了?
察覺到異樣,秦臻細細在腦海里回憶。自己被外賣小哥嚇到,就一溜煙跑進被窩。等聽見那聲凄厲的慘叫,甚至連頭都不敢伸出來,一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把棉質的被子當作屏障,來庇佑自己。而做完一切后就好累好累,可又不能睡覺,秦臻只好等呀等,等呀等,但還是不來,實在支撐不住,眼皮子漸漸貼合在了一起。
我在等什麼?
搬到這座城市已經差不多有兩三年,可秦臻一直沒拓展什麼交際圈,這個時候是想要等誰來救自己呢?或者自己等的到底是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分析剛剛經歷的一切,秦臻充分懷疑他有明確的自殺傾向,躲在被子里這種掩耳盜鈴的小孩子行徑,只能說明剛剛自己等待的是外賣小哥破門而入,解決掉自己。
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呢?就連欺軟怕硬的房東老狗見了小哥都能破口大罵,為什麼自己只能像驚弓之鳥,眼睜睜目睹慘劇發生。
軟弱無力,秦臻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念及於此,幾滴清淚滑下臉頰。
「嗡嗡,嗡嗡。」
如果手機會說話現在肯定在破口大罵,秦臻發獃的時間,電話已經打來三四通,振動得它都快要被玩壞了。
可能是察覺到手機已經被顛的快要出水,秦臻從悠悠沉思中轉過神來,下意識就接上了電話。
只剛一接通,秦臻立馬就想掛斷。
不對,這信號不已經給屏蔽了嗎,就連電視都成了雪花屏,這怎麼還有人能打電話過來呢?
不妙,很不妙。
就在秦臻的大拇指按向紅色話筒鍵:「喂喂喂,秦臻,你踏馬怎麼現在才接電話呀。」
「你,你是,大馬?」秦臻腦海里浮現出一張從小一起長大,長長的熟悉的馬臉。
「對,是你馬爺爺。」大馬心情很不好,說話口吻急沖沖。
「可你是怎麼……」
秦臻剛想詢問這電話為什麼能打通時,大馬焦急地開口打斷道:「秦臻你先別管這麼多,世界變了,現在這個世界很危險!」
「危險?」外賣小哥那詭異的微笑已經深深烙印在秦臻的腦海里,揮散不去了。
「對,很危險,有很多吃人的東西,你現在聽我的,千萬把窗帘拉上,不要往外看,尤其不要抬頭。」
「好。」秦臻當即順從,從床上起身,閉著眼把窗帘嚴絲合縫的併攏在一起,窗戶也牢牢緊閉,要不是鎖壞了肯定也得關上。
「還有嗎?」許是膽小謹慎的性子讓秦臻迫不及待再次開口詢問。
「還有,如果你家外面有人敲門,千萬不要開門,不管是誰,就算說是我也不行。」
「嗯,好。」秦臻面對電話那頭的聲音,表現出彷彿百分百的信任。
「還有,就是,就是……」秦臻可以想象對方已經抓耳撓腮,絞盡腦汁想要告訴自己需要注意的事情了。
大馬是這樣的,小時候每次考試背書都是最後一個再複習,可腦子又最笨,到時間了還沒完全背下來,甚至太著急還能背岔掉。記得有一次老師問「巴山楚水秋凄涼地下一句是什麼?」,他給背成了「responsibility。
」當天晚上就吃了家裡一頓竹筍炒肉,第二天是趴著來學校的。
「好好,我知道了。」應和著電話那頭,秦臻嘴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大馬也很高興,這麼久沒說話了,秦臻還願意聽自己的。
感受著電磁震動帶來的熟悉聲波,秦臻知道自己又該要吃藥了。
他起身走到剛剛收拾擺放好的護膚品前,沒有絲毫猶豫扭開蓋子就吞了下去。一劑良藥入肚,大馬的聲音也越來越輕。
「記住千萬不要看電視,尤其不要看她的臉~」
在最後一個聲符消失,電話也被順勢掛斷。
秦臻想起來了,自己為什麼會害怕,為什麼自己能聽見死了四五年的大馬的聲音。
原來自己病了呀。
其實昨天他根本沒有著涼,而是去了醫院,吃了醫生開的葯。因為說有副作用,所以今天請了假,沒去上班。
這就是副作用嗎?好可怕的葯呀。
低頭望向倒在一起,已經空蕩蕩的藥瓶,秦臻深深感受到現在醫學技術的可怕。
如果這種葯不是作為救自己的良方,而是當成毒藥,這世界該如何是好呀。
經過內心的解釋,現在秦臻彷彿又突破了精神的束縛,有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情懷。
既然這樣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秦臻大踏步往屋外走去,興許是自己吃藥讓記憶少了幾段,忘記點了外賣這檔子事。
現在小哥應該等急了吧,待會可要好好道歉才行,還有房東也要跟她解釋一下,不然這梅雨天給趕到大街上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就在秦臻走到門口正準備扭開把手,看看屋外點的外賣是否還在時。
「呲呲——」
雪花電視的嘈雜聲停了。
幾乎是下意識,秦臻倒退回到自己房間,擔驚受怕趴在門檻上小心翼翼往客廳窺視。
不對,秦臻你為什麼要害怕,這又有什麼好怕的,你還想躲在被子里嗎?那只是吃藥的副作用罷了,你現在都吃第二劑,該認識到只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鼓起勇氣,秦臻拍拍自己的臉頰,拍得通紅才緩緩挪出門來。
一步,兩步,大門就在眼前。
可腦海里不禁又回憶起大馬剛剛對自己的提醒。
「記住千萬不要看電視,尤其不要看她的臉~」
她是誰?
這個問題還沒等秦臻思索立馬就得到了解釋。
雪花屏在噪音消失后就變得逐漸清晰,原本馬賽克的畫質,已經可以看到背後的內容。
一口井,一個女人在梳頭。
秦臻餘光瞥見了電視的變化,不由自主扭過頭去,好像也是聽見秦臻的召喚,梳頭的女人停下了右手。
她也把頭扭了過來,只是她身子沒動,單單頭轉了一百八十度罷了。
不行,不能看。
秦臻拼了命閉上眼睛,身子卻又像被外賣小哥注視的時候一樣不受控了。
不要,不要!
也許是剛剛的藥劑起了效果,秦臻不再像之前那麼不堪,勉勉強強抬起手肘,用兩根手指擋住自己的視線。
雖然遮不牢固,可這至少也算沒看她的臉了吧。
秦臻暗暗在心底為自己的機智感到驕傲。
可還沒高興多久,一團黑色的什麼東西就出現在鼻翼兩側,伴隨著的還有潮濕腐敗的味道。
冰冰涼涼的,褲腿上好像有水流了下,秦臻發誓絕不是他失禁了,而是那東西現在就扒在自己身上。並且根據頭髮垂掛的高度,秦臻正和它臉貼著臉,中間只隔了兩根手指。
「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