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中少年
經歷了人生最黑暗的三天，小分隊終於得到允許出鎮子去玩。
於是這天太陽才升起，平時賴床不起的小稚和落星都早早起了床，草草吃了早飯，然後滿臉興奮地奔向小郁家。
小分隊幾人家都在城東，雖然不是鄰居，但相距也不遠。
早上天氣涼爽，小稚路上遇到落星，小稚說：「你好早！」
落星回他：「你也好早，但是沒我早。」說完好像就是事實般的笑了起來。
小稚不想爭辯，反而說：「看誰先到小郁家！」然後不等落星答應就先沖了出去。
落星緩慢啟動胖墩墩的身體，速度竟然不比小稚慢多少！只是小稚先跑在前，他怎麼也追不上。
「等等我！」落星大喊，小稚卻不顧他只跑自己的，一路跑到小郁家門口。
落星不一會追上，已經看不到小稚，於是邁腳進小郁家門，大聲喊：「李老師！小郁在家嗎？」
「我在吃飯！你進來！」小郁的聲音傳來。
落星喘著粗氣穿過院子走進堂屋，進屋正看見對面一個婦人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著粥一手夾著菜，婦人把碗端地很低，幾乎就放在桌沿，一筷子伸去夾住菜，繼而抬碗去接，這才把碗送到嘴前，一面吃菜一面喝粥，然後放下碗筷細細地嚼。
看見落星進來，她起身拿了副碗筷遞給落星，婦人溫柔明朗的聲音邀請落星：「小星，坐下來吃。」
這婦人面露微笑，她眉眼和小郁有些相似，身穿白布長裙，夏天的裙子料薄袖短，露出兩截光潔的小臂，她把頭髮每一根都細緻地挽好，用木製的發簪盤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細長的脖頸。婦人未著半點妝容，單是眉目的溫柔和嘴角的笑意就讓人覺得有無限風情。
婦人挺立著脊背，下巴沒有高高抬起也可見清晰的線條。白色的裙裝並不緊身身，合身的布料偶爾貼近肌膚，讓人不難意會：難越溫柔峰，一片平坦腹，腰間拂柳風，直把人留住。
長裙過膝，露出兩截線條平緩的小腿。
這就是小郁的母親。
落星只懂得吃，於是開心地接過碗筷去盛粥，不顧小稚的鬼臉坐下吃。兩人只有在小郁家在小郁媽媽面前才會溫順一些。
不一會兒春春和小昭也來了，兩人中一人沒有那麼大胃口，一人客氣地拒絕。
小郁吃完最後一口粥，深吸一口氣說：「我吃飽啦。」端著碗筷就要去洗。媽媽阻止她說：「放下我來吧。」
平時小郁一般都自己洗了，今天她急著去玩，於是笑眯眯放下碗筷從背後抱住媽媽：「謝謝媽！」然後不顧母親還在吃飯在她光滑的臉上親了一口。
小稚看小郁吃好了，自己本就吃過了只是想和小郁一起吃飯，於是也放下碗筷說吃好了。
落星看所有人都在等自己，於是放下筷子，仰頭張大嘴把碗里剩下的粥全部倒進嘴裡，然後鼓著腮幫子嘟囔：「次波咯！」
小郁媽媽笑著看著這群小朋友，還是不急不慢地吃飯。
小郁跟媽媽告別：「媽媽我們去鎮外玩了。」
「注意安全。」小郁媽媽沒有多說什麼，仍笑著叮囑。
「好！」小郁答應了，然後招呼都站起來的同伴說：「走吧！」
幾人魚貫出門，到了門外小郁開心地宣布：「小分隊出發！」
「我們去哪玩啊?」落星問道。
「大橋？」小昭帶著試探。
「去東林怎麼樣？說不定能抓點東西！」春春提議。
小郁看了幾人一眼，等他們表態。
「去東林！」落星支持。
「去東林。」小稚沒有意見。
「那去東林。」小昭也同意。
小郁最後下決定：「那我們去東林！小分隊出發！」言罷幾人鬧騰著朝北門去了。
林山鎮當之無愧林山環繞之鎮，出了北門平鋪一片空地，空地外無數樹木拔地而起。這些樹並非人為種植，因此疏密參差，根莖盤繞。
樹林里的樹粗細不一，細則一人環抱，粗則數人合抱。矮樹在夾縫中扭曲，高樹根莖如盤龍，枝幹壯碩直衝雲霄。
小分隊跑出北門，鑽進樹林一溜煙沒了蹤影。
進入樹林遊戲就算開始，小分隊各自為戰你追我趕，春春平時那麼害羞的一個小女孩，也在樹林里提著裙子狂奔。平時人前就不顧形象的落星小稚兩人簡直連滾帶爬，大聲呼喊，臉上說不出是驚恐還是開心。
這片林子並非人跡罕至的地方，相反有很多人為的痕迹，地上的雜草只是淺淺的片狀四散分佈，林中沒有成堆的灌木，只是偶爾有幾處也是生活質量不好的樣子。
小稚追在落星後面，經過一棵低矮的小樹，順手從小樹上折斷一根樹枝，解釋了為什麼小樹活不好，然後揚起沒修剪的樹枝大喊著追向落星。
小郁追著春春，小昭墜在小稚和落星後面安靜地準備一擊必殺。小分隊的身影前前後後在樹林里閃爍，歡快的嬉笑聲不時傳來。
跑在最前面的落星借著身體的慣性在樹林里橫衝直撞，不時還回頭挑釁小稚，就在他又一次挑釁之後，回過頭忽然看到前面一棵樹上坐著個人。
落星不經意看到一個人影靜悄悄地出現在樹枝上，嚇得一哆嗦忙緩停下腳步，後面的小稚不明所以，帶著手中的大寶劍衝上來對著落星的背一陣劈砍，手中的樹枝揚得高落得輕，打了幾下發現落星沒有反應，繞到前面問他在幹嘛。
落星面朝前方仰著頭看，他抬抬下巴示意小稚前面有個人。
小稚朝著他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見高高的樹枝上坐著一個人，這人年紀和他們一般大，卻不是鎮子里的，他坐在十米高的粗壯樹枝上，耷拉下一隻沒穿鞋的腳，胳膊抱在胸前，背和頭倚靠在樹榦上，低著眼帘靜靜看著兩人。
「喂！你是誰！從哪裡來的？」小稚開口就問，緊接著看到少年沒穿衣服，又朝他喊道：「你怎麼沒穿衣服！」
樹上得到少年看到下面兩人朝自己喊，他聽不懂，就沒有搭理，抬起眼帘看向兩人後面跟來的另外三人，直到五人聚在一起，他都沒有動過一下。
兩方對峙，樹下的小分隊互相交流，小郁問先來的兩人：「這是誰？」
小稚回答：「不知道，他沒理我。」
春春看少年衣衫不整，於是說：「他連衣服都沒有，會不會是個乞丐？」
其他人頗為認可的點點頭，只有小郁問樹上的少年：「我是小郁，你是誰？來林山鎮幹嘛？」
她喊完，樹上的少年像個雕塑一樣動也不動。
落星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抬手就朝少年扔了過去。但樹枝太輕，沒飛多遠就掉了下來，樹上的少年還是不為所動。
落星忽然出手朝著少年丟東西，小分隊其他人都詫異地看他一眼，小稚責問他：「你丟人家幹嘛？」
「他剛才嚇我一跳！」落星想起剛才正跑著，被樹上忽然出現的人影嚇一跳，好像自己有理。
雖然樹上的少年沒見生氣，也沒有說話。小分隊其他人也因為落星的失禮失去了和少年交流的慾望，於是簇擁著離開了。
少年並不如表面上那樣平靜。昨夜消失在樹林之後，他帶著混沌的腦海，漫無目的地跑了一會，最後停在身下這棵樹前。
逃亡與身上的傷讓他疲憊不堪，於是少年爬上樹，卧在一支粗壯的樹枝上，望著漫天繁星。
不久他的眼中升起一陣朦朧的霧，緊跟著眼帘垂下，在夜空的陪伴下睡去。
直到剛剛，小分隊在林中呼叫的聲音驚醒了他。
少年一睜眼便進入偽裝，把自己幻化成樹木，這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察看。
他雖然沒有跟人類生活過，但分的清玩鬧和殺意，遠遠看見小稚和落星你追我趕，知道兩人不是在死斗。
這是河對岸的那群人！少年在心底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的人，於是卸下偽裝，現出人形。
忽然出現的人影嚇到了落星，他猛地駐足，與少年四目相對。
小稚主動開口詢問少年，讓少年心中有些高興，但他聽不懂，面對生人也有些害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身體僵硬，於是就動也不動。
少年抬頭看到小分隊其他人，心中更是喜悅，他很想湊到這群人身邊好好認識他們。
他心中滿是猶豫和害羞，眼前的幾人雖然外形和自己相似，但他們行為、衣著、語言猶如一道高牆隔在中間，讓少年無從下手。
任何未知對少年都是一種阻塞，不知人際交往為何物的少年只是冷著臉沉默不言，對於迎面而來的善意和樹枝，他都沒辦法回應。
對於小分隊的離去他同樣沒法阻止。
直到目送小分隊走遠，少年的身體忽然泄了氣般放鬆下來。
他錯失了一個機會，心中生出懊惱，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委屈的表情。
片刻之後，少年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然後懊惱和委屈頓時如雪入沸水，瞬間消散。
他閉上眼睛想要繼續睡覺，雖然身體仍疲憊，但心頭有波濤涌動難以入睡。
「吼……」
小分隊走後不知多久，少年半夢半醒間聽到熟悉的吼叫，他猛然睜眼，眼中的鬱結散盡，朝四周看了一眼似乎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
「吼！」
又是一聲清晰的吼叫傳來，少年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正是小分隊消失的方向，他表情獃滯了片刻，隨即翻身抱著樹榦滑下，落地后像兔子一樣飛竄出去，朝著凶獸吼叫和小分隊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