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秋雨

到了醫院門口，辰挽禮貌地對涼衍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涼衍降下車窗，朝她抬了抬下巴，不急不緩地說：「去吧。」

這一聲「去吧」說得很輕，低沉的聲音里有著顯而易見的撫慰。

後來她們得知徐艷敏得了肺癌。

下樓梯的時候徐艷敏因為突然的劇烈咳嗽而讓她沒扶住扶手，才摔了跤。

她們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是晚期，」慕晚忍著淚對後來的辰挽等人說，「醫生說她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

慕晚將頭轉到另一邊，伸手抹去落下來的三兩滴淚。

辰君延生死未卜的這十一年裡，慕晚年年都有讓徐艷敏做全身體檢。如今辰君延尚未回來，徐艷敏卻被告知得了肺癌晚期。

辰嫣然帶著哭腔問一旁的陳靜芸：「奶奶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

陳靜芸點頭不語。

徐艷敏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辰嫣然撲到辰挽的懷裡小聲地哭了起來。

辰挽抬頭望向那邊的窗，她的腦子裡此時只有一句話。

辰君延還沒回來。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乾淨的玻璃窗上爬滿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

她相信慕晚這十幾年裡有好好的照顧徐艷敏。

第二天辰挽沒去上學，她向夏穎請了半個月的假。

坐在病床上的徐艷敏沖她笑了笑，慈和地問：「怎麼沒去上學？」

「請假了，」辰挽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笑著說：「想跟您說說話。」

「傻孩子，」徐艷敏長嘆一聲，心疼地看著她說：「奶奶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您沒有對不起我。」辰挽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你也吃一半。」

辰挽很聽話地將蘋果切成兩半。

徐艷敏說：「你媽這十幾年待我不薄，我這輩子有她這麼個兒媳是我的福氣。」

「倒是你，」徐艷敏繼續說，「什麼事都愛往心裡擱。」

辰挽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蘋果，沒有接話。

「去上學吧，」徐艷敏溫柔地說：「奶奶有你小姨照顧。」

「明天，」辰挽說：「明天去。」

徐艷敏指了指床邊的柜子，說：「幫我從這裡面拿樣東西。」

辰挽打開柜子，看見了裡面放著的小木盒。

她將盒子遞給徐艷敏，徐艷敏從裡面拿出來一條紅繩。

紅繩的中間串著一顆白白的玉珠，看著挺好看。

「以後就由它護你平安，」徐艷敏目光慈和地看著辰挽，強忍著淚意說：「奶奶給你戴上。」

辰挽一語不發地伸出左手，徐艷敏將紅繩給她戴在那膚如凝脂的手腕上。

小時候，她也羨慕過那些手腕上系著紅繩的孩子們。

現在她的手腕上也有了紅繩，但她已經不想要了。

她只想要她的奶奶長命百歲。

「你回去吧，」徐艷敏輕撫著她的手，「一會兒你小姨來照顧我。」

辰挽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出去散散心也好，」徐艷敏安撫道：「有空就來陪奶奶說說話。」

今天下起了大雨，辰挽拿著傘離開了。

辰挽沒去學校，也沒回家。

她撐著傘來到了小時候帶辰嫣然放風箏的地方。

那棵柳樹旁有一片湖，辰挽站在柳樹下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湖面。

她安靜地聽著雨水砸在傘上的聲音。

這場秋雨其實在她心裡下了很久了。

她本以為天晴了。

××

沙發上的祁鈞銘打完一局遊戲后突然抬起頭，問：「衍爺，你們家涼大小姐什麼時候回來？」

涼衍給自己倒了杯酒，慢吞吞地說：「一周后。」

「我媽媽要回來了嗎？」涼凜澈巴巴地望著涼衍，接著問：「那我爸爸會回來嗎？」

「你就放心吧，」祁鈞銘揉著涼凜澈的小腦袋，回答道：「他們都會回來的。」

涼衍拿著酒杯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對涼凜澈說：「到時候你就不學畫畫了。」

涼凜澈問：「衍哥哥要送我去上學嗎？」

「不是我，」涼衍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神色淡然地糾正道：「是你媽。」

涼凜澈「哦」了一聲，繼續低頭畫畫。

他一眼就能看出衍哥哥今天不太高興，整個人又冷又躁的。

祁鈞銘也發現涼衍今天心情不佳，便試探地問：「衍爺，你怎麼了？」

渝中里的事他一件也沒敢讓涼衍碰啊。

「沒怎麼。」說完，涼衍就將酒杯往桌上「哐當」一放，什麼也不說了。

祁鈞銘心想，既然這人還肯答他的話，就說明自己沒惹到他。

涼錦麟一邊下樓一邊接著電話，正好看到沙發上的幾個人。

看到坐在邊上的祁鈞銘，涼錦麟掛斷電話，對著他譏諷一笑：「鼎城是個什麼風水寶地，竟值得讓祁公子大駕光臨？」

祁鈞銘知道此人與涼衍不和，但聞言也波瀾不驚的：「鼎城是不是風水寶地也不是涼大公子說了算，」他笑得挺壞，將頭往後靠了靠，「你祁公子大駕光臨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說呢？」

「玩兒也要找對人啊，」涼錦麟的目光落到不曾看他的涼衍身上，接著說：「跟著我們三公子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

祁鈞銘哈哈一笑，朝背對著他畫畫的涼凜澈抬了抬下巴：「你們三公子花樣少，是因為他沒興趣綁小孩啊。」

此話意有所指，涼錦麟想接也接不下。

他冷哼一聲，自顧自地出去了。

「怎麼還跑了？」祁鈞銘看了眼那扇被他關上的門，饒有興趣地給自己倒了杯酒。

涼衍單手支頭地閉著眼睛小憩，懶洋洋地說：「他忙著呢。」

「忙？」祁鈞銘指了指涼凜澈，「人在你這兒，他還忙著綁誰？」

「辰挽。」

祁鈞銘的嘴剛碰到杯口，聽到這名字，他整個人忽地一頓。

「不是……」祁鈞銘有些難以啟齒地笑了笑，「衍爺你別逗我。」

涼衍沒說話。

「艹！」祁鈞銘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捏著酒杯問：「她就一個十九歲的留級生，涼錦麟非得跟她較什麼勁啊。」

辰挽昨天火急火燎地去了醫院，不會是因為她從涼錦麟手裡救下了涼凜澈，所以那涼錦麟給辰家找事了吧？

想到這兒，祁鈞銘莫名有點慌，便心驚膽戰地問：「衍爺……你不管管？」

誰知涼衍聞言一聲冷笑，睜開眼睛盯著他說：「她自有本事，我湊什麼熱鬧。」

「她就一……嗯？」話說一半，祁鈞銘突然停下了。

辰挽是一個十九歲的留級生，這一點也沒錯。

可就是這麼個留級生把涼錦麟手裡的人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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