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堅定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韓站長似乎很忙，吃過飯後便帶著楊站長和秋子匆匆離去。

沈媽要去買菜，沈周便跟在身後。

他有些奇怪，似乎飯局上楊站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沈周猜測可能和秋子有關，可卻想不出什麼道理。

想不出就不想了，沈周還有重要的問題。

「媽，你還記得竹西嗎？」

沈媽挑西紅柿的手一頓，說道：「記得啊，那個家裡很有錢的小姑娘，和你關係很好，以前還來過咱們家……怎麼問起她了？」

沈周試探問道：「如果我和她搞對象，你覺得有戲嗎？」

沈媽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說道：「她的家庭條件我是知道的，你們倆……我看懸……」

「您也是這麼想的？」沈周沒想到老媽和自己有同樣的顧忌。

自古以來，戀愛婚嫁都講究門當戶對，最能反映這種現象的當屬各代才子佳人的話本故事，富家千金和落魄書生的感情往往沒有完美結局。

發展到現代，人類的思想在進步，可門當戶對依舊是擇偶的一個標準。

不同階層的家庭走出來的人思想觀念和待人處事的方式都不盡相同，這種情況下，再怎麼恩愛的兩個人，也會有意見不和的時候。

「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現在講究自由戀愛，不像過去找對象一定要找家庭條件差不多的。」沈媽把貨架上成色不好的西紅柿都扒拉開，「如果只是自作多情的以為自己配不上她，那才是傻。」

知子莫若父母，沈周突然提起竹西后，沈媽就知道兒子的真實意圖了。她為人父母，盡了最大的努力才拼搏出現在這個家，如果兒子的感情因為家庭原因而停滯不前，她這做母親的想不自責都難。

她知道沈周此刻或許正處於感情迷茫期，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女孩的心意，或者說他還沒能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所以，沈媽只有給他一些溫和的鼓勵，讓他能積極的面對竹西的感情。

沈周聞言，沉默不語。

他不瞎也不傻，竹西的心意，從她最開始流露出來的時候，沈周就已經瞭然於胸。

高中的時候還能以高考為借口避開，大學也能因為距離遠而選擇不去面對，可現在她就那麼乾脆直接地現在面前，也拼盡全力留了下來，沈周找不到理由再視而不見了。

「媽，如果我和她談戀愛，您會支持嗎？」

「那是自然，你是我兒子，就是天上仙女下凡，我也覺得你能配得上！」沈媽掂了掂已經挑好的西紅柿，確定夠吃，便轉身在其他蔬菜攤上挑挑撿撿。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要接受她的感情，就要做好和她一起面對未來可能會出現的各種問題。不僅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小摩擦，更多的是兩個家庭之間存在的觀念差異帶來的影響。」

沈周點點頭，七年的時間，他和竹西早已磨合的非常默契，即使大學四年都是遙遙相望，可很多東西都已經深深刻在腦海里。

不該怕愛錯，只怕沒愛過。

面對竹西，如果因為害怕沒有好的結果就選擇不開始這段感情，那麼未來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依舊還會重蹈覆轍。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太多，猶豫就會敗北。

見沈周的表情變得堅定，沈媽很是安慰，自己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沒有放手一搏的勇氣，顧慮太多。

現在也算是有進步了。

「對了，今天那個秋子和你是什麼情況？」沈媽突然想起來那個偶然見過一次卻似曾相識的女孩，「為什麼她會給我一種熟悉感，好像我們在哪裡見過。」

「在書店見過幾次。」沈周沒說太多，事實上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除了那幾句沒頭沒尾的話，和她不知真假的讀心異能，她還真沒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至於老媽所說的熟悉感，那就更不清楚了。

沈媽嗯了一聲，也沒再多問，她實在不知道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而秋子為什麼會出現在今天的飯局上，沈周也沒有多想，他只是注意到她似乎和夏城的楊站長關係密切，而且不僅僅是因為同在一個救助站工作的同事或上下級的親密，她們更像是親人。

這麼一想，楊站長詢問他年齡好像也別有深意。

真是夠頭疼的，沈周自從選擇了開書店的躺平生活后，就不再願意去想一些複雜的問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次捐贈事宜過去之後，救助站也就成了過去式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確定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告訴竹西自己的選擇。

直截了當會不會太突然了一些，還是溫和一些比較好……

………

驚蟄小巷安靜祥和，秋子濕著頭髮站在窗邊，眺望著深空時隱時現的月亮。

楊站長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輕聲說道：「把頭髮吹乾吧，別著涼了。」

秋子低頭嗯了一聲，接過風筒，呼呼暖風讓她暫時忘卻了方才的失落。

楊站長輕嘆，雙手搭在她肩膀上，汩汩暖流讓秋子安心。

她知道，秋子又想媽媽了。

十多年前，一個帶著小孩子的女人把秋子送到孤兒院，從那時候起，楊站長就成了秋子的新媽媽。

後來孤兒院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再堅持下去，楊站長帶著秋子輾轉來到夏城救助站，這一去就是近十年的時間。

今天，她也見到了當年把秋子送去孤兒院的那對母子，時隔多年能再次重逢，面對著如有再造之恩的恩人，秋子的激動心情可想而知。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無邊無際的孤獨難過。

秋子和媽媽已經分別有十六七年了。

秋子的父母在她四五歲的時候離婚，那之後秋子和媽媽一起生活，而父親不知所蹤。

沒過幾年，秋子的媽媽積勞成疾，某天深夜帶著悲切和擔憂撒手人寰。

秋子無所依靠，流落在外，好在時有好心人接濟她一些，她才不至於餓死街頭。

直到有一天，在秋分大道，她遇到了同樣生活不如意的一對母子。

秋子得救了。

她被送到孤兒院，從此不再流浪。

秋子記得媽媽說過，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就去看看月亮，它會替你傳話給思念的那個人。

秋子幾乎每天都會去看月亮，在沒有月亮的時候，她會變得焦躁不安。

這些，楊站長都知道。

她能做的，就是陪在秋子身邊，給她愛和關心。

「楊媽媽，帶我去那個阿姨家好不好？」秋子抬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站長揉揉她的頭髮，笑道：「那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秋子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