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星星點點

第二十八章 星星點點

翻看高中校歷,不久之後又是百日誓師。分明是經歷過誓師大會的人了,但翻看議程倒還是頭一次。完全想不起那時制定的百日學習計劃,因為根本就沒這回事,不過誓師大會時的無人機和在那之後的微妙失落感,依舊印刻心頭,彷彿就在昨日。

中考已有分流大勢,入學之後的選科、分班更是不可預測,但即便如此,還是等到了還算完美的相遇。有一段段,關係淡薄,有緣分更替,如果能換換,也不一定能得出更好的結果。恰好是在那最緊張的一年裡,才對學校周邊與學校內部有了更多的了解。

高中時居住的出租屋已被拆除,童年時居住的村莊也有半數老人一去不復返。六戶人家,有一戶的老人完全凋零,另有三戶殘缺。已故的五人,只一人猛然倒塌,還有一人,與癌症喜喪,另外三人,緩緩有死亡趨勢,這才離世。往壞了想,終將消逝,往近了看,一戶凋零,兩戶搬遷。

求學多年,許久未歸,見了面總也想不起以前在別人家裡蹭飯時的種種親切與關懷。年幼時遇著農忙時節,四處串門亂跑什麼的都再正常不過了,這些年來年紀與日俱增,但有些事卻越來越「清晰」。

從同齡人的故事講起,村子中只有一所小學,他在那裡上了兩年。現在聽說這所小學只剩下兩個年級了,這完全符合預期。

同學之中有離學校遠的,其中有一些是順路的。那兩年中,得到的是記憶,而非知識。大家在田野里亂走,在那些不成形的道路上踩來踩去,一大夥人推推搡搡吵吵鬧鬧,竟然有種漫山遍野之感。記得有一次,途徑同學家的菜園,她帶著他們摘草莓。

當時沒有意識到大家住得不遠,後來有許多樹木被砍去,站在田埂遠眺,這才發現有許多同學都住在目光可及之處,竟從未遠離。近日再遠望,到假期了,但多數房屋卻依舊緊閉,所以,那裡還有人嗎?

現在深究這種情況的合理性……也對,畢竟在同一所村莊小學,而這麼一個村子,也就那麼大,不然也不可能只有一所小學,那麼同學們的居住範圍也就可以想得到了,都不會太遠,都不容易突然消失。當他發現他們不在時,這很有可能是雙方的活動範圍再無關聯。

最初轉學時,看有哪些人名字相似,總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希望遇到以前的同學,但這些期待都會落空。轉學之後頗為順暢,原本不及格的數學大幅度提升,在那之後的四年中,在這所一個年級只有兩個班的小鎮小學里,他始終穩居前三,有時第一。

升入小鎮初中,一個年級有六個班,兩個精英班,四個普通班。有時與同學談起彼此是否是村中小學最強者,有的認可,有的卻只是微微一笑。也是在此時才發現,原本能與自己扳手腕的,已有頹勢。

小學一級兩個班,百人,儘管彼此之間存有較大差距,但在排名上也十分接近。升入初中後排名被迅速拉開,原本看起來五五開的人猛然跌入塵埃,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五五開。

不誇張地講,在第一步轉學時,原來還留在那裡的並升入初中的,恐怕不到1/2。在新學校中,能順利升學的,也不超過3/4,而在新學校中能一同進入精英班的,似乎還不到1/8。

他與更多的人競爭,運氣好時也能進入前三,最衰微時也位居前二十。他依舊是當之無愧的「小學第一」,但早已沒了被擁護的感覺。

這一次的三年之戰迎來的是中考,

由於加上了體育,排名極爛。他考入的高中還算不錯,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縣城裡只有兩所公辦高中,在全市那都是排得上號的倒數,但這兩所也有優劣之分。

高中時的班級情況又有些複雜,簡略來講就是,2個一級班,6個二級班,16個三級班,4個高價班。高一下學期分科並換班,入高二時換班,高三時再換班。於是,1-4班是文科普通班,5班是文科奧賽班,6-15班是理科普通班,16-22班是理科小奧賽班,23-24班是理科大奧賽班,這才有了最初的相遇。再往後數還有25-31班,這是理科復讀班,32班是文科復讀班。

每一次「升級」都帶著一些比例。初中時有兩個精英班,其中完成升學的有多少?60%?50%?40%?其實也沒有那麼低。倘若只考慮精英班,最終完成升學的大概有70%。

那年中考報考人數超過6000人,但是,三年後高考成績分數庫里約有5500人,這是應屆考生和往屆考生的總數,往屆生超過1000。顯然,70%的升學率,這不是多麼令人激動的事,只能說是不算太落後。

再擴大一點範圍,在原有的歷史中,高考時一級班和二級班合起來有多少人能過一本線?一等班不足百人,二等班約有六百人,學校里過一本線的約有650人。那麼,過線率是90%嗎?不可能。應該不高於80%。進一步擴大範圍,中考時從6000人中取4500人,高考時這4500人中,又有多少人順利升學?

回憶鋪開得太長,涉及到方方面面。如果從小學時修改遇見,那到高中三年級時,已經有了十一年的相處,這聽起來十分美好,似乎從未錯過任何時間。那麼在這十一年中是何時相戀呢?又會進入什麼困境呢?

最初的同學只局限在一鄉一村,到後來擴大到一鎮,再後來是一座小城,而現在,似乎大得有些無必要了。以往的同學確實是同學,後來的同學因為混雜了太多所學,總覺不如以往真實。

既然尚未離鄉遠行,那麼,一鄉一村之內的,如果真的下了功夫,不難把他們找出來。在同一個鎮子上的,可能逛街買菜時都能遇得到,又或是故地重遊時不期而遇,這都好說。在一座小城裡的,有的確實住得很偏遠,但多數人進城應該也不會用到半天時間。

開學前,永恆之舊日造訪,這一次她用的是林陳蒿的形象,可稱之為永恆之蒿。

空一下子就猜到了這是永恆之舊日的化身。因為,林陳蒿必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三人小聚,永恆之蒿很是隨和,落落大方,與她本人無異,甚至還更為真實。

這三人用地方語言攀談許久,對古今未來諸多瑣事都頗有見解。他們在高中三年級時相遇,在大學三年級時重聚。有許多同學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儘管以往有永恆之空描摹一切,但依舊錯付,人或許念舊,但也就只是念念舊而已。

在場的三人都知道葉同學對林陳蒿懷有愛慕,哪怕是現在依然有那樣的愛慕,但這仍然不是需要迴避的話題。徜徉舊日時光,有人因徘徊而竊喜,這時重新談起,終於有了正視的理由。

他想到一個絕妙的問題,「高中的那些同學,她們的辮子是自己扎的,還是家長幫給扎的?」這個問題他已有答案。

講這話的時候他更偏向於永恆之舊日,因為這個問題就是問永恆之舊日的。林陳蒿的頭髮梳洗起來並不困難,一字型及眉劉海,未及肩短髮,不涉及髮辮。因此,這個問題的承接者是永恆之舊日本身,而不是使用林陳蒿思維的永恆之蒿。

如果是李筱涓來回答這個問題,那也不必了。真時刻17年冬天,他和李筱涓討論起一日三餐,李筱涓說她的晚餐是半成品。那是一個下午放學回家都要自己拿鑰匙開門的人,再考慮到她在往日里的簡易髮型,以及下午上課時略顯蓬亂的頭髮,她的頭髮必然是自己打理的。但李筱涓並非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還有許多朋友,那些朋友們未必都要自己打理頭髮。

她們的答覆基本一致。重要的是問題本身,而非結果如何。能想到這個問題並講出來,這就足夠說明一些事了。

各種各樣美好的問題拋出之後,他覺得也差不多該收尾了。他回想起大學門口道路兩側,四行梧桐,有纏絲與燈籠,橘色暖光十分囂張,可精簡為:「燈光煙火,皆為人氣。」

李筱涓先是一愣,然而她只是稍加思考就接上了「有雨如絲」。永恆之蒿思考的時間更長,但是她的發言也更為凝練,更具有象徵意義,「且聽生意」。

此人氣非彼人氣,而是人類生命氣息。那條路穿過一所大學,兩所中學,哪怕是到了夜裡,來往的人也不會少,但到夜裡過往的車輛卻不多,有囂張的彩色燈絲,迎來送往,眾生荷光。人類生命氣息,可以是某一種味道,更可以是某一種形象。這裡的生意也是類似的意思,可以註釋為生命意願。

有雨如絲,這容易讓人聯想到春天。如絲雨是春生意,燈火光是人行跡,然而,在場三位一位是被招引入世的外人,一位使用他人形象的永恆之舊日,還有一位是虛構的,-這三位都與人類生機毫無關聯。

永恆之蒿起身離開。此時,他有一種極強烈的預感,那就是永恆之舊日從未離開。

夜深,永恆之舊日再次到來,這一次不再是白色的黑洞,而是金色。她用的是李筱涓的形象,可稱之為永恆之涓。一身紅色連衣裙勉強及膝,夏日衣衫總是令人充滿幻想。

如果他願意想得更大膽一點,那他就能猜測到永恆之涓全身上下只穿了這一件衣服,至於其他裝飾,恐怕只有髮帶。

一直以來,永恆之舊日十分明白他的審美,無論是那個十一二歲的舊日僕人,還是當前她所使用的看起來只有十四歲的李筱涓的模樣,都很符合他心中的思慕。對他而言,即便這個形象不做任何顯露,僅僅是那張臉,就足夠牽動人心。

正常人都知道這樣的穿著打扮,再配上這樣的言行舉止,那實在有太明顯的暗示。永恆之涓並沒有在衣服上施加其他的力,而且這件連衣裙本就太為寬鬆,可以說哪怕真是一個十四歲的人也不敢這麼穿,更別說這副成長了21年的身軀。

空有所注目,也有所忽視,他對那副身軀並不完全陌生,甚至說完全不陌生。他並非沒有想法,只是沒有行動,對那一人尚且如此,對永恆之舊日自然應當更加謹慎。

永恆之涓沒有絲毫的見外與拘束,就好像她才是這裡的主人,事實上她確實是。她剛一走出金色黑洞,就徑直走到了床邊,然後坐下,往後一仰,雙臂伸展,偏過頭,對視,發問:「同學,走一遍人史全篇,可有落在細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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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罪1永恆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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