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餘溫浸染

「有一些，但不多，大約就是通感全感、已知全知。我還記得能聞出花的顏色是一種怎樣奇妙的體驗，但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印象中的那種紫花究竟有一個怎樣美妙的名字。你不要告訴我這種花的名字。」

以前，他沒有多問「Serendipity」的其他意思，現在，紫花的名字一問便知，他還是不打算詢問，上一次是「不聽」，這一次是「不要」。

可是，一個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另一個是他心心念念的花，就這麼忍住不問，他的疑惑，只會更大吧？無論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多麼平靜，多麼沉穩，他的心，一定很亂、很迫切、很不安寧吧？

永恆之涓明白他的挂念，他有很多事放不下，不敢爭取，看起來乾脆利落，其實內心糾結得要死。既如此，那就不打擾了。她翻了個身，順勢把兩條腿都搭在床上，稍稍抬手，「繼續。」

「我剛入學時曾想過一個問題，能不能出一張試卷，試卷里藏著一道這樣的題目：我所在的大學旁邊有多少中學小學，他們的校服又是如何。可以出成判斷或選擇，降低難度。我曾見到三個女生走進對面的社區。我總是能在十字路口看到她們三人。她們都沒穿校服。按照她們行走的方向和時間來推，共有三種可能，第四小學、職業教育中心、新藝學院。她們在十字路口的另一側，而這一側只有一所學校，那就是第四小學。然而她們的年齡並非很像小學生。見得久了，會發現這三人中有一人倒是幼稚些，她在穿越馬路時大聲說話，但是被另一人制止，不過制止的人說話聲音更大。倘若繼續窺視，我將得到答案。她們之中，有人比李筱涓更為萌動，但這不是我要關注的內容。我想知道她們在哪所學校，但也就到此為止了。然而許久以來，我甚至沒有想到，那座城市裡，除了大學，有相當一部分中小學的春季時居然也是14：30。」

「嗯……講的不錯，針對校服再詳細講講。」

「我在城市裡許多地方見到一種藍色與灰色的混合校服。從上衣1/3處分開，在這之上是明亮的藍色，之下就是灰色。灰色褲子兩側都有藍色條紋，雖然看起來很一般，但我也想有一套這樣的衣服。這套校服出現得過於頻繁，有時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通用校服？之後我得到答案，這是五中的校服。五中右邊的巷子里有一個補習班，每天20：50放學。那條巷子里有一家午托寄宿、一個文具店。巷子附近的樓像是小院，但旁邊卻是一家很大的醫院。小院像一個小村子一樣，複雜，錯亂，狹窄，紛擾，在高樓之間沉默，在喧囂之中滑落。五中對面300米之外是第二小學，第二小學旁邊有三家書店。第二小學東門200米之外有一家幼兒園，與幼兒園同路的還有一家繪畫學校和一家托輔中心。這許多事都能連鎖，20:40有初中生外出，跳繩10分鐘，然後遊盪20分鐘。對她們而言，這短暫的遊盪或許是極為難得的閑暇。」

「你可以回答你最開始提出的問題了。」

「我校旁邊有四所中學。較遠的一所是五中，藍色與灰色的混合校服。比較近的是五十九中，暗藍色校服。五十九中和九中是鄰居，九中是一所職高，沒有校服。十字另一側是四十八中，比九中要遠一些，是紅色校服，暗紅色校服吧，這個顏色不佔主導地位，但是比較顯眼，讓人印象深刻。我校旁邊有兩所小學，剛才提到的四小，以及我校的附屬小學。

第四小學是無校服的，從那一側走來的學生，從衣著上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學歷。十一二歲的可以像十三四歲，十五六歲的也可以像十三四歲，當然也有區別，但不一定能看得出來。附屬小學低年級有校服，紅藍與白。」

「全感全知居然被用得這麼渺小。觀察形體？也行吧。你注視一人容顏美與丑，卻早已在心中下了定義，那必不是與你一樣的正義之人。這個話題就先到這裡吧，說一說你意願中的職業規劃，或者再擴大一點，你想要怎樣的未來？」

「考個教師資格證，然後走後門回母校當通用技術老師。一周只有一節課，沒有任何教研壓力，也不用備課、寫教案、收作業、改試卷，有時還能讓他們的數學老師代勞。一周休息六天，再加上寒暑假。聽高中生物老師說，一個生物老師要帶四個班，每個班每周有五節課，如果我去教通用技術，可以帶全年級的班，每周只在上午上課，或是只上下午的課，其他的就讓出去了。高中的語文老師帶兩個班，每班八節課，不過我覺得語文老師水呀，或許能講出很多東西，但是用不上，或許能用上，但又可能沒有聽……不過，聽著這些『可有可無』的話，高中三年級也就沒有那麼難熬了，或許當個語文老師也挺快樂吧，但是不容易收補習費。以前有人問過生物老師一個人帶四個班，是不是要拿四份工資，老師矢口否認。以前？啊……高中一年級吧。生物課。高三時的生物老師常常在上課時提起育兒經驗，像是洗澡時的水溫。拍畢業照的時候生物老師抱著她家的小孩子，大概……也是一位優秀的小朋友。空餘的時候可以寫一寫隨筆、故事、日記，都好，到老了可以來一本回憶錄。或者是連載小說啊，反正都有技巧。花一些時間去研製美食，再花一些時間看萬物、看人貌，去許多有人氣的地方逛一逛。說不定還能開個公眾號，記錄一下日常生活，或是我的學生們的生活。至於李筱涓嘛，她喜歡畫畫，雖然畫的不太好，不太好看。她也寫短篇，同人短篇，如果她願意，以後也可以繼續。她的職業，不對，她不需要職業，你給了萬物賦稅權，不過我還想見一見更多的人，畢竟這樣的賦稅也不是憑空收取的。如果有了孩子，其實這樣的事情很難說……去縣裡最好的小學，然後再回到我的母校，去最好的班級里，去我也沒能去到的班級里。也不知道他能有多少成績，更不知道他會有怎樣的愛好和習慣，更有可能從未有過這樣一人。」

「就這些吧，要加速了。剩下的時間就當成是最後的底色吧，歸來之後也不用總結了，你自己記住就好。」

眼前諸事如書頁翻轉，一剎那開始，一剎那停止。三人，三世，同感，同知。

一念之間，所見，如語、言悲。

一抬眼、一落眼，都不太好看。

時輪之相與，亦是時輪之挪取。

萬事萬物，生命消逝，永恆之舊日到來，無形無相，唯有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