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論病
待一眾人回到侯府。值守侯府的五十親軍的隊正在長史劉全的命令下,緊急通知了城南衛戍營客居的鎮南侯所屬的二百親軍,臨時急調五十人入城守衛鎮南侯府,這樣一來,光鎮南侯的親軍就有一百人值守侯府。這也是王侯勛貴的親軍成編製入城的最大規模。再加上城衛營派駐的兩什衛兵,侯府原有的三十護衛。足足有一百五十人的武裝力量守衛整個侯府,就整個環境來說,稱一句固若金湯,也差不了多少了。
這架勢當真讓易三郎目瞪口呆,這就是古代社會的貴胄人家的顯赫威勢嗎?當真是恐怖如斯啊!
不多時,連太醫院的一位院正兩位太醫都被請進府中,兩位太醫被請去診療幾位受傷的護衛。院正則親自為除了腦瓜被磕碰到並沒有受什麼傷的易三郎進行檢查。
看著眼前軟翅紗帽、素白錦袍、留著灰白鬍須的太醫院院正給自己診脈。易三郎再次感嘆鎮南侯府的奢遮。
灰白鬍須的院正收回診脈的手,仔細看了看三郎的額頭和後腦勺,又仔細過問事情經過、及三郎本身的遭遇、反應。然後,才起身朝候在房中的劉全、易二郎還有秦喬微微拱手施禮,道:
「諸位,小郎君頭部磕碰有些許淤青,稍後塗抹些藥膏即可。此外,小郎君受了極大的驚嚇。」
三人齊齊回禮,皆面露忐忑之色,猶豫互覷著,好在院正遙向南方抱拳繼續說道:
「此是好事,當恭喜易鎮南了。」
舅舅秦子俊急急開口詢問:「傅院正此言怎講?」
「三郎初生時先天不足,有體弱神疲的癥狀,是當年有名的疑症,當時我與太醫令同來診察,其時秦公望先生亦在場,我們通過各種方法查驗得知三郎靈慧魄有異。」
傅院正換了更親近的稱呼,稱三郎不再稱小郎君,繼續敘說:
「先天不足,加之嬰孩體弱,更兼魂魄神秘難測,我等三人耗了頗大的功夫,推測出一種可能。」
傅院正回頭看著三郎繼續道:
「那就是,三郎的靈慧魄天生強大,卻因為早產時的複雜情況,導致靈慧魄自我封閉。命魂以靈慧魄主人的智慧、思想,我們當時猜測三郎若健康成長,幼年時期恐有智慧增長緩慢之虞,但一紀之後當可能喚醒靈慧魄。」
劉全許是知道這些內情,默不作聲。秦喬和易二郎當是第一次聽說,秦喬心疼這個年幼的外甥自出生就頗多災病,二郎琢磨著說:「一紀十二年,到時能恢復也是好的……」
傅院正揮手打斷二郎的言語,眼中透著明亮,介面道:「然世事難料啊!三郎體弱,十二年啊,不知道是否會有異常發生,好在三郎如今身體康泰……可若真等到三郎十二歲之後靈慧再開,彼時心性漸漸穩定,那麼三郎這十二年成長所形成的秉性,與到時候覺醒的靈慧魄是否相容?很可能命魂、靈慧魄、已形成的秉性融匯相衝造成失魂之症啊!」
在場幾人都聽出一些味道來,或者說,發現他所說話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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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點!
「體弱......十二年……異常……我怎麼聽著,這老中醫是說我活不過12歲啊……失魂症,這個我知道,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嘛……」
易三郎聽著話,內心吐槽,卻不敢吱聲。
早有所感,卻不敢確認的劉全,此時雙眼泛光,滿懷希冀地看著傅院正說道:
「傅院正方才所說,三郎受到極大驚嚇是好事,當恭喜易鎮南。如此說來,是否三郎在此次事故中,已然覺醒靈慧魄?!」
就連秦子俊和易二郎也同時期盼的看向傅院正。
「長史所言不錯!據我觀察三郎靈慧已開!三郎如今尚年幼,且聽聞這三年來自閉呆訥,少與外界交互,應是心性少增,此時靈慧魄覺醒,與命魂接洽當不會有不良反應……」
傅院正手捋鬍鬚,含笑點頭道。
「許是事態突發,頭部受到撞擊,生命本能使然,靈慧魄封閉鬆動。三郎自幼少出府邸,未見過血腥死亡,劇烈驚嚇,加上情緒激烈波動的刺激下,靈慧魄的封閉已然打開。稍後我開一副安神的方子,三郎服用三天,當無礙矣……」
三郎忍不住偷偷豎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老中醫啊!雖然有些沒太理解命魂、靈慧什麼的,但傅院正所說的情況與自身推測大抵相符。他能感受到六年間的記憶,也接收到了前生華夏興盛和平時的許多感受記憶,兩者略有隔閡,卻也沒有衝突割裂。他也能感覺到,如果再持續原本的樣子,估計真的會誕生新的人格……
「感激甚矣!傅院正請移步前廳開具方子,亦用些茶點,全也當討教些許後續調養事宜。」
劉全交掌躬腰對傅院正拜下,請傅院正去開方子。又回頭到了對門口道:
「青禾,著廚房弄些熱水,為三郎稍作擦拭,再換身乾淨衣服。今日三郎受了驚懼,卻是不好沐浴,恐著了涼。」
青禾從門口露出身形,笑著抹眼淚又捂住嘴巴狠狠點頭,反身跑去打熱水了。
秦喬竟然有些猶豫,看了眼三郎,選擇跟著劉全和傅院正去了前廳。留下易二郎一臉興奮激動的抓著三郎手臂。
「太好了,天佑我易家。三弟如今大好了,當讓父親和大哥也知道這喜訊,還有外祖……」
頓了一下,易二郎摸了摸三郎的頭頂,也記得避開被撞起的鼓包。
「苦了你了,三弟,娘親不在了,但二哥還在,父親在,大哥在……」
轟地!三郎的眼淚流出順著臉頰淌下。朦朧恍惚中,他看到了那個極美麗極溫柔的女子抱著自己,哄自己入睡,而自己則是抓著她的衣襟,瞪著眼睛看著她,明明困的不行,卻不想閉眼睡覺,終於困意讓眼睛緩緩合攏,又會強行睜開雙眼眷戀地看著這個想永遠躺在她懷裡的女子……
「娘親,不在了嗎……」
原本只能感受卻不甚明了的今生記憶漸漸復甦,一股強烈的悲愴席捲心頭,那一聲聲溫柔的輕呼——無論是親昵稱「三郎」、還是略懂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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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調笑稱「安之小郎君」——悠遠的在心中響起,在記憶里迴旋縈繞。
二郎被三郎洶湧的淚水驚怔住,停住原本的話語,強烈的悲愴感染下,二郎使勁咬了咬唇,然後絮絮地道:
「三郎莫哭,莫哭。」
尚未走遠的秦喬感知下,鼻子一酸,只覺眼中朦朧不清。劉全紅著眼,抹了抹眼角,自覺失禮,尷尬向傅院正作揖道:
「兩年多前夫人亡故,三郎就變得沉默不語,隨時間增長就愈發的自閉,太醫令曾言三郎是孺慕之情太甚,接受不了打擊,思想自我封閉,又因為他靈慧不開,有早夭之禍兆。」
劉全領著路,微微抬手對著傅院正示意著方向,又看了一下秦喬及遠處的莫六,繼續道:
「太醫令有言,這等自我封閉,藥石無醫。唯一可能就是受到激烈刺激,情緒大起大落之下,可能破開自我封閉。然則,還是因為他靈慧魄本就自封,貿然無端刺激,唯恐弄巧成拙。」
「今日行至西市外,遇襲時,三郎頭部受磕碰后,突然主動開口問及夫人何在。學生當時大受震撼,推測三郎的思想封閉有被破開的可能,於是布下暗手,與兇徒虛以委蛇,暗中助推三郎的情緒變化。」
「事情果如我所想,三郎的眼神靈動,靈思活躍。」
「但當事態穩定后,三郎的眼神再度有呆訥之象……」
其實是當時易三郎看到在一個古代社會裡出現了公交車,陷入了懵圈狀態。可是劉全不知道啊,他還以為三郎又要自閉了。
傅院正面露恍然,輕捋鬍鬚道:
「所以方才在屋中,長史有阻攔我言語的意思,是怕我言說過多,特別是言及故夫人,引起三郎情緒反覆,再度自閉?」
「長史對三郎關愛之心,我知矣。然三郎年且尚幼,思想秉性未定,封閉既開當不會反覆。」
傅院正回首向秦喬道:「今日此事,望公當會親來,三郎靈慧魄覺醒之事,可請望公再作察查。」
言語間對秦公望,有些尊重。
三人未及走進前廳,秦瞻秦公望面色焦急地衝進來。手持書冊戒尺,頭戴進賢冠,身著交領廣袖夫子袍,看樣子秦公望是從課堂上直接跑來的。
濃眉灰須,清浚矍鑠的老者遠遠望見劉全和秦喬,許是見二人臉色如常,內心稍安,長吁下還是問道:「二郎三郎可還好?」又向傅院正作揖行禮。
秦公望略微了解一番情況,又與傅院正對易三郎的傷病情況簡單做了交流溝通。頓時有些坐不住了了,長身拱手道:「慎言且稍坐飲茶,瞻著實心憂孫兒,且容某先去看望一眼,再與君敘說。」
秦瞻向劉全和秦喬問道:「三郎在何處?」隨即又不等二人回答,自行感知著氣息匆匆往後院去了。
「在後院東廂小廳......」秦喬話沒說完,看著老父匆匆而去的背影,尷尬對傅慎言道:「還請院正見諒,老父心中掛牽幼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