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精神污染(下)
看著林一逐漸消失在這片空間中,陳以安忍住精神上的疼痛,也慢慢將意識退出這片空間。
進入這片空間需要念那個咒語,但退出這片空間就容易許多了,要麼就是在這片空間中直接喪失意識,要麼就是以現實生活中的某個物件為錨點,在腦海里回憶起那個物件,當最後意識渙散的時候,也會相應的回到現實生活中。
這也是陳以安這麼久以來摸索出來的規律,至於是否還有其他方法,陳以安暫時也不太清楚。剛剛林一就是因為暈倒了直接喪失了意識才離開的吧,陳以安心想。
陳以安回到辦公室,想起剛剛那種靈魂撕裂以及生機消逝的感覺不由得身體微微輕顫,那種感覺具體難以言明,但是卻又實實在在能夠讓你切身感受得到,比切膚之痛更甚。或許祂真的是所謂的神,而這就是神的手段吧,陳以安輕嘲,那自己作為神的僕人,確實應該感到榮幸呢,但是跪久了會容易讓人起不來啊,而且陳以安也認為自己膝蓋不好。
不過那個林一確實有些異常,那道橫隔在林一跟祂之間的透明屏障先不管是什麼來歷,但是明顯就是在保護他免受祂的吞噬,就連祂最後也不能破開那道屏障,只能無可奈何地離開。
因此想要擺脫祂控制的秘密應該就是落在林一身上了,目前最緊要的事情是如何讓自己從抓捕林一這件事中抽開身,而且還得想方設法保證林一不要被祂抓住,這需要自己接下來去細細謀劃了。
想到這,陳以安不由得拍了拍腦袋,嘆息一聲命苦也。突然,異變頓生,陳以安只覺得大腦中似乎被粗暴地塞進了某些東西,而且連續不斷,繼而陳以安感覺頭腦好像要爆炸一般,只能死死抱住頭。
陳以安發現沉重的腦海里出現了很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畫面,有血色的長河,有嗜血的怪物、有破敗殘缺的身影以及其他各種血腥的場面,而且耳邊伴隨著不知所言的囈語、呢喃以及不知是誰的桀桀笑聲。這些畫面、聲音不斷刺激著此刻脆弱的神經線,陳以安甚至聞到濃濃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於是不由得大叫起來,趴在桌面上大力拍打起桌子,企圖用身體上的疼痛來緩解自己此刻腦海里的波濤洶湧。
接著,陳以安看到血色的長河中站起許多破敗殘缺的身影,那些身影彷佛能看到陳以安一樣,裂開嘴發出詭異的笑聲。然後如潮水般爭先恐後地朝陳以安撲面而來,想要搶先爬進陳以安的腦海里。
在搶奪的過程中,那些身影互相撕咬,吞噬,不斷發出尖叫刺耳的聲音,最後匯聚成一個巨大的血色身影慢慢擠進陳以安的腦海中。陳以安的意識承受不住這樣的身影開始搖搖欲墜起來,但是陳以安本能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努力同那道身影做著抗爭,想要把它逼迫出自己的腦海。
那個巨大的血色身影已經擠進來小半片身子了還在繼續用力擠,見陳以安想要把自己排斥出去,於是向陳以安發出聲聲怒吼,隨即更加用力地想要擠進來,最終砰的一聲意識爆炸開來,陳以安就此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陳以安感覺自己腦子裡一片空白,於是趕緊閉上眼睛試圖在自己腦海里找那道血色身影。尋了許久也沒發現有什麼異樣,畢竟自己閉上眼睛也是一片漆黑,只能憑感覺看有沒有異常。不過陳以安還是感受到有一種心悸的感覺,趕緊望了望鏡子里的自己。只見自己臉色異常慘白,而且眼睛中布滿紅色的血絲,在鏡子里的反光下甚至有藍色的微光發出。
陳以安嚇了一跳,判斷應該是自己在意識中多次接觸祂,以至於自己的意識受到了祂的負面影響。想起剛剛的場景,陳以安知道再多幾次這樣,即使自己能夠活著,自己也肯定會瘋了的,甚至即使活著也不知道活著的那個人還是不是自己,所以趁自己還沒瘋掉之前得趕緊加快步伐了。
平息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后,陳以安開始冷靜了下來,隨即打了一個電話,冷冷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你安排下去,一個小時后我們照常舉行祭祀儀式。」
當初祂給陳以安安排了兩個任務,一個就是把林一帶回來,而另一個就是讓她暗地裡秘密發展信眾,在那些信眾之間傳播對祂的信仰。聯想起之前在洞穴里看到的壁畫,陳以安猜測,祂需要的就是信徒的信仰,這些信徒在意識中形成的信仰可能就是祂的養料,因此信徒當然是越多越好。不過壁畫上最後那些信徒都變成了行屍走肉,因此祂應該吞噬的就是別人的意識。
對於第二個任務,陳以安是舉雙手歡迎的,畢竟誰能拒絕一個聽話於自己,能夠任自己指揮自如的組織呢。這個組織帶來的好處是難以想象的,不僅可以滿足大部分人的權力慾望,而且可以滿足高高在上的自我優越感,甚至在某些關頭,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
正如祂對陳以安,而陳以安對他們一般。人的優越感不是來源於金錢或者權力,這些都是表象的東西,本質是來源於與眾不同,我可以而你不可以,這才是優越感的根本。就像毒藥一般,人一旦迷戀上這種優越感就很容易沉迷進去,難以自拔,任誰都不能例外。
至於如何發展信眾,陳以安對宗教那一套也是爛熟於胸。繆勒在《宗教的起源與發展》一書中認為「宗教學的起點正是基於人類自身對世界以及自身思想的驚訝」,對這一觀點陳以安嗤之以鼻,宗教的出現可能是因為這樣,但是宗教的起點肯定是來源於統治需要,不僅對外,也對內。
對外的統治需要,陳以安不認為這是現在的自己可以實現的,也不是自己可以想的,當然如果確實有機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出於對內的統治需要,參考以往的宗教體系,目前已經確立了自己神使的地位,以及一眾由上流圈子的人組成的祭司,現在有十二位,祭司由自己指定,並由自己帶領這些祭司對他們的神進行祭祀。
相較於虛無縹緲的承諾,回報給這些祭司的忠實信仰的就是那種可以永生的藍色液體,即是回報也是束縛,相信他們現在應該也了解了。說來也可笑,明知會有這樣的結果,仍有許多人懇求成為祭司。
每個祭司都會有自己的傳教區域,在祭司之下有巫,巫之下有祝,數量不定,巫祝的數量也由各個祭司去定,由祭司在自己熟悉的圈子裡去挑選,並直接管理。巫跟祝則主要負責執行整個組織的命令,至於怎麼執行陳以安不管,她只要結果。
對於這些巫跟祝,只要是對整個組織有功勞的,陳以安都會代替神賜予永生的神水。這樣依靠「神水」以及讓他們知道神的存在堅定他們的信仰,陳以安牢牢實現了對整個組織內部的統治,也不怕那些由祭司直接管理的巫跟祝不聽話。
至於如何發展並管理巫祝之下的信眾,則得用另外一種方法了,西曆十七至十九世紀的西洋傳教士已經給出了答案。相比於西方的原罪論,華國人更相信的是宗教能給自己帶來什麼,也就是講究實用主義。
一般華國人去廟裡問的第一件事就是這裡的神靈不靈,靈的話納頭就拜,不靈的話就離開,至於為什麼靈才會納頭就拜,因為只有神靈了,自己向神許的願才會實現啊。
所以如何發展底層信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訴求,歸根到底就是要讓下面的信眾相信加入這個組織可以得到好處。相比於道教求長生,佛教求輪迴這種虛無飄渺的未來,陳以安選擇給他們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通過發東西、做慈善,悄悄發展信眾,傳播對祂的信仰,這種方法屢試不爽。以前美國基督教差會為了在華國傳教不也有人說了:「我們的慈善事業,應該以直接達到傳播基督教福音和開設教堂為目的。」至於以什麼名頭做慈善,發東西,這點難不倒陳以安她們,名頭多的是,順便找個就就行了。
這不也是說底層信眾愚昧,市儈,而是對於底層信眾來說,活著就已經殊為不易了,能夠一定程度上減輕生活壓力,外加有點精神寄託,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這些信眾信仰是否堅定倒是無所謂,畢竟最後這些信徒都要無私地將自己獻祭給他們的神的。眾生皆苦,由祂吞噬他們的信仰意識,也算是早日幫他們解脫吧,陳以安不無悲憫天人地自我安慰道。
地下的大廳里,此刻正中間的石刻巨眼正幽幽發展藍光,在兩旁燭光的照耀下更顯得妖異。陳以安披黑色長袍向著巨眼跪倒在最前面,十二位祭司身披灰袍緊隨其後,後面是黑壓壓的一群巫和祝,再下面的信眾是無法來這裡參與祭祀的,這是每周必須進行的儀式。
陳以安喃喃細語,誰先施諸我,使我償之........後面的祭祀和巫祝也一同禱告起來,最後陳以安念完再一次伏地跪拜后就站了起來,其餘人緊接著也跟著站了起來。
「這是這次的神水,你們拿好。」陳以安把準備好的藍色液體倒在需要的人手上,其餘人見狀連忙伸出雙手接著,緊著陳以安吩咐:「現在其餘人可以離開了,請十二位祭司留下。」
待其他人散去,陳以安便讓他們彙報當前的傳教情況,聽到現在底層的信眾已經達到四萬之後,陳以安微微點頭,囑託他們繼續發展信眾,但是不要太過聲張。當問到林一的事情,陳以安告知他們她自己另有安排后,就讓他們可以離開了。
其中有兩人故意站著不動,等其他人走後,其中一個年長者對陳以安討好道:「以安呀,能不能讓我們見一下我們的神啊,我們想親自覲見一下嘛,這麼久了都沒機會去覲見,真是太大不敬了。」
聞言,陳以安冷笑一聲,是想繞過我直接獲取藍色液體吧,要不是看在你是親戚的份上,早讓你去見你的神了,還能讓你跟你兒子坐上祭司的位置嘛。
「對啊,以安,我爸說得對,這麼久了都沒去覲見太不合適了,你看什麼時候安排我們去覲見啊。或者你告訴我們方法,我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咱們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見外呢。」年輕者緊跟著說道。
「二叔,堂弟,覲見這事不急,以後總會有合適的機會的,你們先去忙著你們的事情吧。你們說得對,咱們是一家人,我以後肯定還是得多多倚靠你們的,不然我還能倚靠誰呢,其他人都是外人,我都不信任的。」陳以安笑著回復道。
「有什麼事我們兩父子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以安,你看那些神水能否多給我們一點啊。每次一滴一滴給,我們倒是不嫌麻煩,你不也辛苦嘛。」被陳以安稱呼為二叔的陳剛繼續諂笑著說道。
「每次咱們的神賜給我就那麼多,分給你們后,我這邊也不剩了。二叔、堂弟,沒其他事你們就先去忙吧」陳以安搖搖頭,嘆息道。
「好的好的,那以安,我們先走了哈。」陳剛還想說什麼,旁邊的陳以什趕忙扯了扯陳剛的袍子,說著就告退了。
看著他們離開,陳以安眼神慢慢變得冷冽,確實是一家人啊,每天都在想著算計自己呢。當初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麼從她父母口中知道自己的事情,於是纏著陳以安的父母要死要活的,最後陳以安的父母耐不住祈求,看在是自己弟弟以及侄子的份上,就讓陳以安答應他們進來組織。
本想著作為血親可以更加信任,於是讓這兩個人當祭司,希望這兩個人可以幫助自己管理好整個組織。然而這兩個人不知道是故意試探呢,還是真的是蠢呢還是蠢呢,整天就想著繞過自己獲取藍色液體,而且私底下還偷偷想聯繫其他的祭司一起逼迫陳以安下台,由陳剛自己擔任神使。但問題是他能給其他人什麼好處呢,其他人敢嗎?這不是蠢是什麼呢?
陳以安只能嘆了口氣,繼而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陳以安笑了起來,確實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