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總有孩子他要學壞
「先生」
裴遠晨從校場回來的時候,見大堂里字畫滿天飛,活像是被山匪人洗劫了一遍。陸繾帶著澹臺澤和樂正康在一堆古玩字畫中頭不抬眼不睜的搗鼓什麼。
裴遠晨見他們忙的不亦樂乎,隨手把長劍遞給懷恩幾步過來道:「先生,可有什麼遠晨能做的?」
自從上次兩人把話說開后,裴遠晨倒是真做到了什麼都不刻意瞞著陸繾,就連軍事上有什麼問題也會主動找陸繾討論。
當然,大多數時候還是裴遠晨說,陸繾聽就是了。
沒辦法,陸繾的性子本來就不是什麼愛把著權力不放的人,再話說了,術業有專攻嘛!
真不是我懶,孩子總會長大的,作為家長要多給他們鍛煉的機會才是。
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陸姓教師接受採訪時表示。
「今天回來的怎麼這麼早?」
陸繾忙的一個眼神都沒捨得分給自家孩子,順嘴指揮澹臺澤道:「阿澤,你把那幅!對,就那幅圖拿給我看看。」
「先生,您說的是哪一個啊?」澹臺澤左手舉著一幅臘梅圖右手舉著一幅玉蘭圖手足無措的站在地中央,白撲撲的一張小臉皺的跟個小包子似的。
裴遠晨默默掃了一眼,徑直走過去彎腰拾起澹臺澤右腳邊的翠竹圖遞給陸繾道:「先生指的可是這個?」
「對」陸繾接過翠竹圖笑道:「就是這個,還是遠晨最懂我。」
裴遠晨微微紅了臉。
「對了遠晨」陸繾這把終於想起來正事,道:「你後日有時間嗎?若是有空,陪我去南山一趟。」
陸繾想了想補充道:「就我們兩個。」
「先生和君上去南山做什麼?」澹臺澤雙手一松扔了兩幅畫,一溜煙跑到陸繾旁邊抱著陸繾的手臂搖啊搖撒嬌道:「先生先生,要是君上沒時間您帶我去好不好?我後天沒事!」
陸繾看了眼差點掛在自己身上的小正太,澹臺澤仰頭卡巴卡巴濕漉漉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好不純真可愛。
這…
這誰扛得住?
陸繾這拒絕的話在嘴裡都環繞太平洋一圈了,可就是說不出口。
總覺得自己在欺負小朋友是怎麼回事?
「南山?」裴遠晨適時出聲拯救了糾結的不行的陸繾,只聽裴遠晨道:「先生可是要去尋劉文傑劉老先生?」
「聰明」
自從說開后經過快三個月的磨合,陸繾算是徹底適應了裴遠晨在毫不掩飾的情況下這個哪裡需要讀哪裡的功能,理了理畫卷道:「再給你拜個師父。」
「可遠晨有先生了」裴遠晨急道:「先生可是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
得,剛誇你兩句,你這點讀機技能咋就突然下線了呢?
要及時續費啊少年!
陸繾嘆了口氣微微擺手,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陸繾才開口低聲道:
「你這孩子,我說算了便是算了。我不過是覺得,劉老先生周遊列國,對各國政情風土皆有了解。有他為你保駕護航,以後你的路會更好走一些罷了。」
陸繾擺了擺手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罷了,你若是不願意,我們不去了就是。」
陸繾說著,把手上的捲軸往桌子上一放,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哼哼,小樣,上回不過是為了讓你安心,你還真當你家先生治不了你了?
「沒有」裴遠晨搖頭道:「先生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遠晨信先生。」
這孩子…
陸繾還沒來的及感嘆完,見懷恩從外面呈著一張圖進來恭敬道:「陸君,風樓主剛派人來說圖紙畫好了,請您給掌掌眼。」
陸繾左瞅瞅右看看,勉強找了一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將圖紙鋪開,又從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來一隻可憐兮兮的毛筆沾了些硃砂站在畫前。
還好不是阿然親自過來送畫,要是讓她看見我這亂的和她書房有一拼,那表情……
噫…
畫面太美,實在不敢想象。
「先生,這是什麼?」裴遠晨望著圖紙不解。
那是一張二層舞台的圖紙,圖紙中央是一個方形的舞台,兩片長長的帘子一左一右自二樓看台欄杆處一直垂到地面上,在中間檯子的兩旁,兩個圓形的小檯子上各放一張桌子,旁邊二樓高處亦各有一個半圓形的小鐵環各自懸著一片帘子。
「這是舞台」陸繾點點笑著,手上寫寫畫畫不停道:「前幾日我和阿然商議等過段時間成立新部,以清風樓話本子為藍本,把那些最受人歡迎的演出來。」
「演出來?有了真人版誰會喜歡聽書?」一聽說有圖紙可以看忙奔過來的百里璟言從門外探了個腦袋進來道:「先生,那風樓主不是自己和自己搶生意嗎?」
「是,也不是」反正都是自己人,況且這事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陸繾笑道:「既然是最受歡迎的,自然是要選聽眾最多的,何況清風樓每年少說十幾個本子,每年只選一個演出來,自然要靠觀眾的票來定了。」
「人各有所好,為了贏,很多人自然願意多次買單」裴遠晨磨磋著圖紙的邊緣,很快理解了陸繾的意思道:
「物以稀為貴,到時就算不用先生和風樓主宣傳,這些本子自己互相競爭也足以讓觀眾對很多本子的追捧經久不散。」
「不僅如此,」陸繾笑道:「一個本子一年循環各地演,除了第一場門票免費送給老觀眾外剩下的都收費,還能順手賣賣戲里展示過的衣物用品之類,加上清風樓的獨家印記,這收益可遠遠大於只是賣幾個話本子,還有啊」
陸繾賣了個關子指了指自己笑道:「清風樓的二東家是我,我若是想查誰有沒有貪污受賄看看消費記錄也能推斷一二,這可比大海撈針一般一個個查快多了。」
聽了這話,百里璟言背後一涼,深刻覺得這年頭寧可得罪君上也不要得罪先生的好。
得罪君上頂多就是咔一下再投胎就是了,得罪先生…那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呼,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可怕了!還是修城牆比較安全。
百里同學扛著鐵鍬如是說。
陸繾可不知道自己這副奸商嘴臉又把自家孩子嚇著了,與裴遠晨選好禮物第三日便踏上了求師之旅。
「先生」
馬車上,裴遠晨側眸看著陸繾道:「遠晨覺得,您巡遊演出的真正意圖,還是和風樓主提前商議下為好。」
彼時陸繾正在翻看遞上來賬本,聽見裴遠晨這麼說,抬頭笑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又知道什麼了?」
裴遠晨搖搖頭道:「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的,之前先生曾以麥穗為例教過我人才只有流動起來才能生生不息,一味吃老本終究會僵化走向死亡。按照先生的安排第一年的演出隊伍若是全年在巡遊,那第二年的劇場他們定然會因為沒有時間參加排練而錯過,先生不可能考慮不到這些問題,遠晨想了想,該是先生有意為之。」
嗯,才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就能舉一反三,跨領域應用所學,這孩子確實不錯。
「你還想到什麼了?」陸繾笑問。
裴遠晨望了陸繾一眼,又低下頭道:「遠晨想,先生應該是在制衡,若是只用幾個演員,紅了后難免會出現狂妄之徒;可若是分為幾個實力旗鼓相當的小組,一則可以讓演員之間相互牽制;二則,若是只看那幾個人觀眾也遲早會厭煩的一天,很難保證這一方案能長期運行下去。」
「哈哈」陸繾拍掌笑了一陣,這才拍了拍裴遠晨的肩膀道:
「下一步想十步,我家遠晨當真是了不得,怕是再過幾年你不用我們也能統一天下了。」
陸繾笑道:「不過遠晨,你還是說錯了一部分,停車」
裴遠晨望向陸繾,見她下車拾起些什麼不一會兒又坐了回來。
「走吧」陸繾一掀車簾道。
裴遠晨望著陸繾。
「不僅僅是這樣」陸繾攤開掌心把幾塊大小不一的石子展示給裴遠晨,又篩出一些小石子道:「人才流動是一方面,八成以上的人都如這小石子一般可以流動。」
「但是」
見陸繾拾起幾枚大石子以之為骨架搭成一串,試了幾次還是沒立住?!
嘿?我還就不信了!
在陸繾打算第八次和那堆石頭較勁時,裴遠晨默默伸手,一次成型。
任你馬車如何晃動,那行石子串皆是穩若泰山。
靠,不帶這麼欺負手殘黨的!
得了得了,反正這孩子也是我教出來的,他搭出來就是我搭出來的,沒區別!
做好了心理建設,陸繾又繼續道:「但是有一些關鍵位置上的人卻絕不可以不保持穩定,更不可用錯。這些人要如何選,一則是看決策者的眼力,如我剛才直接從一堆石子中選出大的。」
「可人不是石子,一眼斷定,怕是很難」裴遠晨實事求是道。
「是的」陸繾笑道:「所以便是大浪淘沙,留下的往往有其過人之處。」
裴遠晨若有所思。
說話間兩人到了南山,陸繾遞上拜貼不一會,有一小童出來問:「請問二位哪位是陸繾陸公子?」
「我是。」陸繾連忙舉手道。
「陸公子」小童向陸繾行了一禮道:「我家夫子說拜師禮應跪上一日以表心誠,夫子與令師師出同門,還請公子在此跪上六個時辰,以全禮數。」
「先生,我們回去吧」一聽這話,裴遠晨急了,拉住陸繾的胳膊道:「已是孟冬,夜間更深露重,先生如何受得了?咱們回去吧,先生。」
陸繾心裡知道這老夫子明顯是給自己下下馬威呢,可這下馬威她還不得不受。
要知道,這年頭,一張王牌在手,可抵千軍萬馬。
跪跪跪,大丈夫能屈能伸,多大事啊!
「沒事」陸繾拍了拍裴遠晨的手笑道,一撩衣袍跪了下來。
「先生!」裴遠晨見勸不動陸繾也學著一撩衣袍跪下道:
「既然是我拜師,哪有讓先生替我跪的道理,煩請您轉告劉老夫子,遠晨願循古禮跪上十二時辰,還請勿要為難我家先生。」
這孩子……
陸繾突然覺得那日就算自己真的選了不與遠晨一路,這些孩子怕是也不太可能殺了自己。
或許有所隱瞞,有所猜忌,可他們對自己的愛護,對自己的依賴卻也是發自真心的。
「籍昭君請起」那小童擺手道:「我家夫子說了,籍昭君身份貴重,他受不起。若是如此,你們還是請回吧。」
說罷,竟然當真要走。
「遠晨」陸繾輕聲喚道:「你起來吧,我沒事。」
陸繾轉頭看向裴遠晨笑著哄道:「乖,別怕。」
「先生……」裴遠晨低頭,跑回馬車找了件披風仔仔細細給陸繾系好,立在一旁道:「好,我聽先生的。」
緊接著,又轉頭向那小童道:「劉老先生直說我不許跪,那我站著陪我家先生總可以吧?」
這個……
好像還真可以?
陸繾默默望著自家孩子,發現裴遠晨在自己的熏陶下終於成功學會耍詐了?
作為先生,此時我該說什麼,可喜可賀?進步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