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異鄉異客

第十五章 異鄉異客

荷花鎮大隊書記沈月琴的工作出色,被推薦上了工農兵大學。臨行前,包世才與郝鮮花專門編排了一段大鼓在歡送會上演唱。包世才彈弦,郝鮮花邊打板打鼓、邊演唱:

火紅的太陽剛出山,

朝霞映紅了半邊天。

道路上走來了人兩個呀,

一個老漢一個青年。

老漢他今年六十多歲呀,

高高興興走在前,

原來是為女兒上大學去送行,

怎能不讓老漢笑開顏……

沈月琴上大學走後,真有德當上了荷花鎮大隊的領導。

真有德決定不讓郝鮮花再與包世才外出說書唱大鼓了。這些年已經習慣兩個人一起出行的包世才心裡頭非常的不安,沒有了郝鮮花的陪伴出行,包世才不願意一個人出行,可是,包世才不外出說書算卦,又不能參加生產隊勞動,為了生存,在外村的一再邀請下包世才不得不又外出去說書算卦。包世才臨走時不放心地一個勁地囑咐郝鮮花一個人在家生活遇事要冷靜,凡事都要想得開。郝鮮花點頭答應,也囑咐包世才一個人出門一定要多加小心多保重,兩個苦命的人又互道珍重,在戀戀不捨中包世才不得已離開鮮花出外謀生。

這次包世才上路是形單影隻,與他相依為命了好多年的妻子不能牽著他手中的竹棍同行了,包世才心裡感到無比悲傷,他一個人用棍扒拉著上路了,顯得那麼凄涼和孤苦伶仃。

過了沒多久,在外村說書的包世才晚上因說書睡得很晚,睡夢中夢見郝鮮花失了魂地大喊著救命瘋狂地向他跑來,包世才從惡夢中驚醒,渾身嚇出了一身冷汗,包世才心裡忐忑不安起來,忽然意識到郝鮮花可能出事了,他不得不中止說書,心急火燎的往家中趕......

包世才回到家時,郝鮮花已經奄奄一息了,她被送到大隊醫療合作站的玉如清面前,玉如清心情沉重地進行著搶救工作。

齊昊明、代素素、玉博涵來看鮮花嬸,三個孩子親切地喊著:「鮮花嬸,我們來看您來了。」

滿臉憔悴的郝鮮花露出笑容:「好孩子們,鮮花嬸沒有白疼你們,來來坐到嬸這邊來,讓嬸好好親親。」郝鮮花說著眼淚也流了下來。

玉博涵說:「鮮花嬸,你別哭,昊明說他長大後學很多很多的本領,把壞人都抓起來,給你報仇!」郝鮮花把三個孩子摟在懷裡哭得更厲害了。

從此,包世才不再外出說書算卦了,再窮苦也要守在郝鮮花身邊......

光陰荏苒,時光在不知不覺間匆匆似流水般地逝去。燕子飛去又飛回,楊柳枯了又返青,桃花謝了又芳菲。轉眼新的一年的絢麗景色又熱熱鬧鬧紛至沓來。

在白雲鶴的精心指導下,在卓然和玉博涵的刻苦努力下,兩個孩子在素描、速寫方面的技巧有了突飛猛進的提高,白雲鶴看著兩個得意門生一幅幅造型準確、線條明快、布局恰到好處、把三大面五大調運用自如的素描喜形於色,溢於言表:「上天讓我遇到了兩個非常有繪畫天賦的孩子。」白雲鶴彷彿看到了兩顆繪畫新星正在燦爛的星空冉冉升起,白雲鶴感到無比欣慰。

白雲鶴變了,他因為有了兩個可愛的學生有了精神寄託,有了生活的樂趣,他感到生活充實,他顯得精神飽滿,眼睛里閃著快樂的光芒,他這個被人們認為是孤僻怪人的「啞巴」,卻在他的兩個學生面前口若懸河,精神煥發,快樂得像個孩子。

在不畫畫的時候,白雲鶴滔滔不絕地神采飛揚地給兩個孩子講外國畫家達芬奇、梵高等人的故事,講中國畫家齊白石、徐悲鴻等人的故事,兩個孩子靜靜地入神地聽著白雲鶴的興緻勃勃地講述,玉博涵和卓然從白雲鶴的口中知道了中外許多著名畫家的名字及畫家們作品的名字和故事。

儘管卓然和玉博涵在秘密跟白雲鶴學畫,儘管兩個孩子在外人面前從來不提白雲鶴的名字,但還是露出了蛛絲馬跡,真心肝別看學習不好,又愛惹是生非,不招人喜歡。然而她卻特別喜歡玉博涵畫的畫,她過幾天都要向玉博涵要一幅畫貼在她家的牆上,她看到玉博涵給代素素畫的頭像特別像時,也想讓玉博涵給她畫張像。下午放學后,真心肝到家放下書包就去了玉博涵家裡找玉博涵,玉博涵不在家裡面,真心肝就又回到了學校,可是找了一圈就是看不到玉博涵的影子,真心肝又跑到中學校院里卓然家裡找,也沒有玉博涵。真心肝心裡感到很納悶:玉博涵能到哪裡去呢?第二天一放學,真心肝就盯住了玉博涵的行蹤,只見玉博涵和卓然拿著乒乓球走進了乒乓球室,當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們都走光回家時,校園裡靜悄悄時,真心肝又見玉博涵和卓然把乒乓球室的門鎖上,然後向白雲鶴的宿舍走去,兩個人進了白雲鶴的宿舍,把門關上。真心肝想他們倆個進老白屋裡去幹什麼?真心肝懷著解開疑團的心情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真心肝悄悄爬在窗子邊向屋裡張望,她看到了玉博涵和卓然站在白雲鶴的兩邊,白雲鶴邊畫畫邊給兩個人講解。真心肝突然明白了,玉博涵和卓然是在跟白雲鶴學畫,怪不得他們倆的畫畫得那麼好,原來是老白教他們倆畫畫。老白原來是個畫家,真心肝像得到了寶貝似的高興起來,這可是個誰也不知道的天大秘密。

真心肝一陣風似的跑回了家,真有德正坐在椅子上看報紙,心肝奪下真有德手中的報紙神秘地說:「爸爸,我今天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你能發現什麼秘密,有秘密就快告訴爸爸。」真有德輕描淡寫地說。

「你要是答應給我五毛錢我就告訴你。」真心肝賣起了關子。

「你說出來爸爸看是不是秘密,值不值五毛錢。」真有德看著女兒真心肝討價還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

「你只要給我五毛錢我就說,這個秘密你一定想知道。」真有德急於知道女兒發現的秘密,就掏出了五毛錢遞給真心肝:「看你說的跟真的似的,但願你不是在撒謊,快說吧。」

真心肝把五毛錢拿在手中美滋滋地神秘地說:「爸爸,你猜玉博涵為什麼畫畫得那麼好?感情學校里做飯的那個老白是個畫家,玉博涵和卓然在跟老白學畫畫,我親眼看到的,要不是我想讓玉博涵給我畫張像,放學后我找不到她,是我偵察了兩天才發現這個秘密的,爸爸你說我當偵察兵夠資格吧。」

真有德睜大了眼睛豎起了大拇指誇獎心肝:「我的女兒是個當偵察兵的好苗子,好樣的!」

玉博涵和卓然跟白雲鶴學畫的秘密公開了,白雲鶴是個畫家的消息幾乎都知道了,於是也就了向白雲鶴求畫的人,有老師、學生、有村民。

那個年代,人們所能看到的能裝飾牆壁的只有八部樣板戲劇照,這滿足不了人們對美的追求和渴望,所以人們便買來紙張、水彩和筆來請白雲鶴畫畫,白雲鶴一開始否認自己是畫家,但經不住人們的一再請求,當看到眾人真誠渴求的神情時,心也就軟了下來,最後勉強答應,白雲鶴揮毫著墨上色在人們從小賣部買來的糊窗戶用的毛頭紙上畫出了令人們耳目一新的圖畫,白雲鶴這一畫而不可收,上門求畫的人們絡繹不絕,山水花鳥、樹木魚蟲、錦雞鳳凰、嫦娥玉兔、神仙仕女、英雄俊馬、瓊樓玉宇……人們喜歡什麼樣子的意境,白雲鶴的筆下就什麼樣子的意境,可以說,幾乎荷花鎮的每個家庭的牆壁上都掛有白雲鶴的畫,十幾年來,白雲鶴的宿舍幾乎沒有人來過,這次可是「門庭若市」了,真心肝得意的時不時向別人炫耀發現白雲鶴是畫家的是她的功勞。

喜歡玩耍是孩子們的天性,當然卓然和玉博涵也不例外。暑假一放,卓然就與昊明結伴在一起,一整天都在外面撒著歡的野跑,卓然跟齊昊明學會了游泳,學會了爬樹,學會了做彈弓,學會了編蟈蟈籠……齊昊明和卓然成了形影不離的最要好的朋友。

代素素和玉博涵是女孩子,玩也不像男孩子那樣在外面野著玩,她們有時可以半天半天地在炕上或是在池塘邊的大槐樹下的石板上玩抓羊拐;有時可以半天半天地下五子棋;有時拿著毛衣針半天半天地跟大一些的女孩子學織圍巾、襪子;有時可以半天半天地折小紙船,然後放到溪水中讓小紙船行進成一隻小船隊,美滋滋地看著小船隊走遠。

陽光燦爛的日子,齊昊明和卓然發現路邊一棵高高的樹上有一個窩,那窩一個眼兒連著一個眼兒非常的精緻好看,看到窩邊有馬蜂,心想肯定是馬蜂的窩,馬蜂窩裡有什麼呢?肯定是有馬蜂的兒子吧,馬蜂兒子長什麼樣子呢?好奇心驅使著昊明和卓然回家拿了一根長長的葵花杆子,他們倆仰著頭,舉著葵花杆子就向馬蜂窩捅去,這一捅可不得了,馬蜂窩裡的馬蜂全體出動直向卓然和昊明撲來,嚇得兩個孩子扔掉了手中的葵花杆子掉頭就跑,可是已經為時已晚,憤怒的馬蜂們已經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向他們兩個的臉上蜇去,難以忍受的疼痛使吳明和卓然兒狼狽不堪地抱著頭邊哭邊往醫療站跑。

代素素和玉博涵正在石板上玩五子棋,看卓然和齊昊明抱著頭邊哭邊跑,代素素奇怪地大聲問:「你們倆這是怎麼啦?」

齊昊明和卓然像沒聽見一樣根本不理睬,只顧使勁跑。

玉博涵拉著代素素:「我們不玩了,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倆到底怎麼啦。」

玉博涵和代素素也隨著齊昊明和卓然兩個跑,他們跑到了醫療站。好傢夥!玉博涵和代素素看到的是兩個腫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模樣非常滑稽可笑的大腫臉。

代素素忍不住笑著又問:「你們倆怎麼弄成這副怪模樣?」

「我們倆捅了樹上的馬蜂窩,本來想看看馬蜂兒子長什麼樣,卻讓馬蜂蜇成這樣,疼死了。」卓然流著眼淚老實地說。

玉如清每人給打了一針,疼愛而帶責備的口吻說「你們倆個真會淘氣,怎麼會去捅馬蜂窩呢,難道不知道馬蜂蜇人嗎,馬蜂蜇人的刺是有毒的,看你們倆的臉都毒成什麼樣子了,真是傻孩子,很疼吧,你們倆好好獃著,我和博涵、素素去找幾隻癩蛤蟆,癩蛤蟆身上的白色毒液正好化解馬蜂刺的毒,抹在臉上你們的臉就不疼了。」

院子里的菜畦地里爬行著好多隻癩蛤蟆,玉如清捉住它們取出它們的白色毒液抹在了兩個腫臉上,齊昊明和卓然立即覺得臉上好舒服,疼痛減輕了。從玉如清捉癩蛤蟆到取出它們身上的白色液體,玉博涵一直都是嚇得捂著臉不敢去看,代素素安慰著沒事沒事。

昊齊明和卓然著實在家呆著老實了好幾天,除了等著玉如清給他們倆打針抹癩蛤蟆的白色汁液,就與玉博涵和代素素在一起玩耍。

郝鮮花出事後,每天都是以淚洗面,她對未來沒有希望,又厭倦了現實生活,她總是一個人獃獃地出神,吃不香睡不安,精神總是恍恍惚惚,任憑包世才怎樣的勸解也無濟於事。面黃肌瘦、形容憔悴的郝鮮花說她就要走了,她流著眼淚對包世才說:「先生,我對不住你,沒能給你生個一男半女的。」

「鮮花,你能陪伴我這麼多年,是我這個又老又丑的瞎子的福氣。鮮花,我知足了,我們沒有兒女是命中注定的,鮮花,不要想的太多,你安心休養,你會好起來的。」包世才安慰著鮮花。

「先生,你是個好人,我這輩子就跟你過了這麼些年人過的日子,你對我的好我記著呢,先生,是鮮花不好,連累先生了。」郝鮮花依然流著眼淚。

「鮮花,我的好鮮花,你不要說傷心的話了,都是我老瞎子沒本事保護你,才使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包世才幹癟的眼睛里流出了傷心的淚水。

「先生,我連做夢都想有個孩子,可是我沒有那份命啊,先生,我不行了,我想在臨走時見見博涵、素素、昊明這幾個孩子,你答應我把他們找來,我一定要在離開這世之前看上他們幾眼,我是太喜歡他們了,我多想聽到他們喊我一聲媽媽呀。」郝鮮花說著想坐起來,可是沒有了力氣。

包世才連忙答應:「好,好,鮮花你等著,我這立馬就去,你不要著急。」

包世才用竹棍扒拉著來到醫療站焦急地說:「玉大夫,郝鮮花她恐怕是不行了,她要見幾個孩子一面,想聽到孩子們叫她一聲媽媽。」

玉如清扶包世才坐下:「先生,您別著急,我這馬上就去叫孩子們。」

玉如清小跑著來到槐樹下在青石板上玩耍的孩子們面前:「孩子們,你們的鮮花嬸想見見你們,她病的很嚴重,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你們見了鮮花嬸要乖乖的,也不要害怕,如果她有什麼要求,比如讓你們叫她一聲媽媽,你們就滿足她。」

卓然說:「玉阿姨,我也去行嗎?」

「行,我們快走吧。」

玉如清領著幾個孩子來到郝鮮花面前,郝鮮花看到幾個自己喜歡的孩子,似乎精神了許多,笑容燦爛地說:「孩子們,以後鮮花嬸再也沒有福份見到你們了,我非常喜歡你們,你們都是好孩子,孩子們請你們叫我一聲媽媽好嗎?我這輩子還沒當過媽媽呢。」

幾個孩子全哭了,玉博涵領頭先叫了一聲鮮花媽媽,齊昊明和代素素也跟著叫了起來,郝鮮花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安詳地永久地閉上了眼睛。

天眼先生包世才辦好郝鮮花的後事,背起了他的弦子、鼓、板等行李離開了荷花鎮,從此再也沒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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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里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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