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斬殺饕餮
傳說軒轅黃帝大戰蚩尤,蚩尤被斬后,其頭顱落地,化為饕餮。
饕餮長相十分猙獰,頭大身小,羊身人面,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利齒如鋸,腋下生目,雙目炯炯,赫然有神。
饕餮咆哮,穿透極強,震動山河,萬木搖顫。
若然所站之處,血流成河,已無一個活人,此時夕陽西下,暮涼之意四起,她心間湧現股股冷意。
若然望著遠處朝她緩緩走來的饕餮,冷冷道:「原來這詭異的嬰兒啼哭,竟然是你發出來的?」
伴隨著陣陣嬰語,饕餮緩緩朝若然走來。
若然一個閃身,凌厲出手,便將饕餮重擊後退幾步,它大掌踏碎腳底一具屍體,軟泥一般,條條血肉自碩大趾縫外汩汩流出。
若然見狀,眸光更寒,凝聚靈力,青絲狂舞,再次出手,饕餮靈性十足,速度明顯比先前快了許多,迸發出強悍的戰鬥力。
「碰——」
若然只覺眼前黑影一閃,比之更快的千熠將饕餮抵在前面,雙雙出擊,迸發出強烈的火光。
「碰——」
若然趁機,將凝聚完全的靈力,一掌拍在饕餮腦袋上。
「吼——」
饕餮被一陣強勁的靈力擊得連連後退,吃痛,發出詭異的嬰兒嘶吼聲,毛骨悚然。
千熠站在原地,手中變幻出一把長劍,暮光之下,粼粼閃爍。
若然穩穩落在地上,餘光瞥了一眼千熠手中的長劍,冷著神色望著前方蓄勢待發的饕餮,道:「我方才還未問,殿下先前被饕餮所傷,可痊癒了?」
千熠淡淡道:「區區小傷,早已無礙。本殿今日便要饕餮還回來!」
話落,人已閃出去。
若然鬢角的碎發狂舞,冷冷望著前方,不疾不徐抬手,此時夜幕已至,蒼穹之上星羅棋布,隨著她緩緩抬手間,竟挪移位置,列出無數殺陣,天穹上充斥肅殺之氣。
司夜之神站在雲端,萬般不解,撓著腦袋,喃喃自語:「今日這星宿,怎的詭異無常?」
「嗤——」
千熠得了機會,將注入靈力的長劍,深深刺進饕餮的心臟,銳利劍鋒擦過骨頭,發出刺耳的聲音。
饕餮疼痛嘶吼,抬爪便要將千熠拍開。
若然正巧攢聚靈力,揮袖之間便生生將饕餮抽出長劍。
千熠揮劍,長劍中饕餮的血跡消失殆盡。
轉眸之時,若然已經悄無聲息落在他身側。
千熠提醒出聲:「饕餮為上古凶獸,生死不在五行之內,尋常辦法殺不死它。」
若然冷喝道:「你這不是說了句廢話嗎?」
千熠錯愕,回眸瞧見若然眉宇間凝結出的一團戾氣,小臉在四處火光映照中,忽暗忽明,明時倔強堅毅,暗時冷若冰霜,殺伐果決。
不覺輕笑:她這模樣,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千熠道:「你可有什麼好的法子?」
若然聞言,突然腦海里閃過一段語言:上古傳說,饕餮貪吃。
若然蹙眉,不知這段話是誰同她講出的,回眸望向千熠,他那神情,分明不像出言告知的模樣,反而更像靜靜等待回應。
方才是誰同她說了那句話?
「吼——」
饕餮又是一聲嬰兒般的嘶吼,它此時搖搖站起,炯炯雙目透著野獸兇殘,下一瞬便要將面前二人拆骨入腹。
若然回神,冷冷道:「上古傳聞,饕餮貪吃,我在想,可不可以試圖將它撐死?」
千熠面容一怔,道:「饕餮貪慾十分旺盛,你我都不夠它塞牙縫!」
面前饕餮蓄勢待發,站在原地等待二人出手,那雙炯炯雙目充斥著貪婪與算計。
若然道:「我有個大膽的主意,卻不知可不可靠,一切,需得試試才知道。」
言至於此,卻不再開口,她清冷的側顏在火光閃現下忽暗忽明。
千熠盯了一瞬,驟然明白若然所想。
他疾聲厲色,道:「你這個主意確實大膽,不過我勸你不要孤注一擲!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不必困獸猶鬥。」
若然挑眉:他聽得懂她在說什麼?看來星曜宮那日的雪,他知道是她引來的。
卻特意為其隱瞞。
為何?
「從長計議?還要等到何時?死去的人界生命怎麼辦?他們急需一個公道,而我正巧有法子,為何不可做此先驅,為他們討個公道?生死有命,若我修為已達上神也收服不了一個畜生,也怪我命薄。」
千熠望著面前堅毅倔強的若然,一時間思緒萬千,眸色變化無常,在跳躍不止的火光中,他的神情晦澀不明,捉摸不透。
千熠張了張嘴,還不待說出什麼,若然已經閃身,那邊蓄勢待發的饕餮抓住時機,伴隨著如同嬰兒的吼叫,震耳欲聾之際,它撐開血盆大口,一口便將若然吞進了腹中。
饕餮微微饜足,伸出長舌,舔了舔醜陋的嘴角,望著千熠的炯目,貪婪無比,正在計算著如何將他也吞進腹中。
「若然——」
幾乎一口血都要從嗓子里噴涌而出,千熠聲嘶力竭,好似天地之間山洪爆發。
悲傷也好,摧心之痛也罷,那一刻,他竟感受不到。
似乎渾身的血液都已冰冷。
她說的對,生死有命,或許,命運真的不會被改寫。
遠處魔界魔宮。
「魔君......」
搖曳羅帳中,鶯鶯燕燕,陣陣嬌媚軟語,情香裊裊,墨闕半躺在寢床上,邪魅慵懶,左擁右抱,他魅惑的雙眼微微眯起,沉淪其間。
掀裙嘟起紅唇,欲要索吻,墨闕邪笑著將她壓倒,溫香軟玉在懷,不知怎的,他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張綺麗張揚的小臉來,在唇瓣即將靠近掀裙之際,他突然睜眼,翻身立於床頭。
掀裙等不到深吻,狐疑睜眼,卻見墨闕一個翻身,便已離開,心中失落,美眸欲泣。
金嬈跪在寢床上,見狀,欣喜不已,朝掀裙投去譏笑:任憑你如何爭奪,魔君最愛的還是我!
墨闕轉身之際,金嬈已然收起臉上譏諷之意,痴情地望著他。
掀裙美眸盛滿淚水,在墨闕轉身那一刻,恰巧落下,兩顆晶瑩剔透在嬌俏的雙頰上滑出淡淡的銀痕,傷情悲切。
墨闕一怔,回憶起當初若然,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那模樣可比掀裙動人更盛。
墨闕煩躁:怎麼又想起她來了!
冷冷道:「今夜你們在此處好生休息,本君還有要事要處理。」
金嬈聞言,心底不免也閃過失落,但還快便恢復平靜,恭敬叩拜,道:「金嬈恭送魔君!」
墨闕也不管寢床上鶯鶯燕燕,落下一語,便閃身出去,去往青丘。
人界。
若然順利進入饕餮腹中,聽聞千熠撕心裂肺一聲「若然」,不知怎的,心間湧現陣陣苦澀。
漆黑無比之時,若然驚奇發現,髮髻間落絮送的雪花簪竟散發出盈盈淡光,摘下來微微一照,饕餮的胃碩大無比,肉糜爛谷,青草樹皮,飛禽走獸,什麼都有,還散發出濃濃的惡臭之氣。
「碰!」
千熠與饕餮在外面打鬥,怕傷著胃中的若然,他收了長劍,攢聚靈力,精準一拳打在了饕餮的胃部。
若然在胃裡翻江倒海、顛簸起伏,不覺一陣眩暈,腥臭額胃液粘不慎染上她的臉頰。
若然只覺無比噁心,一個激靈,靈力傳音,道:「殿下,我在裡面安好,你別只攻擊饕餮的胃,我顛簸得難受!」
千熠收到若然靈力傳音,懸浮的心終於落下一半,傳音道:「你既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大義凜然,敢於從容赴死,便趕緊使出你的法子,速速殺了它出來!若是有個好歹,梨雨軒和青丘找本殿麻煩,本殿定不輕饒了你!」
若然抽了抽嘴角,在雪花簪的淡光照耀下,再次環顧四周,胃液中方才被擊打浮現出許多屍骨,皆是死狀凄慘。
若然眸光冰冷,定了定心神,將雪花簪穩穩插入髮髻,換了一支銀釵,猛地劃破手腕,鮮血大量流出,滴進胃液之中,瞬間凝結成厚厚寒冰。
若然覺得還不夠,劃得深了些。
「嘩啦啦——」
頃刻間,胃中一片血海,刺目殷紅,冰冷蝕骨,寒霜慢慢爬上饕餮的胃壁,厚厚凝結寒冰。
若然催動女媧石,手腕處猙獰的深痕便已痊癒。
此時,她有些虛弱,定神,饕餮之胃寒冷刺骨,寒冰凍結之際,緩緩欲往她身上爬去。
若然回想起數千年前,她受傷伏在牙床上吐出一口血來,便被寒霜裹住身子的場景。
不禁嘖嘖讚歎:「舞神至陰至寒的元靈,果真厲害,難怪連噬獸都能封印!」
不過多時,饕餮的胃中再無空隙之處,那團紅色血冰還在擴大,欲往外膨脹。
若然周身也裹著一層厚厚的寒冰,清醒之際,她保留靈力,將其凝聚指尖。
千熠見面前的饕餮行動突然緩慢無比,下一瞬,便倒地不起,緩緩合上了炯目,胃部隆起巨大一塊。
千熠伸手,凝聚靈力,猛然擊打饕餮的胃。
「碰——」
饕餮那胃部直直打穿,從脊梁骨后穿透而出一塊碩大的冰塊。
「叮——」
冰塊滑在地上,發出清脆一聲。
千熠閃身上前,施法緩緩溶解,不消片刻,若然臉部的冰塊便被破開,她猛地睜眼,指尖凝結的靈力,恰在此時流向周身冰塊。
只聽「碰!」的一聲,巨大的冰塊便碎成冰渣,四散開來。
千熠拂了拂衣袖,望著癱坐在地上的若然,她髮髻凌亂,衣裙盡粘著污穢之物,好不美麗,但那張堅毅倔強的小臉,卻比往日更顯得明媚。
千熠伸出手來,遞向若然,淡淡開口:「恭喜你,你賭對了。」
若然望著遞到面前的一張大手,修指如玉,手腕精緻如雪中竹,她巧笑倩兮,將一隻柔荑疊在大手上,道:「多謝殿下相救!殿下就不好奇我用了什麼方法?」
千熠緊緊捏住一隻柔軟如花瓣般的小手,只輕輕一捏,整個人兒便被擁入懷中。
他本能地將身軀貼向面前的人兒,低沉一聲,溫潤如玉,婉轉流連:「無需多言,我都知曉。」
若然身子一僵,回憶起不久前,千熠所說:「你既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大義凜然,敢於從容赴死,便趕緊使出你的法子,速速殺了它出來!若是有個好歹,梨雨軒和青丘找本殿麻煩,本殿定不輕饒了你!」時,臉色變了又變。
若然僵硬著神色,道:「殿下,我並無大礙,這下梨雨軒和青丘也不會來找殿下麻煩了!」
千熠聞言,淺笑不止,將若然的身子抱得更緊了。
「叮——」
若然凌亂的髮髻間,雪花簪落地,擲地有聲,簪身散發盈盈的淡光,似在發出冷冷的警告。
千熠唇瓣笑意凝固,他輕輕將若然鬆開,眸色平靜,俯身拾起雪花簪,抬手穩穩簪在若然髮髻間,隨後又將凌亂的髮髻順了順。
若然身子微微僵硬,不知所措,只獃獃立在原處,聞著千熠衣袖間傳來的淡香,心頭不禁悸動一瞬。
千熠垂下眸子望著若然淡淡道:「若不是你完好無缺地走了出來,還不知梨雨軒和青丘那二位,怎麼同我鬧呢!」
若然尷尬,呵呵一笑:「其實我父神母神皆是甚易言者,你同他們好好交談,他們絕不可能找殿下麻煩的。再者,殿下貴為天界太子,他們怎麼敢對殿下您怎麼樣呢?」
千熠未語,只垂著眸子,淡淡望著若然。
在若然自我懷疑,是否說錯話時,千熠抬手,將饕餮的屍首封印,收進廣袖中,又為遍地浮屍念了一段往生咒。
若然在一旁瞧著,嘖嘖讚歎:「殿下果真是個仁義心善之人。」
「恭維之語往後少說些。」
千熠淡淡瞥了一眼若然,開口道:「天色已晚,你又不辨方向,此時已然不知青丘坐落在何方,我便送你回青丘吧!」
若然聞言一怔,脫口問道:「殿下怎知我不辨方向?」
此事,鮮少有人得知,落絮也不知。
千熠並未回答,只淡淡吐露:「我帶你御風回青丘,你跟緊我便是。」
若然撇了撇嘴,道:「如此,便多謝殿下了!」
月光之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速速御風飛往青丘,微風之下,衣袂飄飄,和諧美好。
青丘王宮。
子離匆匆趕來正殿,南陌正悠閑地躺在椅子上吃葡萄。
見子離行色匆忙,南陌抬了抬眼皮,擰著眉頭,不悅道:「我都說了,若兒不過是去收服小小饕餮罷了,她身邊有高人相護,不會出事兒的!你搞這麼緊張做什麼?」
子離連連搖手,擠眉弄眼地壓低聲音,道:「不是啊狐君,是......」
南陌吐了口葡萄皮,挑眉問道:「你眼睛進沙子了?說話好好說!」
子離扶額汗顏:他儘力了......
「南陌狐君,別來無恙啊!」
還未見來人,一道狂傲不羈的聲音驟然傳來。
隨之大步流星,跨進一位身著黑袍的男子,衣袖上還勾繪金絲,尊貴華麗,肅穆莊嚴,他眉宇冷冽,邪氣凜然,攝人心魄,魅惑無儔。
南陌看清來人,驚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濯盥一個閃身,速速擋在墨闕身前,冷冷道:「魔君大半夜不在魔宮陪美人,跑到我青丘意欲何為?」
墨闕冷冷望著面前這個戴著玉質面罩的仙仆,王者之氣赫然流露,他邪魅的雙眸中,湧現出嗜血殘戾的光芒,冷喝一聲:「給本君讓開!」
雙方誰也不肯退,四目相對之時,冷氣乍現,子離站在一旁,忍不住瑟瑟發抖,也不知該勸誰,也不敢上前相勸,只敢靜靜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花辭和林修姍姍來遲,站在正殿門口,不敢進來。
南陌蹙眉,藏在袖中的指尖重疊,飛速翻動,良久,眉宇舒展,哈哈一笑:「魔君,別來無恙啊,不知今夜造訪青丘,所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