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陰謀
費盡心思，我總算是在巷尾的牆角找到了一道隱蔽的暗門。
暗門巧妙地鑲嵌在轉角石牆的青苔里，如果不是用靈力仔細感知，我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推開暗門，是一個雜草叢生的院子，院子中央是一座破敗的老宅，猩紅的血光像是惡魔張開的獠牙，從朽爛的窗欞中透射而出。
我沿著牆角「嗖」地貼到大廳的窗戶邊，斜著一隻眼睛向裡面窺探。
鷹鉤鼻背對著我所站的窗戶，低頭在看什麼東西。小普一絲不掛地被綁在大廳中心的立柱上，身體被捆成了一個扭曲的姿勢。廳室的地上畫滿了血紅的符咒，兩側的蠟燭忽明忽暗，搖曳的火光如同惡魔的眼睛一樣閃爍著邪惡的光芒。
所有的一切都和我當時看到的幻象一模一樣，只不過現在這些變成了無比真實的現實。
「怎麼觸發『離觸』呢？」鷹鉤鼻自言自語道，他伸出細長的手指，在空中織動出了一個複雜的符印。地面紅色的符咒受到了召喚，邊緣處的法陣流過一條猙獰的血光，在龐大的陣法中形成了一道固定的軌跡，轉動了幾圈后迅速地纏上了小普的身體。
小傢伙被一股巨力拎到半空，突然的劇烈痛苦頓時拽緊了他渾身的肌肉。他猛地繃緊了身體，整個人蜷起身子不住地顫抖著，癟縮的腹部發出了陣陣痙攣，雙腿像是被捋開的麵條，朝前直直地蹬了出去。
小傢伙無法掙脫捆綁的束縛，每一次竭力的掙扎都伴隨著一道道繩子勒出的淤青和血印。紅光來回遊離了幾次，最終還是退回了法陣的符咒里，而此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
比符咒更加殷紅的鮮血從小傢伙蒼白的嘴唇里噴濺出來，將他面前的地磚染成了一片赤色。
該死的混賬東西！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不行？」鷹鉤鼻疑惑的聲音中夾雜著書頁翻過的細微聲響。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離魂陣並未要求被施法者全程存活，雖然據說活到「離魂」的人可以更好地提高法陣的效果，但是看鷹鉤鼻這架勢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想著讓小普活到最後，他只是想要小傢伙「純凈的肉體」，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就永遠沒這個機會了！
我屏住呼吸，凝神蓄力，此時在暗處進攻必須一擊斃命，不能給他留有任何喘息的空間。離魂陣的符咒可以被操縱用來抵禦外界的法術，若是鷹鉤鼻回過神，利用陣法的符咒防禦反擊，那麼我的下場估摸著也不會好到哪去。
我勾動手指，法陣符咒外圍的黑影越聚越濃，抬起了一道銳利的刀鋒。
鷹鉤鼻低著頭翻書，沒有發現。
蟄伏在牆邊的黑煙完全成型，我點動手指，刀鋒立刻摶動著呼嘯飛出。
鷹鉤鼻面色一變，發覺了什麼，扔開手裡的書剛要回頭，但已經遲了。
轉過身子的那一刻，集聚的影刃正好在他的額頭處劈裂開來。
黑煙消散，一道血光旋即高高濺起，老頭被向前掀翻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我衝到小傢伙身邊，他垂著頭，對我的到來毫無反應，我的心立刻往下一墜。
按照順序，離觸理應是離魂陣的第三個步驟，如果進行到這裡，意味著他前兩種感知能力已經被剝奪了......
「小普......」我輕聲呼喚道。
他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激動地抬起頭，沒有焦距的視線四處掃射著。
「哥哥......」小傢伙虛弱地回應了一聲。
我的心一陣痙攣般的絞痛，方才和他對視時，我看到他的雙眸一片黯淡，瞳孔裡面的光彩盡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厚厚的灰翳，很顯然，他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了。
好消息是小傢伙的聽覺還在，不知是不是因為鷹鉤鼻在操作法陣的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導致離聞這一步驟沒有順利進行，他的聽力並未消失，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解開懸空的捆繩，他的身體從半空中摔落到了我懷裡。
小傢伙抽泣著一抖一抖地哆嗦：「是哥哥嗎......我看不見了......」話音未落，鮮血就噗地從他的雙唇之間噴涌而出，將我的肩膀染的一片殷紅。
他兩條細淡的眉毛擰成一團，身體綳直，從喉嚨里擠出了一聲痛苦的嗚咽。
「你別說話了。」我憋回愧疚的淚水，強忍住內心鞭笞般的悔恨和自責，咬咬牙說道。
這孩子把你當成哥哥，而你把他當成了什麼？
小傢伙竭了力，把頭靠在我的肩上，張著嘴，止不住的紅色從他的唇角緩緩地向外流淌。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就像是被泡在了冰水裡似的，甚至連他呼出的氣都是一片寒涼，只有從喉嚨里汩汩而出的鮮血還帶著絲絲餘溫。
「好冷......」小傢伙嘟囔了一句，單薄的身子打著哆嗦，把我抱得更緊。
我掏出已經在口袋中因為擠壓而皺縮的竭日草，揉碎后輕輕塞進他的嘴裡。
沒有經過草藥處理和藥材蒸煮，使用的效果無疑會大打折扣，但情況緊急，我真怕這小傢伙下一秒就斷了氣，如果他眼下因我而死，這肯定會成為我一輩子過不去的心坎。
小傢伙的喉嚨動了動，一股溫暖的力量頓時充盈了他的全身。
呼，短時間內他應該是性命無虞了，幾株竭日草的效力至少能持續到明天日落前。這麼充裕的時間找家醫館給予合適的治療想必不成問題，只是他的眼睛.....
「哥哥......」他環住了我的脖頸，蚊子哼似的喃喃道，「我好睏......」
我內疚地顫聲說道：「你，你睡吧，沒事了。」
話音剛落，小傢伙就軟綿綿地癱在了我的身上，他緊闔著雙眼，額頭無力地抵在我的肩頭，微弱的呼吸淺淺地拂動著我的衣領。
我加快腳步，趁著未落的夜色返回了客棧。
第二天曉色初露，我急忙帶著昏睡不醒的小普走遍大街小巷找到了龍都最好的醫館。
幸好竭日草吊住了小傢伙的最後一絲生機，花了半天時間，總算是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只是他已經被離魂陣剝去了視覺，以後......眼睛怕是再難看到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