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漱光

小普撲在我身上哭了好一會兒，最後又累得睡了過去。

我想著把他放回床上，可這小傢伙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衣服，我無奈，只好抱他坐在床邊。

小普貼著我，孱弱的身體暖暖的，軟軟的，還有一股淺淡的乳香。我怕吵醒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夜深人靜，時間久了，我的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半夜，正在我迷迷糊糊之際，小房間的門被咯吱地推開了，我頓時從恍惚中驚醒。

我定神一看，徊香鬼鬼祟祟地靠在房門后的牆角，斜眼探頭向外面打量著。

「怎麼了？」我意識到不對，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們被通緝了。」少女掩上門，輕點腳步走了過來，「漱光的人在連夜搜查我們的行蹤，但他們好像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應該是怕引起群眾的恐慌。不過他們動用的人不少，而且我方才出去看了幾眼，來的似乎都是高手，我們不能在這兒多待了。」

「現在就要走嗎？」我瞟了瞟窗外，月黑風高，群星黯淡。

徊香向窗外探頭看了看，隨後收回身子合上了遮簾。

「最好馬上動身，我不確定剛才我出去的時候他們有沒有注意到我，總之越快越好。」她指了指熟睡的小普，「你準備把他怎麼辦？」

「我帶著。」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不殺他也就算了，這種情況下還要把他帶著？」徊香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詫，「你帶他做什麼？我們在被追殺，他無法使用靈力，不僅是個累贅，還是個活靶子。天靈在周圍，我們甚至無法掩蓋行蹤，你有沒有搞錯？」她顯得有些憤怒，向後退了幾步。

我低頭看了看小傢伙，他斜坐在我的腿上，微微昂起頭，兩隻胳膊牢牢地環抱住我的腰，一吸一吸地打著小呼嚕。我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指間留下了一片乾澀的淚漬。

「我說了，你可以走你的，我帶這孩子走。」我不冷不熱地回應道。徊香氣得一跺腳，閃到了一邊去，「真的該死！要不是姐姐讓我帶你去找她，我才懶得理你。」

我沒理她，抱著小傢伙轉了個方向。

徊香一個人嘰嘰喳喳地叨了半晌，覺得無趣，又一溜煙地出了門。

我知道她還會再回來，也不急，徑自地靠在床板上閉目養神了。

雖然是在小憩，但我還在想著事情。影坼的封印裂隙是它讓我關注的重點，去妖族找到殤湮，若是她對四大原石了解許多，那封印的問題想必自然迎刃而解。另一方面，由於我們鬧出的動靜，龍都最近肯定會提高警戒，我不知道人族內部高手的實力有多強，但以我目前的狀態，保險起見還是縮起尾巴做事的好。

沒過多長時間，徊香躡手躡腳地拉開一條門縫，又從外面鑽了進來。

她面色慌張，聲音壓到了只有我能聽見的程度：「快點走，有人找過來了。」

門縫間鑽出幾縷冰冷的夜風，我瞟了一眼漆黑的過道，直覺透過籠罩著黑紗的夜色感知到，不遠處，陌生而又危險的氣息正咄咄緊逼，如同是狡猾的毒蛇一樣時隱時現。

一陣強烈的不適感猛地襲來，我隨即意識到，這次面臨的對手非同小可，不是我們能夠輕鬆解決的。

「趕緊走，別帶東西。」徊香緊張地耳語道。她伸出手指撥開門縫，側著身子溜了出去。

我點點頭，沒應聲，摟緊小普低身竄了出去。

少女在前面引著路，遠處街道掛著的燈籠迷迷濛蒙的霧紅一片，小客棧在漆黑的夜色中似乎風平浪靜，但我清晰地感覺到這寧靜的表面之下，並不如它看上去的那麼安全。

一股凝重的氣息盤旋著，宛若是隱藏在陰影中的禿鷹正在尋找新鮮的獵物。

我十分不安，因為即使是之前被困在牢房裡，我也從未出現過這種感覺，而現在，很明顯，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看樣子那個殤湮女子的暴露給我們找來了不少麻煩......

「去哪？」我輕點她的肩膀，用口形問道。

「出龍都。」徊香沒有多說，帶著香氣的影子躡手躡腳地一竄，整個人已然飄出老遠。

我雙手抱著小普，動作自然不比我一個人快，徊香走在前面，時不時地還要停下來等我。

這小傢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此劇烈的顛簸居然都沒有把他搖醒，他抓著我的肩膀，微微張嘴呼嚕呼嚕地呼吸著。他本就虛弱的身體連續遭受了幾重打擊，是真的精疲力盡了。

不知徊香是怎麼帶的路，拐進好幾個荒無人煙的羊角巷，居然沒有經過那片熟悉的鬼蜮，就快要走到了西城門的旁邊。眼看著大門就在不遠處，只要再走過一條分岔小路就能來到城牆下了，就在這時，旁邊的岔道里忽然傳來了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而且好像不止一個人。

徊香頓住身形，警惕的目光銳利地一掃，剛傾出去的身子在半空中猛然一拉，退到了我旁邊。我噤聲側耳，岔道裡面的腳步聲又走了幾步，隨後戛然而止。

「老大，怎麼停下來了？」一個粗重的男聲喘息著開口說道，可能是長途奔涉了很長時間，聲音裡面滿是疲憊，卻又不得不繼續前進的無奈，似乎他們也在逃離某些人的追捕。

沒想到的是，回應男人的居然是一個飽滿而有力的女聲，她的聲音儘管疲憊，卻依舊高昂清亮，擲地有聲：「我們跑了這麼長時間，『漱光』那些人短時間應該是追不上來的。在此地稍等片刻，等聯絡到『雲貓』后再確定集合地點。」

我和徊香面面相覷，難道這些人也在被「漱光」追捕？

「明明是他們『漱光』讓我們辦的事情，到頭來還要我們背鍋？」男聲憤憤不平地抱怨道，「我們滿足了他們的要求，可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反咬一口！」

「砰」！應該是那個男人重重地往牆上擂了一拳，把我嚇了一跳。

「他們做這種事情向來很在行。」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人族內部風起雲湧，『漱光』作為最大的官方組織，眼下的內亂自然不會少。據我所知，『漱光』分為三大公會，騎士、術士和衛兵，分別負責戰爭、聯絡和守衛。龍都，包括人族所有領地，內部的防禦都是由衛兵所在的公會安排，目前來看，術士和衛兵似乎矛盾不小，而我們這次的任務兩邊都沒有撈到好處，反倒是把他們得罪了乾淨，實在是得不償失......」

「該死的，我們本就不便公佈於眾，現在被如此針對更是寸步難行。」男聲恨恨地說。

「不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那東西還在你手上嗎？」

「還在，幸好『雲貓』察覺有異，並未把東西交出去。」

「那就好......」

女人的話音剛落，另一邊的巷尾又嘩然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我們還沒有回過神，就與從另一側岔道慌忙衝來的兩人撞了個滿懷。

小普被我護在懷裡，應該沒有摔到，他從睡夢中驚醒，睡意惺忪地眨了眨眼，還未完全醒轉就朦朦朧朧地抬頭看到我一臉僵硬，下意識地拽緊了我的袖口。我們幾個人坐在地上，四目相對，一時間不知所措，都忘記了彼此要做些什麼。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後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