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都

按照老朋友逝虛的指引，我很快就從地下監獄里走了出來。

監獄坐落在一片荒涼的平原上，走出去，一座巨大的城池就矗立在了眼前，不難猜到，這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龍都了——人族的城市中心。

這所被人遺忘的龍都最堅固的監獄——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地牢——它的入口被沙塵埋沒，凹陷在平原上一個不起眼的土丘中間，時至今日，可能已經無人記得龍都曾經還有這麼一所監獄關押著無數的囚犯。

我穿過平原和龍都之間隔著的一片防禦林，漸漸就能看得到穿梭來往的行人了。

龍都外圍高聳的城牆上布滿了魔法崗哨，崗哨間是用岩石砌成的防禦壁壘，訓練有素的守軍在崗哨上嚴陣以待，片刻不停歇地在列隊來回巡邏。

圍牆下的城門大開，出入龍都的過客都要接受門口守軍嚴格的盤查。

我看著城牆上發著紫色微光的奧術閣樓，尋思著想要不被發現地悄悄溜進龍都應該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大門守衛森嚴，我幾百年來不問世事，若是被他們纏上也是件不小的麻煩事。

這麼大的城池，不可能只有一個出入的通道。

我繞開大門，遁入防禦林中往龍都的正門側邊潛去。

花了不少時間，我才找到龍都的一個側門。

說來也怪，防衛森嚴的龍都在這道側門處的守衛少的有些離譜，和大門處密集的守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這也許和它頗為刁鑽的地理位置有關係。

從正門的防禦林橫向穿入，沿著側邊向上的陡峭土坡繞過去，就來到了龍都的偏門。

路程看起來很簡單，可是這段距離是絕對不近的，僅是那段斜向上延伸的沙礫土坡就覆蓋了防禦林外的很大一片區域。

走過這段腳程，我也摸清楚了龍都周圍的地理環境。

不得不說，龍都作為人族的城市中心與防禦壁壘不是沒有原因的。龍都周圍有著天然優越的環境屏障，正門坐北朝南，外面就是平坦廣闊的平原，防禦林是外族從正面進犯的必經之路，守軍可以輕鬆地在林中設下埋伏，不費一兵一卒就大破敵軍。

北邊後門開闢的大路寬闊無阻，還有好幾條小路連接著人族內部的城市鄉鎮，進可攻退可守，調兵遣將、支援還擊向後方發出信號有回必應。

東西兩側依山傍水，西側的門，也就是我走的那邊側門，雖然幾乎無人值守，但四面土坡，易守難攻，布滿了沙礫和裂岩，陡坡就是一片泥濘的沼澤，朝向城門的那一邊又是一個斜向近乎垂直的下坡，攻城的敵人不可能選擇這一邊進犯。

東側的城門環山藏林，面朝一個斷石懸崖依山而建。城門藏在山腳下一片茂密的叢林中很難發現，穿著褐色隱藏色鎧甲的戰士在城牆上來回巡邏，守衛程度雖不說如正門那樣森嚴有序，但也不比西門那般稀疏鬆散。

整體來看，龍都就像是被無形的龍環抱著的一顆寶珠，嚴嚴實實地包裹在天然的屏障之中牢不可破。

可以說，整座城池中唯一有防禦破綻的城門就只有西門。

為什麼呢？

當我從西城門潛入后，我慢慢地發現了答案。

從正門繞到西門花費了我不少時間，因此看到天色漸晚、日暮黃昏時，我絲毫不感到意外。我不清楚自己在幻境中呆了多長時間，在地下監獄中也沒有一個指示時間的標誌，所以出來之後，對於時間，我很難有一個明顯直接的感知。

西門后的龍都和我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門后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鬼蜮，破舊廢棄的平房交互錯落地分佈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幾點零星的燈火鑲嵌在其中像是鬼火般地隱約閃爍，遠處看去，只有一朵朵飄忽的淡黃。

好黑啊！我好喜歡。

不過這隻針對周圍靜謐和諧的黑暗，而不是指那些在黑暗中突然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子。

從西門進入，我還沒走過幾條巷子，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就已經有了好幾把。

當然，那些刀子都被我無情地撇斷了，隨之被撇斷的還有那些人的胳膊。

我很不高興。說實話，我活了千百年，在我的脖子上囂張地架刀子威脅我還是頭一回。

原來龍都西側是犯罪的天堂，怪不得城牆上鮮少有人守衛，想必是官方難以管轄的區域，便也放任這些人在這裡肆意妄為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不管怎麼說，這邊都屬於龍都內部的區域，城牆疏於防守，若有敵人進犯，流氓黑幫固然首當其衝，可是城池內部乃至是王國的穩定也會遭到嚴重的破壞，上層王族為何不出手治理呢？

是不能管還是不想管呢？

罷了，人族王族都沒操心的事情，我又何必在這裡多管閑事？

我若無其事地穿過一條條無人的窄小巷道，試圖找到通往龍都內部的路。

畢竟要打聽到關於影坼的消息，在這片黑燈瞎火的流氓據點裡是找不到個什麼所以然的。

這片殘磚敗瓦里瀰漫著濃重的酒精味，甚至還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我尚不清楚有多少暗影在這片廢墟一般的房堆中游曳，但能確定的是死在這裡的人不在少數，因為除了憑藉嗅覺聞到的異味，我通過靈力還能感知到有一股厚重的怨氣和死氣籠罩在頭頂上方。

人在莫名慘死或者死後沒有得到安葬的情況下就會形成這種氣息，但大多數時候，這些負面的氣息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散去。只是......我沒想到，死亡和怨恨的氣息會在此處這般濃郁。

在這種負面氣場的長時間影響下，一個人會逐漸變得暴戾殘酷、喜怒無常，最終患上失心瘋，陷入一個無限的惡循環——被它影響的人會越來越多，由此而死的人也會越來越多，這種氣場也會隨之變得越來越強。

我兀自嘆了口氣，沒想到幾百年不見，人族內部居然已經出現了這樣腐朽敗壞的區域。

在我的認知里，這塊區域就像是蘋果上的一塊霉斑，如果不及時加以處理，任其發展，它遲早會從內部讓整個蘋果腐壞變質。

唉，算了，這又不歸我管，我也懶得為這些事情操心，我只要管好我自己的事情即可。

我的目標是找到影坼，搞清楚之前的一系列謎團，然後把我的老朋友從地牢中解救出來，僅此而已，其他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我去在上面浪費時間。

這片區域不過是我路上經過的一個小站點，不喜歡走了便是，何必勞心費神？

我想到了這，有意加快了腳步向前方的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