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決定
京師,紫禁之巔。
身著龍袍的男人端坐在朝堂上的最高位置,俯視著群臣。
他雙眼無神,指端浮腫華麗的龍袍顯得十分寬大。
「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奏。」
「愛……愛卿請講。」隆德皇帝咳嗽了兩聲。
說話的大臣看了一眼皇帝旁邊那個白面無須的人。
「臣今日有聞,江西洪都寧王,疑有反心。」
「何以見得。」
「寧王蓄部曲近萬人,刀槍甲胄,寶劍弓弩不可勝記。恃強權私吞民田千畝,失田黔首為求活命,只得為寧王所用。寧王此舉,不可不防。」
「陛下不可信其言。」皇帝旁邊的一個身著緋袍的太監立刻站出來,此人正是魏忠賢。
「陛下,楊大人此言不過憑空臆想,妄自揣測,其為無根之水,毫無證據。」
「陛下……」
隆慶帝抬手制止了他。
「擬旨。」
「是。」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令給事中王庭和為欽差,巡撫江贛。」
「臣遵旨。」
不得不說,隆慶帝在這種原則性問題上還是很理智的。
而旁邊的魏大太監則緊緊抿著嘴,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
「今天是個好日子……」
程瑞哼著小曲,站在一個高高聳立的煙囪下面,欣賞著工業文明的暴力美學。
這正是不久前寧王殿下投資的「高爐煉鐵」廠。
投資什麼的寧王是不可能懂的,至少程大善人是這麼忽悠的。
隔兩個街區正在建的五層磚瓦房,就是程瑞設計的「醫院」。用程瑞的話說就是把那些遊方郎中集合起來,讓他們有個正經的工作單位。
但是必須得說咱家這金主爸爸是真有錢啊……
啥也別說了,趴在勞動人民身上的蛀蟲……
不過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給了那些逃荒來的災民一碗飯吃,讓他們暫時有個去處。簡而言之就是以工代賑,讓逃荒的難民們能夠吃飽飯。
「煉鐵之外,還能造玻璃。玻璃可是穿越者的神器啊……」
可惜我不會……
程瑞嘆息一聲,卻也無可奈何。實在不行將來去義大利綁幾個玻璃匠人回來。
「大荒之年,難民流竄,地主豪紳們也抓緊著收攏土地。」身後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來者正是蔡雨琴。
你這麼不聲不響地出現,照以前我會選下意識地跳起來給你一拳。程瑞心裡默默吐槽。
「呵,放心,他們蹦噠不了多長時間了。」
「程公子此言何解?」
「沒什麼。」程瑞擺擺手。
確實沒什麼,自己只是裝個逼而已。
「話說最近這麼多人湧進了咱洪都城,你那生意應該愈發興隆才是,怎的不在店裡看著,反倒來找我?」
蔡雨琴笑了笑,「進來的人是不少,但一聽說掌柜的是個女子,便不肯再待了。」
說完又看向程瑞,「唯獨公子和殿下與平常人不同,不覺得女子當掌柜是傷天害理之事。」
不,呂天澤那傢伙只是沒啥腦子而已。程瑞內心腹誹,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容。
「我是不行,唯獨殿下鶴立雞群。」
蔡雨琴覺得這句話有些怪,但是又說不出來,只得轉移話題,「話說公子怎生懂得這多,嗯,公子管它叫……科學?」
低調低調,我只是九年義務教育的集大成者……之一。
「呵呵,奇技淫巧罷了。」
蔡雨琴搖搖頭,「公子謙虛了,憑公子所提治理論,小女子覺得,名垂青史,比肩宿儒也不為過。」
程瑞趕緊抬起屁股,旋即狠狠坐下去。
「公子……這是何意?」
「沒啥,幫牛頓壓一壓棺材板。」
「???」
「你繼續說,我在聽。」
……
深夜,程瑞檢查完各大工廠和商鋪之後,到家已經是臨近子時。
「唉,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沒想到血吸蟲病這麼難治。」
作為上一世的「大肚子病」,程瑞是見過村裡的赤腳醫生為村民治病的。所以他才把郎中們集合起來,加上他知道的一些現代醫學知識,進行攻關,結果依舊是任重而道遠。
「玻璃製造也依舊沒有進展,整天光拿著個現成的鏡子瞎琢磨也不是個事啊。」程瑞作捻須狀。
這個動作是他從學堂里的老先生那裡學來的,覺得這樣貌似逼格很高。
突然,程瑞的腳步頓住。
門外傳來馬蹄聲,有人高舉火把映紅了黑夜。
砰砰砰,
「程公子在否?」
「何人,所為何時。」
「在下寧王府侍衛總長,奉殿下之名請公子進府議事。」
程瑞沉吟一下,上前打開了門。
……
「你看看這個。」呂天澤把一張紙條遞給程瑞。
「給事中楊忠於金鑾殿彈劾殿下私藏兵甲,意圖謀反,已派遣王廷和赴洪都調查,望殿下儘早準備。閱后即焚。」
程瑞把紙條還給呂天澤,沉默不語。
「你怎麼看?」呂天澤燒掉紙條后問道。
看什麼看,人家想弄你了你看不出來嗎。
程瑞嗤笑一聲,「殿下應該比我更清楚。」
呂天澤嘆了口氣「唉,隆慶削藩知心,已是路人皆知。」
那你還問我怎麼看……程瑞心中吐槽。
「很正常,如今天災不斷,北邊韃子屢犯邊境,東北女真亦是虎視眈眈。朝廷入不敷出,只能拿藩王開刀了。」
呂天澤重重地錘在桌子上,「朝中那些人尸位素餐,毫無建樹,龍椅上的那位也是昏庸無道,憑什麼要讓我來買賬。」
程瑞沉默不語。
呂天澤緩緩抬頭,猩紅的眼睛盯著程瑞。
程瑞鎮定自若地與其對視。
「程瑞,你胸有大才,可苦無用武之地?」
程瑞不說話。
「你……」呂天澤緊抿雙唇,似是下了極大決心。
「你……想不想當姚廣孝。」
程瑞輕笑一聲,「那要看你有沒有超過成祖的覺悟。」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只當姚廣孝,你也不只是成祖。」
呂天澤閉上雙眼,思考一陣,才開口道:「和你說話總是這麼費勁。」
「你有這個決心?」程瑞問道。
「唉,」呂天澤抿了一口茶水,「有沒有又能怎樣呢,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
程瑞看著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