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總得對得起身上這身衣服」

話里透著的堅定讓江尋幾人有些訝異，鄒建軍一直以來的行徑，在他們看來其實並不是一個嫉惡如仇，正義感爆棚的警察，真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回答的這麼堅決。

「我不走，要走你們走吧。」鄒建軍說完，起身就要折返回去，被江尋一把拉住。

「老鄒，能說說嗎？」江尋出聲問道，他想聽聽鄒建軍的想法，再去決定走或留。「老鄒，你一個人回去能成嗎？講講，說完大家說不準就不走了。」江尋再次開口勸道。

鄒建軍看著眼前這三雙眼睛，再回頭望一眼漫天飄雪，人還是那個人，身上卻湧現出來一股子蕭索感，下意識的摸向褲兜，什麼也沒摸到，咂了咂嘴說道：「沒啥理由，我總得對得起身上這身衣服。」

「就這？我看你就是當兵當傻了，這次活著回去，快點寫報告，辭職走人，去醫院看看腦子吧。」胡凱威懟了一句，語氣里卻沒什麼嘲諷的意思。老胡伸出手扶了一下頭頂的棉帽，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繼續說道：「你說你較什麼真呢，只要能活著回去，你不照樣還是人民警察？這裡發生的事，誰能知道？」胡凱威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走神，這話是對鄒建軍說的，又好像是對他自己說的。

「呵～」老鄒像是自嘲又像是不屑，拍拍肩膀上的雪花，轉身離去。

「傻子！腦殘！小江你看他像不像個紗碧，搞什麼個人英雄主義？他以為他是誰啊？超人？美國隊長？憑他一個人回去就是去送死！」老胡望著鄒建軍越走越遠的身影，不停的罵罵咧咧，可是罵著罵著他卻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朝著鄒建軍的方向抬腿就走。江尋笑了，問道：「老胡，你幹嘛去？」「幹嘛？我特么給他收屍去！這個紗碧可害死老子了！」老胡眼珠子一瞪，嘴上罵著，腳步卻越走越快。

江尋樂呵呵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落雪，邁腿追了上去，鄒建軍和胡凱威已經用行動替他做出決定了。迎著冷風，能清楚的聽到，快趕上鄒建軍的胡凱威指著老鄒，碎嘴子絮絮叨叨罵著。走在最前面的鄒建軍沒回頭，但身後江尋和胡凱威的動靜卻聽得一清二楚，布滿滄桑的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王國平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回也不是，糾結半天，最後還是跟在了後面。

前面的三人放慢腳步，故意等著追上來的王國平，等他追上來，胡凱威饒有興緻的看著他問道：「老王，你咋也回來了？」老胡真有些好奇，小江跟上來他並不驚訝，他自問看人的眼光還是可以的，但王國平和他們非親非故，關係也不親近，怎麼也回來了？要知道這可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營生，逃跑這事也是他胡凱威說的，這個時候走人，沒人會去攔他。

王國平露出標誌性的憨笑，乾脆地回答道：「俺怕死外邊。」「那你就不怕死這邊？」老胡覺得挺有意思，接著問道。「嘿嘿～」王國平傻笑一聲，揣揣手，有些扭捏的說道：「那不一樣，死外面，小江兄弟就不給俺錢了。」

「......」這下給老胡整無語了，旁邊的江尋聞言差點一腳踩空，哈哈笑起來：「得～你倒是實誠。」

四人折返回車隊時，大部分士兵已經在車裡睡著，天氣嚴寒，連放哨的警衛也不知道躲那偷懶去了。本來打算上車的鄒建軍，胡凱威被江尋拉住，四人嘟嘟囔囔一合計，決定當下就動手，擇日不如撞日，這都走兩天了，再等下去快到洋鬼子老窩了都。動手先搞槍，合計好后，四人躡手躡腳的各自返回卡車上。

江尋和胡凱威輕手輕腳走到車前，緩緩拉開車門，爬了進去。沉睡中的士兵被車門開關的響動驚醒，立馬舉起懷裡的槍指著江尋胡凱威。江尋胡凱威舉起雙手不敢亂動，然後輕輕的指著自己的臉和身上的衣服。兩天時間大家都在一個車廂里，士兵也認識這倆「啞巴」，雖然覺得他倆頗有些古怪，但肖恩長官提前就吩咐過他們，士兵心裡漸漸放下防備，舉著的槍也重新抱在懷裡，不過眼睛卻是沒有再閉上。

車上靜悄悄的，老鄒和王國平那邊也沒什麼動靜，士兵睜著眼睛不閉眼，江尋老胡也不敢亂動，裝出一副要睡覺的模樣。就這樣過了十分鐘左右，疲倦和困意終於又涌了上來，士兵打著哈欠，眼睛也再次緩緩的合上。江尋給老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動手，平時用來開罐頭的那把小刀就放在卡車玻璃那。江尋摘下頭頂的帽子緊緊攥在手裡，他沒有近距離殺過人，穩妥起見還是讓老胡動手，他打輔助。胡凱威緩緩起身，身子一點一點往車玻璃那邊挪，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音，直到把那把小刀握在手裡。

江尋在黑暗中看著胡凱威模糊不清的臉，後者沖他點了點頭。江尋捏著棉帽，心臟砰砰亂跳，緩緩接近士兵，猛的暴起棉帽堵在士兵嘴巴上，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把他死死按住，膝蓋牢牢壓在士兵握著槍的手上。士兵驚醒，唔唔的亂叫，要把壓在身上的江尋推翻出去，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胡凱威迅速接近，黑暗中一抹寒光，小刀抬手刺下，卻沒有刺中脖頸，不知道刺在那裡，士兵吃疼，身子更劇烈的掙紮起來，江尋力氣不如士兵大，幾欲被推翻，生死之間江尋發狠，膝蓋頂著士兵手掌不敢亂動，按著棉帽的雙手鬆開一隻，摩挲著掐住他的脖子，用腦袋咚咚的往下撞，撞的自己眼前發黑也不停。說時遲那時快，老胡一擊不中，連忙抽刀再次刺下，這次有江尋的手指引，一摸一紮，感到手掌里流進來一些熱乎乎的液體，心中一喜，手上不停，抽出些許刀刃，再狠狠刺下，怕他不死，老胡還旋轉著刀柄，溫熱的鮮血噴洒在兩人臉上。

直到士兵再無動靜，兩個人這才鬆開了手，攤在座椅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感覺心臟要從胸膛里蹦出來一樣。平復一會後，江尋摸向士兵的屍體，起身從他緊扣的手指里拿出那把步槍，交給老胡。胡凱威笑著接過槍，江尋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他很開心，同時兩個人也更加親近，這種生死間奠定的關係更加真實也更為牢靠。這把ak74步槍子彈滿噹噹的，槍身還粘著它前任主人的血。

「老鄒那邊怎麼還沒動靜？」江尋擦了擦結霜的車窗，外面太安靜了，讓江尋不由有些擔心。

老胡擦著槍，寬慰江尋道：「不用擔心，沒動靜就說明他們沒事，說不準是還沒動手，再等等看。」

江尋點點頭，老胡說的倒也是，邊觀察著窗外的動靜，邊小聲說道：「咱現在槍也有，是不是朝著油箱來一槍就行了？」

胡凱威樂了，邊用衣袖擦著槍邊說道：「那是電影里，油箱裡面是封閉環境，空氣少得可憐，子彈打進去，頂多冒幾個火星，汽油燃燒點是427攝氏度，子彈熱量達不到的。」

江尋還真是頭一回聽說，頓時表示學到了。兩人沒聊多久，外面就傳來輕微的摩擦聲，聽到這個聲音江尋老胡兩人大喜，悄悄打開車門，躡手躡腳鑽了出去，為了避免發出聲音，車門也沒關。兩人剛一下車，就看見黑暗中有個人影再招手，兩人趕過去一瞧，不是鄒建軍還能有誰？老鄒笑著把一把步槍拿給江尋，江尋接過，摸著槍身，問老胡這東西怎麼用，老胡略微一講，江尋就明白的差不多了。電視劇里老看，這還是頭一次親手觸摸，這冰冷的質感，還真讓江尋愛不釋手，男人的浪漫名不虛傳。

四人沒多耽誤，直奔蘭斯所在的第二輛卡車。其他卡車車門可都鎖的死死的，沒鑰匙進不去，再說他們也不是超人，對上三名士兵除了用槍也沒有其他辦法。提前吩咐沒槍的王國平去開車，江尋，胡凱威，鄒建軍三人踩著卡車的輪胎，從兩邊站上去。這三更半夜黑糊糊一片，也不知道那個是蘭斯，江尋他們一左一右的朝著車玻璃扣下扳機。

「突突突！」三把槍同時向車廂里開火，三個彈夾九十發子彈傾射，車廂里的人影只來的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打成了篩子。江尋三人彈夾打空，其他卡車裡的士兵被槍聲驚醒，喊叫著跳下卡車，朝著這邊過來，三人不敢多做停留，迅速朝著王國平那輛卡車跑去，混亂的喊叫聲足以說明士兵們的憤怒。

「快快！快開車！」胡凱威一個箭步順著大開的車門，竄進車廂，轉頭把江尋拉上來，見老鄒也跨上半個身子，急忙催促王國平開車。

大巴司機王國平緊張的雙手發顫，聽到胡凱威的喊聲，越是著急，哆嗦著給車打火，可是越著急就越打不著，後面的老胡一下子坐在他身上，咔咔打著火，踩著王國平的腳，一腳油門踩死，卡車嗡的一聲向著荒野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