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成王玄術破奇門 僖宗龍駕過壁丘
二醫見狀,連連應諾,嵇昀對韋莊又謝又敬,最終郭子禮隨嵇昀去了薩府,為薩迪婭診斷傷勢,調製了創口。
二百裡外的潼關城上,高揚的「尚」字旗迎風招展。早在前日,尚讓聽從朱溫的迂迴計策,分兵繞行山中小路,從潼關背後出奇兵,攻佔了這座至關重要的險隘。
尚讓端坐帥府,對朱溫得意道:「出去的人,這個時候應該得手了。」
朱溫道:「我已經派人去打聽前線的情況了。」
「嗷嗚——」
朱溫話音剛落,門外忽地傳出一陣詭異的聲音。
那聲音聽來近在咫尺,又恍惚遠在天外,既難聽刺耳又縹緲飄忽,二人竟分辨不出說話之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尚讓與朱溫急忙起身,面面相覷:「什麼人?」
「大將軍,難道沒有聽說過九天聖教么?」
那聲音憑空問話,尚讓猛地一怔,旋即朝天抱拳道:「既然是聖教的朋友,請現身賜教。」
話音剛落,只聽身後傳來一陣窸窣。尚讓與朱溫趕忙回看,卻見身後的帥椅上,不知何時早坐了一個衣袍寬大、斗笠蓋臉的神秘怪人。
「你...」
相距未逾三步,竟不知他如何像鬼魅一般出現在了這裡。
神秘人從頭到腳都被灰色的玄鶴大氅罩住,臉上戴著一張慘白的狐皮面具,面具背後藏著一雙血絲阡陌、幽邃清冷的瞳眸。
朱溫率先問道:「高人有何見教?」
神秘人答道:「我教的祁天朗如今何在?」
尚讓聽話一震,心想此人必是因祁天朗之死來興師問罪的。
朱溫道:「據我所知,你們九天聖教一心輔助齊王登位,盡忠竭力。可祁天朗叛變投敵,甚至率眾造反,我們幾個身為齊王部將,已經依法將其誅殺。於情於理,還望高人莫要怪罪。」
神秘人沉吟許久,突然冷冷一笑:「放心,我此來只是要幫助你們過關。」
尚讓和朱溫聽了,不免啞口失笑。孟楷道:「你怕是來得遲了,倘若兩天前說這話,倒也叫人感動。如今我和大將軍已經殺敗成可期,拿下潼關,何談幫忙啊!」
神秘人冷嗤一聲,不置可否。
「報!大將軍!我們派出去的人...」
忽然,信兵神色惶恐地闖入。
尚讓急問道:「怎麼了?!」
信兵魔怔,喃喃道:「死了!都死了!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好慘!好難看!」
「什麼?!都死了?!」尚讓難以置信,朱溫疑道:「難道唐軍在半路埋伏?」
神秘人插話道:「殺死他們的根本不是人。」
尚讓三人俱驚。
神秘人一時訕笑,冷冷說道:「殺死他們的是前人設下的奇門迷煞,幸得你們兩個沒有第一時間西進長安,否則連帶三十萬人馬都得赴了森羅殿。」
此時劉裳在內堂聽了,耐不住性子出來:「既然高人專門趕來助我們渡劫,那還等什麼,趕快發兵西指,破了什麼鬼煞,攻取長安。」
於是,尚讓命令朱溫把守潼關險隘,自提大軍進入關內。
走了約么一個時辰,前面不遠處隱約飄著幾縷薄霧。
「不要走了。」神秘人教尚讓止住兵馬,自己卻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口中念念有詞:「三九成乾,二八相兌...」一邊說著一邊忽地向左、忽地向右踱著步子,似乎是在測量著什麼。
「你果然還藏了後手...」
聽神秘人喃喃自語,尚讓疑問道:「高人,為什麼不走了?」
神秘人道:「前面有道家高人在三百年前設下的玄門迷煞,此煞無形無影,卻內含七種殺人之法...」
尚讓聽聞一臉狐疑,身邊小將察言觀色,厲聲駁斥道:「什麼迷煞,我看你是在裝神弄鬼!」
神秘人也不答話,忽如電光陡閃,已然瞬步到小將身後,不待其反應,早早擎住他的衣服,把整個人舉了起來。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小將大驚,神秘人渾不理會,登時腳下輕撥,凌空往東飛去,身形縹緲如風,著實令人驚嘆。
尚讓由於一早見識過神秘人如鬼如魅的身法,此時既不驚詫,也不阻攔,只是好奇想知道神秘人究竟意欲何為。
只見他把小將帶飛約逾百步,然後隨手將其丟進薄霧深處。
神秘人不做停留,催動鬼魅身法,閃瞬之間又回到了尚讓身前。
「啊!」
只聽得遠處小將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尚讓和眾將注目觀望,薄霧之中,但見小將連滾帶爬地站立起身,然後朝人群狂奔過來,邊跑邊大喊道:
「大將軍!救我!」
「你怎麼了?!」尚讓見他似乎被什麼東西嚇破了膽,但全身上下也算囫圇完整,並未損傷。
「救我!救我!」
然而,他還是不住地大嚷大叫,緊接著,他用手在臂肩、脖頸和胸前撕撓起來,手指直楔入肉里,活生生將臉皮扯下來,眼珠通紅幾欲迸出,場面十分血腥駭人。
「他...他怎麼了?」
眾人見他如此發癲,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小將上下撕扯時,忽地一陣熱浪襲面,他渾身都籠罩在一團青紫色的奇異火焰中。
須臾,小將在眾目睽睽之下,為熊熊烈火所吞噬。
「嗚!」
戰馬似乎也被這一幕驚到,嘶鳴著往後退步盤桓。
尚讓忙道:「高人!他這是中了什麼邪?!」
神秘人道:「不是中邪,是沖煞,青炎煞。你們之前派出的人,都誤入了迷煞,此刻已經變成了乾屍。」
尚讓驚道:「既然迷煞這麼厲害,那之前的信兵為什麼能夠逃脫?」
神秘人從懷中取出羅盤,自顧自道:「凶蜃在北,羅剎封門。乾坤相激,迷煞遂生。今年恰是庚子,屬金生水,日耀木星,命歸青帝...想不到他竟把時辰推算的如此精準...」然後轉向尚讓說道:「所謂煞,即與時相對,此地迷煞倚風傍水,歷時五個甲子的風蝕水侵,依舊伺機而生。逢庚子而動,逢甲卯而興,逢壬戌而伏,逢辛丑而熄。大將軍在庚子年壬戌月進兵長安,正值迷煞蠢蠢欲動之時,可謂是九死一生。」
尚讓聞言懊惱:「這迷煞專門堵塞我進兵之路,如何是好?」
神秘人道:「先不要急於進兵,你教人準備硝石、硫磺、水銀、鉛粉、河沙、石灰以及鹽水、青蒿,明天便是壬戌日,我們擇辛丑時率軍快速通過。」
尚讓依照此法,教人備齊八樣東西,靜待第二日辛丑時辰到來。
轉天日頭過午,眾軍被炙烤地無精打采。
此時,神秘人忽然說道:「時辰已到,快速進兵。」
尚讓應該是催動大軍,浩浩蕩蕩進入迷煞之中。
果然,四下安然無事,沿途只見無數齊兵屍骨。
眾人毫髮無傷地通過七重迷煞,尚讓朝神秘人恭敬道:「今日幸虧高人指點,我們才能順利通過,只是迷煞阻斷在此,他日齊王西向入關,恐怕有所不便,請高人想個辦法,除去此煞。」
神秘人答道:「我教你們準備八樣東西,就是為了解決這個麻煩。」
尚讓大喜,急叫人將硝石、硫磺、水銀、鉛粉、河沙、石灰、鹽水、青蒿抬到近前,又命令五十名身強力壯的士兵為神秘人驅使。
神秘人手持羅盤,復入迷煞,以腳步作丈量,在地上走來走去小心尋覓,並在八個方位依次插上黑、白、玄、黃、紅、青、靛、藍令旗。旋即命道:
「白旗為乾位,掘地三尺三寸,注入水銀二十四斤五兩三錢;黑旗為坤位,掘地五尺一寸,加石灰兩擔;玄色旗為巽位,壘起中空石冢三堆,內填青蒿,用馬糞燒之...」
分派已畢,尚讓催促士兵照令執行,眾人不敢怠慢,按照神秘人的吩咐,將八個方位分別用一物或祀鎮或封堵。
不多時,迷霧漸漸散去,滿地的枯骨也如水落石出般顯露出來。
尚讓拱手拜謝道:「尚讓代三軍將士,謝過高人搭救之恩。」
神秘人道:「聖教與黃王有約在先,大將軍不必言謝。」
尚讓道:「高人不肯以真面目相見,何不賜見名號,叫我等今後銘謝。」
神秘人道:「名字就算了,教中都稱我作左輔國成王。」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語言罷,再現出鬼魅身法,閃瞬之間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
迷煞既除,尚讓便命部將領三千飛騎當前開路,自領大軍押后,浩浩蕩蕩往長安進發。
另一邊,田令孜召集神策軍一萬人,安排車馬,連夜保護僖宗皇帝並王公貴戚、三品以上在京文武百官及家小匆匆忙忙出了長安城西去。一路不敢耽擱,策馬疾進,道路多有坎坷,僖宗皇帝連坐了一夜馬車,身體實在累了,時值天已放亮,便叫停了龍攆,喚田令孜上前。
「阿父,什麼時辰了?」
田令孜看看日頭,答道:「回陛下,大概是巳時了。」
「哦?那是該傳早膳了,你叫車馬先停下歇歇,用了膳再走。」
田令孜神色為難,頓了頓道:「陛下若是餓了,老奴叫太監們把早膳抬上龍攆,車馬暫且不要歇了,以防賊兵突然追來,難以防備。」
「哎,朕坐的屁股都酸了,也正想下車去走走,阿父去傳旨吧。」
皇帝不以為然,堅持要車馬停歇,殊不知危險已近在咫尺……